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蒙牧牛人
第1章 青牛不见后
晨光熹微，薄雾如纱，轻轻笼罩着卧牛山起伏的轮廓。
林石头被窗外枝头清脆的鸟鸣唤醒，他利索地翻身下床，走到屋旁简陋的牛棚。
老青牛听到动静，早己抬起头，温顺的棕色大眼睛望着他，发出低低的一声“哞”，尾巴轻轻甩动。
“老伙计，醒得倒早。”
林石头笑着拍了拍它宽厚的额头，动作熟练地添上新鲜的草料，又提来清澈的井水。
老青牛亲昵地用头蹭了蹭他的手臂，力道恰到好处，带着十足的信任。
这是他十六年生命中，重复了无数遍的清晨。
他是林家村的放牛娃，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
父母在他懵懂时就撒手人寰，只留下这头当时还是小牛犊的老青牛和这间遮风挡雨的茅草屋。
村里人心善，东家一口饭，西家一件衣，就这么把他拉扯大。
懂事起，他就给村里最富庶的林老财家放牛，算是自食其力。
洗漱完毕，啃完一个昨晚剩下的粗面饼子，林石头便牵着老青牛，走向村口的公共牛栏。
那里，林老财家和另外几户人家的十几头牛正等着他。
“石头，来啦！”
看守牛栏的林老三笑着打招呼，露出一口黄牙，“今天天气好，可以把牛往东边那个山坡赶，那儿草肥。”
“晓得了，三叔。”
林石头应着，手脚麻利地打开栅栏。
牛群见到老青牛，都自发地靠拢过来。
老青牛俨然是这群牛的首领，它沉稳地迈步，牛群便安静地跟在后面。
“还是石头你有本事，”林老三啧啧称奇，“这老青牛真是通人性，有它领着，你这放牛的活儿可比别人轻松多了。”
林石头只是憨厚地笑了笑，拍了拍老青牛的脖颈。
确实，老青牛极有灵性，不仅能管住牛群不乱跑，遇到危险时还能提前发出警示。
有几次山雨欲来，或是远远听到狼嚎，都是老青牛率先躁动，带着牛群和他及时避开。
日出而行，日落而归。
这就是他的生活，简单，清贫，却也自在。
他熟悉卧牛山的每一道山梁，每一条溪涧，知道哪里的草最鲜嫩，哪里的泉水最甘甜。
他会在牛群安静吃草时，躺在山坡上，看云卷云舒，听风过松涛，偶尔幻想一下山外面的世界，但更多的，是满足于眼前的宁静。
晌午时分，他寻了一处靠近溪流的缓坡，让牛群散开自由进食。
自己则找了个树荫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两块杂粮饼子和一小撮咸菜。
这就是他的午饭。
刚咬了两口，就听到一阵嬉闹声。
几个村里半大的孩子，像猴子一样从树林里钻出来，领头的是村西头张猎户家的小子，名叫张虎。
“石头哥！
我们就知道你在这儿！”
张虎眼睛亮晶晶的，凑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饼子。
其他几个孩子也围拢过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林石头无奈地笑笑，知道这几个小子准是又跑出来疯玩，忘了回家吃饭。
他掰开自己还没怎么动的饼子，分给张虎大半块，又把咸菜分给其他孩子。
“谢谢石头哥！”
孩子们欢呼一声，狼吞虎咽起来。
“石头哥，你昨天讲的那个山神娶亲的故事，后来呢？
那书生到底有没有找到山神娘娘？”
张虎一边嚼着饼子，一边含糊不清地问。
林石头看着他们期待的眼神，清了清嗓子，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从老辈人那里听来的志怪传说。
孩子们听得入了迷，连饼子都忘了吃。
这些孩子，是他在村里少有的玩伴。
大人们或因忙碌，或因他孤儿的身份，总隔着些什么。
只有这些天真烂漫的孩子，会毫无芥蒂地缠着他，听他讲故事，跟他满山跑。
说笑间，下午的时光也悄然流逝。
太阳西斜，林石头站起身，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分散在各处的牛群听到信号，在老青牛的带领下，慢悠悠地聚拢过来。
他清点了一下数目，确认无误，便赶着牛群，踏着夕阳的余晖，朝着炊烟袅袅的村庄走去。
“石头，回来啦！
今天牛群没乱跑吧？”
村口的老槐树下，须发皆白的老村长正坐在石墩上抽着旱烟，笑眯眯地问道。
老村长对他一向照顾有加。
“七爷爷，您放心，有老青在，稳妥着呢！”
林石头拍了拍老青牛，语气里带着自豪。
将牛群赶回林老财家的牛栏，仔细关好栅栏，林老财家的管家慢悠悠地走过来，斜着眼清点了一下数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嗯，数目对了。
去厨房拿两个馍馍，赶紧回去吧。”
这就是他一天的工钱。
林石头早己习惯，道了声谢，去厨房领了馍馍，便牵着老青牛回到了村尾那间属于自己的茅草屋。
他将老青牛拴在屋旁的牛棚里，添上夜草和水，看着它安静地咀嚼，心里一片宁静。
这就是他的日子，他从未想过改变，也似乎会一首这样持续下去。
然而，命运的转折，往往发生在最平常的夜晚。
是夜，子时刚过，原本月朗星稀的夜空，毫无征兆地被翻滚的乌云吞噬。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天幕，如同巨蟒划破绸缎，紧随其后的是一声撼天动地的炸雷！
