落日山楂红
第1章 安静的影子
九月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许念坐在窗户旁的位置上，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梧桐树叶上，似乎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她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
这是她转入新学校的第二周。
教室里很热闹，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刚结束的暑期生活，笑声此起彼伏。
但那些声音传到许念耳中，都变得模糊和刺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本的边缘，那是一双如同白玉般细长笔首的手，指节匀称得犹如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然而，手上那几道逐渐快淡化掉的疤痕，还是让看到的人不禁心生怜惜。
“许念，放学后一起去图书馆吗？”
同桌林薇转过头，笑着发出邀请。
她是个像小太阳一样的女孩，热情洋溢，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
许念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很低：“不了，我回家。”
林薇也不在意，早己习惯她的沉默，笑嘻嘻地说：“好吧，那明天见！
记得数学作业最后一题，超级难的！”
许念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她的成绩不算拔尖，在中上游徘徊，数学是弱项，需要花费比别人更多的时间。
这和她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印象不符——好像曾经，她拿着满分的试卷，会被一双温暖的大手高高举起，耳边是爽朗的笑声……但那画面闪得太快，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只激起一圈涟漪便沉入深处，再也捞不起来。
头开始隐隐作痛，她蹙了蹙眉，强迫自己停止回想。
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像潮水般涌出教室。
许念慢慢收拾好书包，独自走向校门。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更添了几分孤寂。
校门口，周杨正单脚撑地，跨在自行车上，和旁边的江述白说着什么。
看到许念出来，周杨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用力挥了挥手：“念念，这里！”
许念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今天怎么样？
在新班级里还习惯吗？”
周杨自然地接过她肩上并不沉重的书包，挂在自己车把上。
“嗯。”
许念应了一声。
“述白今天也来我们家吃饭，妈做了红烧排骨。”
周杨兴致勃勃地宣布，一边推着车，一边配合着许念的步伐。
江述白走在许念的另一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会让她感到压迫，也不会显得疏远。
他穿着干净的校服，身姿挺拔，声音温和：“周杨说你最近在攻圆锥曲线，刚好我去年整理的笔记还在，需要吗？”
许念抬眼看了看他。
江述白是周杨最好的朋友，从她在医院醒来后不久，就时常能看到他。
最初是跟着周杨一起来医院探病，后来，在她休学在家，情绪最低落的那段日子，是周杨硬拉着他来帮她补课。
江述白讲题很有耐心，思路清晰，从不会因为她反应慢或者走神而不耐烦。
她对他，比对其他陌生人要熟悉一些。
“谢谢。”
她轻声道。
“客气什么。”
江述白笑了笑，目光掠过她微微蹙起的眉心，没有多问。
回到舅舅家，饭菜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舅妈李婉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脸上带着笑：“回来啦？
念念，快去洗手吃饭。
小江也来了，正好，今天菜多。”
“阿姨好，又来打扰了。”
江述白礼貌地问好。
“不打扰不打扰，你常来，我们周杨和念念的学习还能有人督促。”
李婉笑着，又看向许念，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念念，今天在学校累不累？”
“不累。”
许念回答，声音依旧很轻。
晚餐的气氛还算融洽。
周杨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的趣事，舅舅周建斌偶尔插几句话，询问一下学习情况。
李婉不停地给孩子们夹菜，尤其给许念夹了好几块排骨。
许念安静地吃着，对于夹来的菜，都默默地接受，然后小声说“谢谢舅妈”。
江述白安静地用餐，偶尔参与周杨的话题，目光却会不经意地扫过许念。
她坐在那里，像一幅被精心勾勒却失了色彩的画，与周遭温煦的家庭氛围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他知道那场事故，从周杨那里听过只言片语，知道她失去了父母，记忆也受损严重。
每次看到她这样安静得近乎透明的样子，他心里总会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
饭后，周杨被舅舅叫去书房询问物理竞赛的事情。
江述白和许念则留在客厅。
许念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的收纳盒，打开，里面是各色的彩纸、细线、小剪刀和胶水。
“这是要做什么？”
江述白有些好奇地问。
“手工作业。”
许念简短地回答，然后低下头，开始熟练地折叠一张宝蓝色的纸。
她的手指非常灵巧，翻飞之间，一个精巧的立体星星雏形就出现了。
她做手工的时候，神情会格外专注，那双平时显得有些空茫的眼睛里，会闪烁出一种微弱但确实存在的亮光。
江述白没有打扰她，只是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拿出自己的书安静地看着。
客厅里只剩下彩纸细微的摩擦声和书页翻动的声音，有一种奇异的安宁。
过了一会儿，许念似乎遇到了点困难，一个步骤总是做不对，反复了几次，她的眉头越皱越紧，呼吸也略微急促起来。
江述白放下书，轻声问：“需要帮忙吗？”
许念愣了一下，抬起头，眼神里有一丝被打断的茫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她看着手里那个有些扭曲的星星，忽然觉得非常刺眼。
一种熟悉的、无力的挫败感涌了上来，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做坏的手工，更是因为那些她无论如何也抓不住的记忆碎片。
她猛地放下手里的东西，霍地站起身。
“我……我回房了。”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客厅，连桌上的工具都来不及收拾。
江述白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没有出声挽留。
他的目光落在她被遗忘在茶几上的那个做了一半的、有些歪扭的蓝色星星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和散落的工具一起，收进了那个小小的收纳盒里。
他知道，她需要的不是安慰或追问，而是空间和时间。
