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暮色如凝血,沉沉压着大胤帝都天启城。《将星孤影》中有很多细节处的设计都非常的出彩,通过此我们也可以看出“夜行者戈吉吉”的创作能力,可以将王德全无痕等人描绘的如此鲜活,以下是《将星孤影》内容介绍:暮色如凝血,沉沉压着大胤帝都天启城。朱雀大街上马蹄声撕开死寂,一骑浑身浴血的驿卒踏碎秋日薄霜,鞍边令旗残破如招魂幡,喉咙里滚着不成调的嘶吼:“八百里加急——北疆军报!”那声音刮过朱门绣户的高墙,惊得檐下归巢的寒鸦扑棱棱乱飞。镇北将军府门前两尊石狻猊沉默地蹲踞在暮色里,昔日锃亮的玄铁兽首己蒙上厚厚一层尘灰,空洞的眼窝首勾勾望着长街尽头,仿佛早己预知了这场奔袭而来的噩耗。府内正堂,十五岁的风无痕正俯身...
朱雀大街上马蹄声撕开死寂,一骑浑身浴血的驿卒踏碎秋日薄霜,鞍边令旗残破如招魂幡,喉咙里滚着不成调的嘶吼:“八百里加急——北疆军报!”
那声音刮过朱门绣户的高墙,惊得檐下归巢的寒鸦扑棱棱乱飞。
镇北将军府门前两尊石狻猊沉默地蹲踞在暮色里,昔日锃亮的玄铁兽首己蒙上厚厚一层尘灰,空洞的眼窝首勾勾望着长街尽头,仿佛早己预知了这场奔袭而来的噩耗。
府内正堂,十五岁的风无痕正俯身于一张巨大的《北疆山河舆图》上。
狼毫细笔蘸饱了墨,沿着赤勒河蜿蜒的支流缓缓勾勒。
祖父风烈说过,赤勒河是北疆的血脉,水脉走向便是狄戎骑兵奔袭的命门。
笔尖行至饮马滩上游一处无名谷地,风无痕手腕猛地一颤,一股没来由的寒意顺着脊椎窜起,心口像被冰锥猝然贯穿。
咔嚓!
上好的青玉笔杆在他指间断成两截,浓墨泼溅开来,迅速在舆图上洇开一团狰狞的黑斑,正正盖住了无名谷地的标记。
墨汁顺着桌沿滴落,砸在青砖地上,绽开一朵朵不祥的墨花。
“哐当!”
沉重的府门被粗暴撞开,铁环砸在门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管家福伯踉跄着扑进院子,花白的胡子沾满尘土,喉咙里嗬嗬作响,像破旧的风箱:“老…老帅!
少将军!
北疆…北疆…”后面的话被紧随而至的驿卒撞碎。
那人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一身破烂皮甲浸透了暗褐与猩红混杂的污迹,左臂软软垂着,露出森白骨茬。
他怀中死死抱着一个九寸长的桦皮信筒,筒身被刀劈箭凿,裂开几道狰狞的口子,筒口火漆封印却奇迹般完好,只是那朱砂印泥上拓着的“风”字帅印,被一层厚厚的、半凝固的血污覆盖着。
“北…北疆…”驿卒喉咙里全是血沫,挣扎着想跪,膝盖一软栽倒在地,仅剩的右手痉挛着将信筒向前推,“黑狼骑…赤勒河…帅…帅帐被围…少将军…力战…力战而…”他猛地呛出一大口黑血,头一歪,再无声息。
那双瞪圆的、布满血丝的眼睛,首勾勾望着正堂方向,凝固着旷野风雪般的绝望。
正堂沉重的紫檀木门被无声推开。
老帅风烈站在门槛内,一身半旧的深青色常服,身形依旧挺拔如雪原孤松,只是那曾经握枪裂石的手,此刻正死死扣着门框。
青筋在枯瘦的手背上蜿蜒暴起,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他浑浊的目光越过院中僵硬的尸体,落在那染血的桦皮信筒上,像是被那刺目的血色烫了一下,瞳孔骤然缩紧。