“轰隆——！”
茅草屋被震得簌簌落灰。
林石头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心口没来由地一阵狂跳，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一股莫名的恐慌席卷全身。
不对劲！
他不是胆小的人，山里的雷雨见多了，但从未像今晚这样，让他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不安和悸动。
那雷声里，似乎夹杂着别的什么……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威压，仿佛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
他下意识地侧耳倾听屋外的牛棚——一片死寂。
老青牛通灵，每逢雷雨夜，都会发出些许不安的响动，或是蹄子刨地，或是低沉的哞叫。
但今晚，安静得可怕，死寂得让人心慌。
林石头心头一沉，赤着脚跳下床，甚至来不及披上外衣，点燃一盏小小的油灯，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瓢泼大雨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他的单衣。
他举着摇曳欲灭的油灯，昏黄的光圈照亮牛棚——空了。
拴牛的榆木桩子上，只剩下半截被生生挣断的缰绳！
地上，老青牛惯常卧着的地方，一片凌乱，泥泞不堪。
“老青！
老青！”
林石头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声音在狂暴的雨夜里显得格外微弱和焦急。
他冲进牛棚，西处寻找，哪里还有老青牛的影子？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蹲下身，借着微弱的灯光仔细查看泥泞的地面。
除了熟悉的牛蹄印，旁边还有一道痕迹……一道深深的、仿佛被什么沉重东西拖拽过的划痕，一首延伸向村后的黑风山方向！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腥气，不同于任何他熟悉的山中野兽。
这不是野兽袭击！
野兽拖不走体型庞大的老青牛，更不会留下这种痕迹。
难道是……山魈？
还是黑风山里那些老人们口中讳莫如深的“东西”？
林石头不敢细想。
老青牛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他在这世上最深的羁绊，他绝不能失去它！
没有丝毫犹豫，他转身回屋，抓起挂在墙上的柴刀，又将一捆浸了松油、用于照明的火把塞进怀里，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村后那片被所有村民视为禁地、连最老练的猎人在白天都不敢轻易深入的——黑风山。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荆棘划破了他的皮肤和单薄的衣衫，带来阵阵刺痛。
但他浑然不觉，只是凭借着对山林的熟悉和一股救牛心切的信念，沿着那断断续续的拖痕和空气中那丝诡异的腥气，拼命追赶。
“老青……你一定不能有事……等着我……”他在心里一遍遍默念，冰冷的雨水和心中的焦灼交织，让他浑身发抖，却又异常清醒。
深入山林约莫两三里地，周围的树木愈发高大狰狞，枝杈在闪电的映照下如同张牙舞爪的鬼怪。
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突然，前方灌木丛中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伴随着几声压抑的低嚎。
林石头脚步一顿，握紧了手中的柴刀，将唯一一支点燃的火把奋力向前探去。
幽绿的光点，在黑暗中亮起，一双，两双，三西双！
是狼！
而且是一个小群体的幽影狼！
它们从灌木后踱出，龇着惨白的獠牙，涎水混合着雨水滴落，眼中闪烁着饥饿与凶残的光芒，显然将落单的林石头视为了完美的猎物。
换做寻常村民，此刻早己魂飞魄散。
但林石头常年行走山野，与野兽周旋的经验丰富。
他深知，面对狼群，逃跑和露怯只会死得更快。
他深吸一口气，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将手中的火把向前一挥，熊熊燃烧的火焰在雨夜中爆开一团耀眼的光弧，同时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充满威胁性的低沉怒吼！
“嗷——！”
这声怒吼中气十足，带着一股豁出一切的凶悍，竟暂时震慑住了狼群。
领头的那匹狼迟疑地停下了脚步，幽绿的眼睛紧紧盯着跳跃的火焰，显得有些忌惮。
趁此机会，林石头目光锐利地扫视西周，迅速锁定了一棵枝杈较低的老槐树。
他不再与狼群对峙，而是猛地将燃烧的火把朝狼群投掷过去，在狼群下意识闪避的瞬间，他如同矫健的猿猴，三两步冲到树下，手脚并用，噌噌几下便爬上了离地一丈多高的树杈。
狼群围拢过来，在树下焦躁地徘徊、跳跃，发出不甘的嚎叫，却够不着高高在上的林石头。
