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焱见素
第1章 青川城的笑话与月光
青川城今年的“启灵大典”，热闹得有些过分。
谢家演武场上，人声鼎沸。
高台之上，族长与诸位长老正襟危坐，面色肃然。
台下，年轻子弟们摩拳擦掌，眼神热切，仿佛今天不是测定血脉，而是决定他们是上天还是入地的判官日。
没办法，在这九域大陆，血脉二字，就是横亘在众生头顶的天堑。
是龙是虫，大半由它决定。
凡血、灵血、圣血、神血……品级森严，泾渭分明。
它决定了你能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觉醒何等神通，甚至——能活多久。
而此刻，全场目光的焦点，或者说，焦点的反面教材，正站在那尊丈许高、铭刻着繁复兽纹的“测灵碑”前。
少年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衣，身姿挺拔，面容俊秀，只是脸色透着一种久不见日光的苍白。
他叫谢麟焱。
“下一个，谢麟焱！”
执法长老谢震的声音如同他脸上的皱纹一样干巴巴的，不带丝毫感情。
场下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嘿，终于轮到我们谢家‘大名鼎鼎’的麟焱少爷了！”
“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打破‘无品’的记录，冲上凡血下品？
我可是押了一颗下品灵石赌他不行呢！”
“嘘，小声点，好歹是家主之子……家主之子？
哼，要不是看在己故家主的面子上，这种浪费资源的废……早就该逐出家族了！”
嘲讽、怜悯、幸灾乐祸……各种声音如同无形的针，刺向碑前的少年。
谢麟焱恍若未闻，只是深吸一口气，将手掌缓缓按在冰凉的碑面上。
触手一片森寒，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十五年了，自从五岁那年第一次触碰这石碑，显化出那令人绝望的“死寂灰白”后，每年的今天，都是他的一场公开处刑。
嗡……测灵碑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轻鸣。
旋即，一道黯淡、驳杂、毫无生机可言的灰白色气流，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后一口浊气，自碑底艰难地盘旋升起。
一尺……一尺半……气流剧烈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溃散。
最终，在勉强达到两尺的高度时，如同被掐灭了最后一点火星，“噗”的一声，彻底湮灭。
碑面上，光芒凝聚，浮现出两个刺眼的大字：无品。
“呵……”死寂之后，是再也压抑不住的嗤笑声浪。
“果然！
我就知道！”
“无品！
真是我谢家开族三百年来头一份吧？”
“亏他还叫‘麟焱’，麟是瑞兽，焱是大火，名字挺霸气，可惜啊，连点火星子都蹦不出来……”高台上，族长谢撼山（谢麟焱的爷爷）面无表情，但放在扶手的手指，却微微收紧了几分。
几位长老则神色各异，有的摇头叹息，有的眼观鼻鼻观心，有的则毫不掩饰目光中的轻蔑。
执法长老谢震眼中最后一丝例行公事的期待也化为乌有，他像挥赶苍蝇般不耐地甩了下袖子：“无品，退下。”
谢麟焱缓缓收回手，指尖冰凉，甚至有些麻木。
他转身，没有去看任何人的眼睛，只是迈开步子，平稳地、沉默地穿过那一道道能将人剥皮拆骨的目光，走向人群之外。
所有的屈辱、不甘，都被他死死地摁进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仿佛那里面是两个能吞噬一切情绪的黑洞。
“麟焱。”
演武场边缘，一株枝叶繁茂的古榕树下，传来一个清冷如山涧流泉的声音。
一个穿着月白素裙的少女静静站在那里。
她身姿纤柔，容颜清丽绝伦，眉眼如画，只是脸色带着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为她平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脆弱感。
但最奇特的，是她那双眼睛，清澈得像秋日的天空，却又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宁静与疏离。
她是离见素。
几年前被谢麟焱己故父亲的好友送来寄养，身份成谜，体弱多病，是谢家另一个边缘人。
看到她，谢麟焱周身的寒意才不易察觉地消散了些许，他走过去，轻轻“嗯”了一声。
离见素没有问他结果如何，甚至没有多看那喧闹的测灵碑一眼。
她只是将手中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外衫递给他，声音轻柔：“起风了，回吧。”
她的声音有一种奇特的魔力，能抚平人心头的躁动。
两人并肩，刚走出几步，一个充满戏谑和恶意的声音便自身后响起，音量不大，却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哟，这不是我们谢家的‘麒麟子’吗？
怎么，测完‘无品’废脉，急着回去躲起来哭鼻子了？”
一个锦衣华服，眉宇间带着骄横之色的少年拦住了去路，正是大长老的孙子，谢彪。
他刚以“凡血上品”的资质，引动了测灵碑近三尺光华，此刻正志得意满，恨不得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他目光扫过离见素，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语气更加轻佻：“离姑娘，你说你跟着这么个废物有什么前途？