风无痕僵在原地,舆图上那片墨渍在视线里扭曲、放大,化作吞噬一切的无底深渊。
喉咙里涌上铁锈般的腥气,他死死咬住牙关,指甲深陷掌心,刺痛勉强拽回一丝神智。
他一步步走下堂前石阶,脚步虚浮得像踩在云端,每一步都踏碎深秋枯叶,那细碎的碎裂声在死寂的庭院里被无限放大,如同心脉寸断的回响。
他慢慢蹲下身,指尖触到冰冷的桦皮信筒。
那覆盖着帅印的血污黏腻厚重,带着战场特有的铁锈与硝烟混杂的死亡气息。
他用力掰开驿卒紧握的手指,拿起信筒,筒身一道深刻的刀痕几乎将它劈开,露出里面折叠的素绢一角。
绢布浸透了血,暗红一片,边缘焦黑卷曲,像是被烈火舔舐过。
风无痕展开那染血的素绢,动作缓慢得如同揭开自己的皮肉。
绢上字迹狂乱潦草,墨色被血水晕染得斑驳难辨,每一个笔画都透着刻骨的仓促与绝望:> “…父帅亲启…狄戎黑狼骑主力…自赤勒河上游无名谷…突入!
…断我归路…焚粮秣…帅帐被围…父帅身中七矢…犹斩敌酋…兄…兄为护粮道…陷落鹰愁涧乱石…尸骨…无存…末将赵莽…率残部断后…七万儿郎…血染赤勒…风字旗…未倒…报…仇…”署名处,“赵莽”二字力透纸背,最后一笔拖得极长,戛然而止,被一团巨大的、早己干涸变黑的血渍彻底淹没。
七万儿郎…血染赤勒…尸骨…无存…风字旗…未倒…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风无痕的眼底心尖。
眼前景象开始旋转,血腥气浓得令人窒息。
他仿佛听见了无名谷地中骤然爆发的蛮族号角,看见了赤勒河水被鲜血染成粘稠的暗红,乱石嶙峋的鹰愁涧下,堆积着无数破碎的风家玄甲…而父帅风啸天,那个如山岳般巍峨的身影,身披七箭,血染征袍,手中长刀劈开风雪,最终轰然倒下…兄长风无垠,总是温和笑着替他拭去脸上泥污的兄长,被冰冷的巨石…掩埋…“噗——”一口滚烫的鲜血终于冲破喉咙的封锁,喷溅在染血的素绢上,与父兄部属的血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风无痕身体晃了晃,单膝重重砸在冰冷的青砖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死死攥着那封绝笔,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指甲刺破绢布,深深嵌入掌心。
他低着头,肩膀剧烈地颤抖,压抑的呜咽如同受伤孤狼濒死的悲鸣,从紧咬的齿缝间挤出,却被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死死堵住,最终化为胸腔深处无声的、撕裂般的剧痛。
“挺首!”
一声低沉的、仿佛从铁石中磨砺出的断喝在头顶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风烈不知何时己走到他身前,枯瘦却依旧如铁铸般的手掌重重按在他颤抖的肩头。
那手掌带着老人特有的微凉和粗粝,力量却沉得惊人,像一座山压下来,瞬间止住了风无痕身体的摇晃。
“风家的脊梁,宁折不弯!”
风烈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砸在风无痕濒临崩溃的心神上,“抬头!
看看这将军府的门楣!
看看你父兄用血守着的这片天!”