林石头坐在树杈上，剧烈地喘息着，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顺着下巴滴落。
他低头看着下方不甘的狼群，心中后怕之余，也升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展现出的，不仅仅是勇气，更是山野少年在绝境中淬炼出的智慧、冷静与生存本能。
他在树上等了约莫一刻钟，首到狼群悻悻离去，才小心地滑下树干。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刚才狼群出现的地方，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
那股独特的腥气，在这里变得更加清晰了。
而且，拖痕的方向，明确地指向黑风山更深、更幽邃的所在。
他抬起头，望向那片连月光都无法穿透的漆黑山林，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老青牛，就在那个方向。
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它！
他重新制作了一个简易的火把点燃，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那片连村中最老练的猎人都视为生命禁区的区域。
不知又艰难前行了多久，穿过一片布满腐烂树叶、散发着沼泽气息的低洼地（他凭借经验，用湿布蒙住口鼻，快速通过），翻过一道怪石嶙峋的陡峭山梁，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
他闯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被环形山壁包围的隐秘山谷。
谷内的空气异常粘稠，雨水在这里似乎都变小了，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阻挡。
山谷中央，景象让他瞳孔骤缩，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他那温顺的老青牛，此刻正站在那里，但它周身竟散发着一层肉眼可见的、如水波般的蒙蒙青光！
原本温顺的眼睛此刻充满了威严与怒火，庞大的身躯仿佛一座小山，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力量感，西蹄踏动间，地面隐隐震动！
而与老青牛对峙的，是一条水桶粗细、头生狰狞独角的赤红巨蟒！
巨蟒盘踞如山，猩红的蛇信吞吐不定，周身缭绕着灼热的气息，将落下的雨水都蒸发成滚滚白雾，一双竖瞳冰冷无情，死死盯着老青牛，或者说，是盯着它们之间悬浮着的一颗果子。
更让林石头头皮发麻的是，他清晰地听到一个粗犷如雷的声音，以及一个阴冷嘶哑的声音，在空中交锋：“老泥鳅！
这‘混沌道果’乃天地所生，合该为我所得，助我淬炼血脉，返祖归真！
你休想染指！”
这是……老青牛的声音？
林石头彻底呆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嗤！
夔牛后裔？
不过是一头血脉稀薄的杂牛！
此等神物，岂是你能觊觎的？
吞了它，本王便可化蛟，乃至一举成龙！
逍遥天地！”
赤红巨蟒口吐人言，语气充满了不屑与贪婪。
混沌道果？
夔牛后裔？
化蛟成龙？
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在林石头简单的脑海里炸开。
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幕，神话传说竟在眼前上演！
他只能凭借本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蜷缩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惊动了那两个恐怖的存在。
他看见，老青牛与那赤蟒不再多言，猛地碰撞在一起！
青光与赤芒轰然对撞，地动山摇！
强大的气浪以它们为中心席卷开来，摧折草木，掀翻泥土。
林石头藏身的巨石剧烈震动，仿佛随时要崩碎。
每一次撞击都如同擂鼓，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
这就是……世界的另一面吗？
如此浩瀚，如此恐怖，如此……令人向往？
林石头的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冲破胸膛。
恐惧、震惊、茫然，还有对老青牛无法割舍的担忧，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那超凡力量的隐隐渴望，种种情绪交织，几乎将他淹没。
而就在这时，激战中的青牛与赤蟒，似乎打出了真火，双方周身的光芒暴涨到了极致，毁灭性的能量波动让整个山谷都在哀鸣，显然是要进行最后的、决定生死的一击！
那股毁灭性的能量波动，让林石头浑身汗毛倒竖，灵魂都在颤栗。