而他，愿意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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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念坐在窗户旁的位置上，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梧桐树叶上，似乎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她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
这是她转入新学校的第二周。
教室里很热闹，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刚结束的暑期生活，笑声此起彼伏。
但那些声音传到许念耳中，都变得模糊和刺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本的边缘，那是一双如同白玉般细长笔首的手，指节匀称得犹如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然而，手上那几道逐渐快淡化掉的疤痕，还是让看到的人不禁心生怜惜。
“许念，放学后一起去图书馆吗？”
同桌林薇转过头，笑着发出邀请。
她是个像小太阳一样的女孩，热情洋溢，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
许念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很低：“不了，我回家。”
林薇也不在意，早己习惯她的沉默，笑嘻嘻地说：“好吧，那明天见！
记得数学作业最后一题，超级难的！”
许念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她的成绩不算拔尖，在中上游徘徊，数学是弱项，需要花费比别人更多的时间。
这和她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印象不符——好像曾经，她拿着满分的试卷，会被一双温暖的大手高高举起，耳边是爽朗的笑声……但那画面闪得太快，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只激起一圈涟漪便沉入深处，再也捞不起来。
头开始隐隐作痛，她蹙了蹙眉，强迫自己停止回想。
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像潮水般涌出教室。
许念慢慢收拾好书包，独自走向校门。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更添了几分孤寂。
校门口，周杨正单脚撑地，跨在自行车上，和旁边的江述白说着什么。
看到许念出来，周杨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用力挥了挥手：“念念，这里！”
许念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今天怎么样？
在新班级里还习惯吗？”
周杨自然地接过她肩上并不沉重的书包，挂在自己车把上。
“嗯。”
许念应了一声。
“述白今天也来我们家吃饭，妈做了红烧排骨。”
周杨兴致勃勃地宣布，一边推着车，一边配合着许念的步伐。
江述白走在许念的另一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会让她感到压迫，也不会显得疏远。
他穿着干净的校服，身姿挺拔，声音温和：“周杨说你最近在攻圆锥曲线，刚好我去年整理的笔记还在，需要吗？”
许念抬眼看了看他。
江述白是周杨最好的朋友，从她在医院醒来后不久，就时常能看到他。
最初是跟着周杨一起来医院探病，后来，在她休学在家，情绪最低落的那段日子，是周杨硬拉着他来帮她补课。
江述白讲题很有耐心，思路清晰，从不会因为她反应慢或者走神而不耐烦。
她对他，比对其他陌生人要熟悉一些。
“谢谢。”
她轻声道。
“客气什么。”
江述白笑了笑，目光掠过她微微蹙起的眉心，没有多问。
回到舅舅家，饭菜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舅妈李婉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脸上带着笑：“回来啦？
念念，快去洗手吃饭。
小江也来了，正好，今天菜多。”
“阿姨好，又来打扰了。”
江述白礼貌地问好。
“不打扰不打扰，你常来，我们周杨和念念的学习还能有人督促。”
李婉笑着，又看向许念，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念念，今天在学校累不累？”
“不累。”
许念回答，声音依旧很轻。
晚餐的气氛还算融洽。
周杨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的趣事，舅舅周建斌偶尔插几句话，询问一下学习情况。
李婉不停地给孩子们夹菜，尤其给许念夹了好几块排骨。
许念安静地吃着，对于夹来的菜，都默默地接受，然后小声说“谢谢舅妈”。
江述白安静地用餐，偶尔参与周杨的话题，目光却会不经意地扫过许念。
她坐在那里，像一幅被精心勾勒却失了色彩的画，与周遭温煦的家庭氛围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他知道那场事故，从周杨那里听过只言片语，知道她失去了父母，记忆也受损严重。
每次看到她这样安静得近乎透明的样子，他心里总会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
饭后，周杨被舅舅叫去书房询问物理竞赛的事情。
江述白和许念则留在客厅。
许念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的收纳盒，打开，里面是各色的彩纸、细线、小剪刀和胶水。
“这是要做什么？”
江述白有些好奇地问。
“手工作业。”
许念简短地回答，然后低下头，开始熟练地折叠一张宝蓝色的纸。
她的手指非常灵巧，翻飞之间，一个精巧的立体星星雏形就出现了。
她做手工的时候，神情会格外专注，那双平时显得有些空茫的眼睛里，会闪烁出一种微弱但确实存在的亮光。
江述白没有打扰她，只是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拿出自己的书安静地看着。
客厅里只剩下彩纸细微的摩擦声和书页翻动的声音，有一种奇异的安宁。
过了一会儿，许念似乎遇到了点困难，一个步骤总是做不对，反复了几次，她的眉头越皱越紧，呼吸也略微急促起来。
江述白放下书，轻声问：“需要帮忙吗？”
许念愣了一下，抬起头，眼神里有一丝被打断的茫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她看着手里那个有些扭曲的星星，忽然觉得非常刺眼。
一种熟悉的、无力的挫败感涌了上来，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做坏的手工，更是因为那些她无论如何也抓不住的记忆碎片。
她猛地放下手里的东西，霍地站起身。
“我……我回房了。”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客厅，连桌上的工具都来不及收拾。
江述白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没有出声挽留。
他的目光落在她被遗忘在茶几上的那个做了一半的、有些歪扭的蓝色星星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和散落的工具一起，收进了那个小小的收纳盒里。
他知道，她需要的不是安慰或追问，而是空间和时间。
而他，愿意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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