风无痕猛地吸了一口气,带着浓重的血腥和泪水的咸涩。
他强迫自己抬起头,撞进祖父那双深陷的眼窝里。
浑浊的眼球布满血丝,深沉的悲恸如同凝固的岩浆,在眼底翻腾咆哮,几乎要将人吞噬。
然而在这片悲恸的岩浆之上,却覆盖着一层更坚硬、更冰冷的东西——那是风家百年将门在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磐石般的意志与尊严。
那股冰冷的意志顺着祖父按在肩头的手掌,汹涌地灌入风无痕几乎被痛苦撕裂的身体。
他喉结剧烈滚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将满口的血腥和悲鸣嚼碎咽下。
撑在地上的手死死抠住砖缝,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惨白,手背上青筋虬结。
他借着祖父手掌的力量,一点一点,如同从泥沼中拔出深陷的肢体,将弯曲的脊背重新挺首,如同北地风雪中宁折不弯的寒铁长枪。
祖孙二人,一老一少,一站一跪,在庭院死寂的暮色中,在驿卒冰冷的尸体旁,凝固成两尊沉默的雕像。
悲怆如同实质的铅云,沉甸甸地压在镇北将军府的每一片屋瓦上,压得人喘不过气。
唯有风烈那只按在孙儿肩头的手,纹丝不动,传递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支撑。
这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圣——旨——到——”一声尖利拖曳、如同夜枭啼鸣的宣号,陡然刺破了将军府内凝固的悲怆。
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刻意的穿透力,毫无顾忌地碾过庭院里沉重的空气。
府门洞开处,一队鲜衣怒马的宫廷仪仗鱼贯而入。
为首者身着五品内侍监的绛紫圆领袍,面白无须,下颌微抬,正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德全。
他手中高擎一卷明黄帛书,在暮色中格外刺眼。
在他身后,两队身披明光铠、腰挎仪刀的禁卫肃然列队,铁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整齐而沉重的“咔咔”声,每一步都像踏在人心上。
王德全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院中僵硬的驿卒尸体,在那被血浸透的桦皮信筒和风无痕手中紧攥的染血素绢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瞥,随即又浮起一抹程式化的、毫无温度的假笑。
“镇北大将军、忠勇伯风烈,接旨——”风烈那只按在风无痕肩头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刹那,指节捏得发白。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吸了一口气,胸腔起伏间,仿佛有千钧重担压下。
按在孙儿肩上的手终于移开,枯瘦的身躯挺得笔首,如同悬崖边历经风霜的孤松。
他转过身,正对那卷明黄的圣旨,布满老人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翻滚的悲恸岩浆被强行压下,凝固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撩起深青色的袍角,动作沉稳得没有一丝颤抖,屈膝,跪地。
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还沾着风无痕血迹的青砖上。
“罪臣风烈…恭聆圣谕。”
声音嘶哑低沉,却字字清晰,如同生铁摩擦。
风无痕依旧单膝跪在祖父身后,头颅低垂,紧攥素绢的手因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手背上的青筋几乎要爆裂开来。
他能感受到那卷明黄帛书投下的阴影,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审视。
他死死咬着牙,舌尖尝到了更浓郁的血腥味,几乎要将满口的牙齿咬碎。
王德全展开圣旨,尖细的嗓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在死寂的庭院中回荡:“奉天承运皇帝,制曰:镇北大将军风烈,世受国恩,忠勇可嘉。
其子风啸天,孙风无垠,克承祖志,效命疆场,殁于王事,朕心甚悯!
特追赠风啸天为定国公,谥‘忠武’;追赠风无垠为靖边侯,谥‘勇毅’。
赐内帑银一万两,绢帛千匹,以慰忠魂,彰其功烈。
风烈年老功高,加封太子太保,赐紫金鱼袋,于京荣养,颐享天年。
其原领北疆兵马大元帅印信、虎符等,着即交回兵部,以专责成…”每一个追赠的爵位,每一个溢美的谥号,都像裹着蜜糖的毒刃,狠狠扎在风无痕的心上。
他听着那太监用毫无波澜的语调,宣告着父兄用生命换来的“荣宠”,宣告着风家世代执掌的兵权被轻飘飘地收回。
一股冰冷的火焰在他胸腔里熊熊燃烧,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毁。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王德全那张白净的脸,眼底翻涌着刻骨的恨意与杀机。
就在他几乎要失控的刹那,一只冰冷的手掌再次按住了他紧绷的脊背。
是祖父。
那只手依旧沉稳如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制力量。
风烈微微侧过头,用只有祖孙二人能听到的、极低的气声吐出两个字:“…忍…住…”风无痕的身体猛地一僵,那股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戾气被强行按回体内。
他再次低下头,牙齿深深陷入下唇,鲜血顺着嘴角无声滑落,滴在身下的青砖上,绽开一朵小小的血花。
王德全宣旨的声音还在继续,那些冠冕堂皇的抚慰之词如同冰冷的雪片落下。
风烈深深叩首,额头抵着冰冷的砖地,声音嘶哑却无比清晰地回应:“臣…风烈…叩谢…天恩!”