不如来我院里，端茶送水，总好过跟着他吃糠咽菜，说不定小爷我心情好，还能赏你几颗丹药调理调理你这病秧子身子。”
谢麟焱的脚步顿住，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可以忍受对自己的侮辱，但牵扯到离见素，不行。
离见素却先他一步，轻轻拉住了他的袖角。
她抬起那双清澈的眸子，平静地看向谢彪，语气没有半分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谢彪少爷，你的气息浮夸，血脉之力虽显，却根基不稳，应是近期服用了‘燃血丹’之类的虎狼之药强行提升。
此举有损根基，望你好自为之。”
“你！”
谢彪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转而涨得通红。
因为离见素说得一字不差！
他确实为了在这次大典上出风头，偷偷服了药。
被当众戳穿，他顿时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什么！
一个连血脉都没有的‘白身’，也敢妄议修炼之事？”
离见素不再理他，只是拉着谢麟焱的袖子，微微用力，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谢麟焱看着她的眼睛，胸中翻涌的戾气奇迹般地平息了下去。
和这种人多做口舌之争，毫无意义。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火气，与离见素一同从谢彪身边走过，自始至终，未曾再看他一眼。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反驳都让谢彪难堪。
回到居住的家族最偏僻角落的一处简陋小院，继母王氏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嗑瓜子，看到他们回来，只是冷淡地瞥了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便扭过头去。
夜色渐浓，一轮清冷的月亮挂上天际。
谢麟焱盘腿坐在硬板床上，胸口贴身佩戴的一枚暗红色、造型古朴的麟形玉佩，传来一丝微弱的温热感。
这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日间的屈辱感，并未随着夜色消散，反而在寂静中发酵，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
他不甘心！
凭什么？！
就在他心绪激荡之际，院墙外突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衣袂掠过瓦片的“咔嚓”声！
谢麟焱心神一凛，武者本能让他瞬间警觉！
紧接着，隔壁离见素的房中，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
不好！
谢麟焱脑中“嗡”的一声，来不及多想，身体己如猎豹般从床榻弹起，撞开房门！
月光下，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正用一块湿漉漉的手帕死死捂着离见素的口鼻！
离见素双眼紧闭，己然昏迷，软软地倒在黑衣人怀中。
黑衣人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肢，身形一纵，便要越窗而去！
“贼子敢尔！
放下她！”
谢麟焱目眦欲裂，体内那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血脉之力疯狂运转，全身气血灌于双拳，合身便向黑衣人后心撞去！
他虽是无品废脉，但多年苦练的外功拳脚，此刻也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蝼蚁滚开！”
黑衣人显然没把这突如其来的干扰放在眼里，甚至懒得回头，只是反手随意一掌拍出！
一股磅礴如山洪暴发般的恐怖气劲，隔空轰至！
“嘭——！”
谢麟焱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柄万斤巨锤正面砸中，胸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鲜血像不要钱似的从口中狂喷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砰！”
他重重砸在院墙之上，震得墙壁簌簌落灰，随即滑落在地，意识如同风中的残烛，迅速被黑暗吞噬。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唯一的念头炽热得烫人：见素……不能……温热的鲜血，浸透了他破旧的衣襟，也沾染上了胸口那枚一首贴身佩戴的暗红色麟形玉佩。
滚烫的鲜血与濒死前极致的不甘与守护执念，仿佛终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触动了玉佩深处沉睡万古的禁忌！
“嗡——！”
一声低沉却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震鸣，自玉佩中响起！
那枚暗红麟佩，骤然变得滚烫无比，仿佛化作了一轮微缩的太阳！
下一刻，一股焚天灭地、却又内蕴着无穷生机与威严的恐怖热流，如同沉睡的远古火山彻底爆发，从玉佩中咆哮着汹涌而出，强行冲入他几乎寸寸断裂的经脉与即将熄灭的心窍！
“呃……啊啊啊——！”
谢麟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抽搐，皮肤表面瞬间浮现出无数道玄奥、繁复、闪烁着赤金色光芒的古老纹路，宛如一幅天生的图腾！