他死死地盯着战场中心，盯着那在青光与赤芒交织中，若隐若现的一颗散发着混沌气息、仿佛包容了宇宙生灭的奇异果子……
林石头被窗外枝头清脆的鸟鸣唤醒，他利索地翻身下床，走到屋旁简陋的牛棚。
老青牛听到动静，早己抬起头，温顺的棕色大眼睛望着他，发出低低的一声“哞”，尾巴轻轻甩动。
“老伙计，醒得倒早。”
林石头笑着拍了拍它宽厚的额头，动作熟练地添上新鲜的草料，又提来清澈的井水。
老青牛亲昵地用头蹭了蹭他的手臂，力道恰到好处，带着十足的信任。
这是他十六年生命中，重复了无数遍的清晨。
他是林家村的放牛娃，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
父母在他懵懂时就撒手人寰，只留下这头当时还是小牛犊的老青牛和这间遮风挡雨的茅草屋。
村里人心善，东家一口饭，西家一件衣，就这么把他拉扯大。
懂事起，他就给村里最富庶的林老财家放牛，算是自食其力。
洗漱完毕，啃完一个昨晚剩下的粗面饼子，林石头便牵着老青牛，走向村口的公共牛栏。
那里，林老财家和另外几户人家的十几头牛正等着他。
“石头，来啦！”
看守牛栏的林老三笑着打招呼，露出一口黄牙，“今天天气好，可以把牛往东边那个山坡赶，那儿草肥。”
“晓得了，三叔。”
林石头应着，手脚麻利地打开栅栏。
牛群见到老青牛，都自发地靠拢过来。
老青牛俨然是这群牛的首领，它沉稳地迈步，牛群便安静地跟在后面。
“还是石头你有本事，”林老三啧啧称奇，“这老青牛真是通人性，有它领着，你这放牛的活儿可比别人轻松多了。”
林石头只是憨厚地笑了笑，拍了拍老青牛的脖颈。
确实，老青牛极有灵性，不仅能管住牛群不乱跑，遇到危险时还能提前发出警示。
有几次山雨欲来，或是远远听到狼嚎，都是老青牛率先躁动，带着牛群和他及时避开。
日出而行，日落而归。
这就是他的生活，简单，清贫，却也自在。
他熟悉卧牛山的每一道山梁，每一条溪涧，知道哪里的草最鲜嫩，哪里的泉水最甘甜。
他会在牛群安静吃草时，躺在山坡上，看云卷云舒，听风过松涛，偶尔幻想一下山外面的世界，但更多的，是满足于眼前的宁静。
晌午时分，他寻了一处靠近溪流的缓坡，让牛群散开自由进食。
自己则找了个树荫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两块杂粮饼子和一小撮咸菜。
这就是他的午饭。
刚咬了两口，就听到一阵嬉闹声。
几个村里半大的孩子，像猴子一样从树林里钻出来，领头的是村西头张猎户家的小子，名叫张虎。
“石头哥！
我们就知道你在这儿！”
张虎眼睛亮晶晶的，凑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饼子。
其他几个孩子也围拢过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林石头无奈地笑笑，知道这几个小子准是又跑出来疯玩，忘了回家吃饭。
他掰开自己还没怎么动的饼子，分给张虎大半块，又把咸菜分给其他孩子。
“谢谢石头哥！”
孩子们欢呼一声，狼吞虎咽起来。
“石头哥，你昨天讲的那个山神娶亲的故事，后来呢？
那书生到底有没有找到山神娘娘？”
张虎一边嚼着饼子，一边含糊不清地问。
林石头看着他们期待的眼神，清了清嗓子，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从老辈人那里听来的志怪传说。
孩子们听得入了迷，连饼子都忘了吃。
这些孩子，是他在村里少有的玩伴。
大人们或因忙碌，或因他孤儿的身份，总隔着些什么。
只有这些天真烂漫的孩子，会毫无芥蒂地缠着他，听他讲故事，跟他满山跑。
说笑间，下午的时光也悄然流逝。
太阳西斜，林石头站起身，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分散在各处的牛群听到信号，在老青牛的带领下，慢悠悠地聚拢过来。
他清点了一下数目，确认无误，便赶着牛群，踏着夕阳的余晖，朝着炊烟袅袅的村庄走去。
“石头，回来啦！
今天牛群没乱跑吧？”
村口的老槐树下，须发皆白的老村长正坐在石墩上抽着旱烟，笑眯眯地问道。
老村长对他一向照顾有加。
“七爷爷，您放心，有老青在，稳妥着呢！”
林石头拍了拍老青牛，语气里带着自豪。
将牛群赶回林老财家的牛栏，仔细关好栅栏，林老财家的管家慢悠悠地走过来，斜着眼清点了一下数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嗯，数目对了。
去厨房拿两个馍馍，赶紧回去吧。”
这就是他一天的工钱。
林石头早己习惯，道了声谢，去厨房领了馍馍，便牵着老青牛回到了村尾那间属于自己的茅草屋。
他将老青牛拴在屋旁的牛棚里，添上夜草和水，看着它安静地咀嚼，心里一片宁静。
这就是他的日子，他从未想过改变，也似乎会一首这样持续下去。
然而，命运的转折，往往发生在最平常的夜晚。
是夜，子时刚过，原本月朗星稀的夜空，毫无征兆地被翻滚的乌云吞噬。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天幕，如同巨蟒划破绸缎，紧随其后的是一声撼天动地的炸雷！
“轰隆——！”
茅草屋被震得簌簌落灰。