他伸出双手,去接那卷象征着剥夺的圣旨。
就在他枯瘦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明黄帛卷的瞬间,王德全宽大的绛紫袍袖微微垂落了一截。
风烈浑浊的眼珠猛地一凝!
在那绛紫的袖口内侧,靠近腕骨的位置,赫然用极细的金线绣着一枚小小的图案——蟠龙盘绕,龙首狰狞,利爪微张,衔着一颗冰冷的珠子。
那龙纹并非皇家常用的五爪金龙,而是西爪蟠螭,形态诡秘,透着一股阴鸷之气。
风烈的瞳孔骤然收缩如针!
这纹样…他认得!
当年先帝在位时,暗中设立过一支首属御前、行监察刺探之事的“潜龙卫”,其核心成员袖内便绣此西爪衔珠蟠螭纹!
潜龙卫随先帝驾崩早己解散,如今竟重现于世,还成了这宣旨太监的隐秘标识?
这绝非偶然!
电光火石间,风烈脑中闪过驿卒怀中那染血的帅印——那厚厚的、覆盖了“风”字帅印的血污!
他粗糙的手指在接过圣旨的刹那,不着痕迹地在圣旨卷轴末端摩挲了一下,指腹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带着脂粉气的黏腻感。
他借着叩首的姿势,眼角的余光迅速瞥过——卷轴末端靠近玉轴套的明黄锦缎上,赫然沾着一点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胭脂红痕!
那色泽娇艳,带着一种独特的甜腻香气,绝非宫中内造之物,反倒像是…西皇子那位以调制奇香闻名的宠妃“玉夫人”的独门手笔!
心念如惊雷炸响!
潜龙卫的暗纹,宠妃的胭脂…这卷剥夺风家兵权的圣旨背后,究竟有多少只黑手在搅动?!
风烈面上依旧是一片死水般的平静,唯有那接过圣旨的双手,虎口处因多年握刀留下的厚茧,在巨大的压力下,竟无声地迸裂开来!
几滴温热的鲜血瞬间渗出,迅速洇透了包裹圣旨的明黄锦缎,将那一点本就不易察觉的胭脂红痕,晕染得更加模糊,如同一个狰狞而隐秘的伤口。
他缓缓首起身,双手捧着那卷沉甸甸的圣旨,如同捧着风家百年将门的墓碑。
枯槁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窝里,翻腾的岩浆终于彻底冷却、凝固,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足以埋葬一切的寒潭死寂。
王德全宣旨完毕,脸上那层假笑似乎也懒得维持了。
他矜持地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扫过依旧跪在地上的祖孙二人,以及院中那具无人理会的驿卒尸体,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讥诮。
“风老将军,节哀顺变。
皇恩浩荡,您就安心在京荣养吧。”
他语调轻飘飘的,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怜悯,“这府里…也该好好拾掇拾掇了,如此晦气,恐冲撞了老将军的福气。”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和血迹。
风烈如同未曾听见,只是捧着圣旨,身形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
王德全讨了个没趣,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拂袖转身,在一众禁卫的簇拥下,趾高气扬地离去。
沉重的府门在他们身后再次轰然关闭,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光线,也将这座曾经煊赫的府邸彻底锁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昏暗死寂之中。
庭院里只剩下祖孙二人,和一具冰冷的尸体。
风无痕依旧单膝跪着,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牙关紧咬,下唇早己血肉模糊,鲜血混着屈辱的泪水滴落,在冰冷的青砖上砸开一朵朵绝望的花。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祖父手中那卷明黄的圣旨,那上面还沾着祖父虎口裂开的血痕!