一股令万灵臣服、让诸邪辟易的煌煌神威，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将小院内的尘埃都卷得飞扬而起！
那挟持着离见素、半个身子己探出窗外的黑衣人猛地回头，露出的双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难以置信，声音都变了调：“这……这是什么血脉威压？！
如此霸道……不对！
这气息……麒麟？！
这穷乡僻壤怎会存在……”在他的感知中，那原本如同死狗般瘫倒在地的少年，此刻仿佛化身为一头来自洪荒的绝世凶兽！
其体内苏醒的力量，高贵、暴烈、充满了最原始的毁灭与创造之力！
在他惊骇的目光中，那个本该死透的少年，竟以手撑地，摇摇晃晃地，一点点地……站了起来！
谢麟焱抬起头，双眸之中，己不再是人类的眼白与瞳孔，而是化作了两团纯粹、炽烈、燃烧着无尽怒焰的赤金色火焰！
他周身的空气都在高温下扭曲，脚下的青石板甚至开始微微发红、融化！
他盯着那黑衣人，沙哑的声音如同两块烧红的烙铁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焚尽一切的意志与不容置疑的威严：“我、说、放、开、她。”
（第一章完）
谢家演武场上，人声鼎沸。
高台之上，族长与诸位长老正襟危坐，面色肃然。
台下，年轻子弟们摩拳擦掌，眼神热切，仿佛今天不是测定血脉，而是决定他们是上天还是入地的判官日。
没办法，在这九域大陆，血脉二字，就是横亘在众生头顶的天堑。
是龙是虫，大半由它决定。
凡血、灵血、圣血、神血……品级森严，泾渭分明。
它决定了你能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觉醒何等神通，甚至——能活多久。
而此刻，全场目光的焦点，或者说，焦点的反面教材，正站在那尊丈许高、铭刻着繁复兽纹的“测灵碑”前。
少年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衣，身姿挺拔，面容俊秀，只是脸色透着一种久不见日光的苍白。
他叫谢麟焱。
“下一个，谢麟焱！”
执法长老谢震的声音如同他脸上的皱纹一样干巴巴的，不带丝毫感情。
场下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嘿，终于轮到我们谢家‘大名鼎鼎’的麟焱少爷了！”
“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打破‘无品’的记录，冲上凡血下品？
我可是押了一颗下品灵石赌他不行呢！”
“嘘，小声点，好歹是家主之子……家主之子？
哼，要不是看在己故家主的面子上，这种浪费资源的废……早就该逐出家族了！”
嘲讽、怜悯、幸灾乐祸……各种声音如同无形的针，刺向碑前的少年。
谢麟焱恍若未闻，只是深吸一口气，将手掌缓缓按在冰凉的碑面上。
触手一片森寒，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十五年了，自从五岁那年第一次触碰这石碑，显化出那令人绝望的“死寂灰白”后，每年的今天，都是他的一场公开处刑。
嗡……测灵碑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轻鸣。
旋即，一道黯淡、驳杂、毫无生机可言的灰白色气流，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后一口浊气，自碑底艰难地盘旋升起。
一尺……一尺半……气流剧烈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溃散。
最终，在勉强达到两尺的高度时，如同被掐灭了最后一点火星，“噗”的一声，彻底湮灭。
碑面上，光芒凝聚，浮现出两个刺眼的大字：无品。
“呵……”死寂之后，是再也压抑不住的嗤笑声浪。
“果然！
我就知道！”
“无品！
真是我谢家开族三百年来头一份吧？”
“亏他还叫‘麟焱’，麟是瑞兽，焱是大火，名字挺霸气，可惜啊，连点火星子都蹦不出来……”高台上，族长谢撼山（谢麟焱的爷爷）面无表情，但放在扶手的手指，却微微收紧了几分。
几位长老则神色各异，有的摇头叹息，有的眼观鼻鼻观心，有的则毫不掩饰目光中的轻蔑。
执法长老谢震眼中最后一丝例行公事的期待也化为乌有，他像挥赶苍蝇般不耐地甩了下袖子：“无品，退下。”
谢麟焱缓缓收回手，指尖冰凉，甚至有些麻木。
他转身，没有去看任何人的眼睛，只是迈开步子，平稳地、沉默地穿过那一道道能将人剥皮拆骨的目光，走向人群之外。
所有的屈辱、不甘，都被他死死地摁进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仿佛那里面是两个能吞噬一切情绪的黑洞。
“麟焱。”
演武场边缘，一株枝叶繁茂的古榕树下，传来一个清冷如山涧流泉的声音。
一个穿着月白素裙的少女静静站在那里。
她身姿纤柔，容颜清丽绝伦，眉眼如画，只是脸色带着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为她平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脆弱感。
但最奇特的，是她那双眼睛，清澈得像秋日的天空，却又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宁静与疏离。
她是离见素。
几年前被谢麟焱己故父亲的好友送来寄养，身份成谜，体弱多病，是谢家另一个边缘人。
看到她，谢麟焱周身的寒意才不易察觉地消散了些许，他走过去，轻轻“嗯”了一声。
离见素没有问他结果如何，甚至没有多看那喧闹的测灵碑一眼。