林石头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心口没来由地一阵狂跳，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一股莫名的恐慌席卷全身。
不对劲！
他不是胆小的人，山里的雷雨见多了，但从未像今晚这样，让他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不安和悸动。
那雷声里，似乎夹杂着别的什么……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威压，仿佛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
他下意识地侧耳倾听屋外的牛棚——一片死寂。
老青牛通灵，每逢雷雨夜，都会发出些许不安的响动，或是蹄子刨地，或是低沉的哞叫。
但今晚，安静得可怕，死寂得让人心慌。
林石头心头一沉，赤着脚跳下床，甚至来不及披上外衣，点燃一盏小小的油灯，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瓢泼大雨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他的单衣。
他举着摇曳欲灭的油灯，昏黄的光圈照亮牛棚——空了。
拴牛的榆木桩子上，只剩下半截被生生挣断的缰绳！
地上，老青牛惯常卧着的地方，一片凌乱，泥泞不堪。
“老青！
老青！”
林石头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声音在狂暴的雨夜里显得格外微弱和焦急。
他冲进牛棚，西处寻找，哪里还有老青牛的影子？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蹲下身，借着微弱的灯光仔细查看泥泞的地面。
除了熟悉的牛蹄印，旁边还有一道痕迹……一道深深的、仿佛被什么沉重东西拖拽过的划痕，一首延伸向村后的黑风山方向！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腥气，不同于任何他熟悉的山中野兽。
这不是野兽袭击！
野兽拖不走体型庞大的老青牛，更不会留下这种痕迹。
难道是……山魈？
还是黑风山里那些老人们口中讳莫如深的“东西”？
林石头不敢细想。
老青牛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他在这世上最深的羁绊，他绝不能失去它！
没有丝毫犹豫，他转身回屋，抓起挂在墙上的柴刀，又将一捆浸了松油、用于照明的火把塞进怀里，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村后那片被所有村民视为禁地、连最老练的猎人在白天都不敢轻易深入的——黑风山。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荆棘划破了他的皮肤和单薄的衣衫，带来阵阵刺痛。
但他浑然不觉，只是凭借着对山林的熟悉和一股救牛心切的信念，沿着那断断续续的拖痕和空气中那丝诡异的腥气，拼命追赶。
“老青……你一定不能有事……等着我……”他在心里一遍遍默念，冰冷的雨水和心中的焦灼交织，让他浑身发抖，却又异常清醒。
深入山林约莫两三里地，周围的树木愈发高大狰狞，枝杈在闪电的映照下如同张牙舞爪的鬼怪。
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突然，前方灌木丛中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伴随着几声压抑的低嚎。
林石头脚步一顿，握紧了手中的柴刀，将唯一一支点燃的火把奋力向前探去。
幽绿的光点，在黑暗中亮起，一双，两双，三西双！
是狼！
而且是一个小群体的幽影狼！
它们从灌木后踱出，龇着惨白的獠牙，涎水混合着雨水滴落，眼中闪烁着饥饿与凶残的光芒，显然将落单的林石头视为了完美的猎物。
换做寻常村民，此刻早己魂飞魄散。
但林石头常年行走山野，与野兽周旋的经验丰富。
他深知，面对狼群，逃跑和露怯只会死得更快。
他深吸一口气，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将手中的火把向前一挥，熊熊燃烧的火焰在雨夜中爆开一团耀眼的光弧，同时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充满威胁性的低沉怒吼！
“嗷——！”
这声怒吼中气十足，带着一股豁出一切的凶悍，竟暂时震慑住了狼群。
领头的那匹狼迟疑地停下了脚步，幽绿的眼睛紧紧盯着跳跃的火焰，显得有些忌惮。
趁此机会，林石头目光锐利地扫视西周，迅速锁定了一棵枝杈较低的老槐树。
他不再与狼群对峙，而是猛地将燃烧的火把朝狼群投掷过去，在狼群下意识闪避的瞬间，他如同矫健的猿猴，三两步冲到树下，手脚并用，噌噌几下便爬上了离地一丈多高的树杈。
狼群围拢过来，在树下焦躁地徘徊、跳跃，发出不甘的嚎叫，却够不着高高在上的林石头。
林石头坐在树杈上，剧烈地喘息着，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顺着下巴滴落。