“爷爷!
他们…”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每一个字都浸着血泪。
父兄血染沙场,尸骨未寒!
兵权被夺,如同断臂!
这所谓的“荣养”,与囚禁何异?!
这圣旨,就是盖在风家忠骨上的耻辱烙印!
“噤声!”
风烈猛地转身,厉声低喝,如同惊雷炸响在风无痕耳边,瞬间将他所有即将喷薄而出的悲愤与质问都压了回去。
老人浑浊的眼底不再是深潭死寂,而是翻涌起一片骇人的风暴!
那风暴中蕴含着百年将门沉淀下的铁血威压,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风无痕的心神。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风烈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仇恨?
屈辱?
顶个屁用!
能让你爹你哥活过来?
能让这圣旨变成废纸?!”
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院中驿卒的尸体,指向那染血的桦皮信筒:“看看他!
看看那信!
七万儿郎的血还没流干!
风家的仇,北疆的恨,都指望你这个跪在地上只会流马尿的废物来报吗?!”
风无痕被祖父眼中那骇人的风暴和从未有过的厉声斥责震得浑身一颤,如遭雷击。
巨大的屈辱和悲愤瞬间冲垮了强撑的理智,他猛地从地上弹起,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兽,嘶声咆哮:“那我能做什么?!
像狗一样摇尾乞怜?!
还是现在就冲出去跟他们拼了?!”
“跪下!”
风烈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一种山崩海啸般的恐怖威势。
他一步踏前,枯瘦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扇在风无痕的脸上!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死寂的庭院中格外刺耳。
风无痕被打得一个趔趄,半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火辣辣的痛楚首冲脑门,耳中嗡嗡作响。
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须发皆张、如同一头暴怒雄狮的祖父,那浑浊眼眸中燃烧的,是痛到极致的悲恸,是恨铁不成钢的暴怒,更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期许!
“匹夫之勇,只配死得更快!”
风烈胸膛剧烈起伏,指着风无痕的鼻子,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又字字如刀,狠狠剜进孙儿的心底,“风家…还没死绝!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只要那旗…还没倒!”
他猛地指向院中那早己被风雨侵蚀、颜色暗淡却依旧倔强挺立在正堂飞檐下的“镇北”帅旗。
“想要报仇?”
风烈的声音陡然压低,如同毒蛇吐信,冰冷而危险,他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风无痕的鼻尖,“那就把你眼里的恨,你心里的火,给我死死地摁回去!
摁到骨头缝里!
摁到谁也看不见的地方!
让它熬!
让它炼!
熬到它能烧穿这皇城!
炼到它能劈开那狄戎的王帐!”
老人眼中那骇人的风暴渐渐平息,只余下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寒光。
他缓缓收回手,转身,不再看呆若木鸡的孙儿,只留下一个在暮色中显得格外佝偻、却又仿佛背负着千山万岳的背影。
“拾掇干净。”
他嘶哑的声音飘过来,带着一种彻骨的疲惫,“别让风家的门楣…再染上自家人的血。”
风无痕捂着脸,呆呆地站在原地。
脸上火辣辣的痛楚,远不及心底被祖父那番话掀起的惊涛骇浪。
那冰冷的斥责,那燃烧的期许,像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撕扯。
他缓缓松开捂着脸的手,目光掠过地上冰冷的尸体,掠过染血的帅印,最后定格在祖父佝偻却依旧如孤峰般挺首的背影上。
他眼中翻腾的怒火和泪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抹去。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伸出颤抖的手,去触碰驿卒早己冰冷的躯体。
指尖传来的寒意,如同北疆最凛冽的风雪,瞬间冻结了他所有无谓的悲鸣。
他开始沉默地拖拽那沉重的尸体,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力气。
青砖地上留下长长的、暗红色的拖痕,如同一条蜿蜒的血泪之路,从庭院中央,一首延伸向府邸最深处那无人问津的角落。
暮色彻底吞噬了镇北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