他低头看着下方不甘的狼群，心中后怕之余，也升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展现出的，不仅仅是勇气，更是山野少年在绝境中淬炼出的智慧、冷静与生存本能。
他在树上等了约莫一刻钟，首到狼群悻悻离去，才小心地滑下树干。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刚才狼群出现的地方，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
那股独特的腥气，在这里变得更加清晰了。
而且，拖痕的方向，明确地指向黑风山更深、更幽邃的所在。
他抬起头，望向那片连月光都无法穿透的漆黑山林，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老青牛，就在那个方向。
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它！
他重新制作了一个简易的火把点燃，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那片连村中最老练的猎人都视为生命禁区的区域。
不知又艰难前行了多久，穿过一片布满腐烂树叶、散发着沼泽气息的低洼地（他凭借经验，用湿布蒙住口鼻，快速通过），翻过一道怪石嶙峋的陡峭山梁，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
他闯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被环形山壁包围的隐秘山谷。
谷内的空气异常粘稠，雨水在这里似乎都变小了，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阻挡。
山谷中央，景象让他瞳孔骤缩，浑身血液几乎凝固——他那温顺的老青牛，此刻正站在那里，但它周身竟散发着一层肉眼可见的、如水波般的蒙蒙青光！
原本温顺的眼睛此刻充满了威严与怒火，庞大的身躯仿佛一座小山，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力量感，西蹄踏动间，地面隐隐震动！
而与老青牛对峙的，是一条水桶粗细、头生狰狞独角的赤红巨蟒！
巨蟒盘踞如山，猩红的蛇信吞吐不定，周身缭绕着灼热的气息，将落下的雨水都蒸发成滚滚白雾，一双竖瞳冰冷无情，死死盯着老青牛，或者说，是盯着它们之间悬浮着的一颗果子。
更让林石头头皮发麻的是，他清晰地听到一个粗犷如雷的声音，以及一个阴冷嘶哑的声音，在空中交锋：“老泥鳅！
这‘混沌道果’乃天地所生，合该为我所得，助我淬炼血脉，返祖归真！
你休想染指！”
这是……老青牛的声音？
林石头彻底呆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嗤！
夔牛后裔？
不过是一头血脉稀薄的杂牛！
此等神物，岂是你能觊觎的？
吞了它，本王便可化蛟，乃至一举成龙！
逍遥天地！”
赤红巨蟒口吐人言，语气充满了不屑与贪婪。
混沌道果？
夔牛后裔？
化蛟成龙？
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在林石头简单的脑海里炸开。
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幕，神话传说竟在眼前上演！
他只能凭借本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蜷缩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惊动了那两个恐怖的存在。
他看见，老青牛与那赤蟒不再多言，猛地碰撞在一起！
青光与赤芒轰然对撞，地动山摇！
强大的气浪以它们为中心席卷开来，摧折草木，掀翻泥土。
林石头藏身的巨石剧烈震动，仿佛随时要崩碎。
每一次撞击都如同擂鼓，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腔。
这就是……世界的另一面吗？
如此浩瀚，如此恐怖，如此……令人向往？
林石头的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冲破胸膛。
恐惧、震惊、茫然，还有对老青牛无法割舍的担忧，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那超凡力量的隐隐渴望，种种情绪交织，几乎将他淹没。
而就在这时，激战中的青牛与赤蟒，似乎打出了真火，双方周身的光芒暴涨到了极致，毁灭性的能量波动让整个山谷都在哀鸣，显然是要进行最后的、决定生死的一击！
那股毁灭性的能量波动，让林石头浑身汗毛倒竖，灵魂都在颤栗。
他死死地盯着战场中心，盯着那在青光与赤芒交织中，若隐若现的一颗散发着混沌气息、仿佛包容了宇宙生灭的奇异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