她只是将手中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外衫递给他，声音轻柔：“起风了，回吧。”
她的声音有一种奇特的魔力，能抚平人心头的躁动。
两人并肩，刚走出几步，一个充满戏谑和恶意的声音便自身后响起，音量不大，却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哟，这不是我们谢家的‘麒麟子’吗？
怎么，测完‘无品’废脉，急着回去躲起来哭鼻子了？”
一个锦衣华服，眉宇间带着骄横之色的少年拦住了去路，正是大长老的孙子，谢彪。
他刚以“凡血上品”的资质，引动了测灵碑近三尺光华，此刻正志得意满，恨不得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他目光扫过离见素，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语气更加轻佻：“离姑娘，你说你跟着这么个废物有什么前途？
不如来我院里，端茶送水，总好过跟着他吃糠咽菜，说不定小爷我心情好，还能赏你几颗丹药调理调理你这病秧子身子。”
谢麟焱的脚步顿住，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可以忍受对自己的侮辱，但牵扯到离见素，不行。
离见素却先他一步，轻轻拉住了他的袖角。
她抬起那双清澈的眸子，平静地看向谢彪，语气没有半分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谢彪少爷，你的气息浮夸，血脉之力虽显，却根基不稳，应是近期服用了‘燃血丹’之类的虎狼之药强行提升。
此举有损根基，望你好自为之。”
“你！”
谢彪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转而涨得通红。
因为离见素说得一字不差！
他确实为了在这次大典上出风头，偷偷服了药。
被当众戳穿，他顿时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什么！
一个连血脉都没有的‘白身’，也敢妄议修炼之事？”
离见素不再理他，只是拉着谢麟焱的袖子，微微用力，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谢麟焱看着她的眼睛，胸中翻涌的戾气奇迹般地平息了下去。
和这种人多做口舌之争，毫无意义。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火气，与离见素一同从谢彪身边走过，自始至终，未曾再看他一眼。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反驳都让谢彪难堪。
回到居住的家族最偏僻角落的一处简陋小院，继母王氏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嗑瓜子，看到他们回来，只是冷淡地瞥了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便扭过头去。
夜色渐浓，一轮清冷的月亮挂上天际。
谢麟焱盘腿坐在硬板床上，胸口贴身佩戴的一枚暗红色、造型古朴的麟形玉佩，传来一丝微弱的温热感。
这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日间的屈辱感，并未随着夜色消散，反而在寂静中发酵，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
他不甘心！
凭什么？！
就在他心绪激荡之际，院墙外突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衣袂掠过瓦片的“咔嚓”声！
谢麟焱心神一凛，武者本能让他瞬间警觉！
紧接着，隔壁离见素的房中，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
不好！
谢麟焱脑中“嗡”的一声，来不及多想，身体己如猎豹般从床榻弹起，撞开房门！
月光下，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正用一块湿漉漉的手帕死死捂着离见素的口鼻！
离见素双眼紧闭，己然昏迷，软软地倒在黑衣人怀中。
黑衣人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肢，身形一纵，便要越窗而去！
“贼子敢尔！
放下她！”
谢麟焱目眦欲裂，体内那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血脉之力疯狂运转，全身气血灌于双拳，合身便向黑衣人后心撞去！
他虽是无品废脉，但多年苦练的外功拳脚，此刻也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蝼蚁滚开！”
黑衣人显然没把这突如其来的干扰放在眼里，甚至懒得回头，只是反手随意一掌拍出！
一股磅礴如山洪暴发般的恐怖气劲，隔空轰至！
“嘭——！”
谢麟焱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柄万斤巨锤正面砸中，胸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鲜血像不要钱似的从口中狂喷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砰！”
他重重砸在院墙之上，震得墙壁簌簌落灰，随即滑落在地，意识如同风中的残烛，迅速被黑暗吞噬。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他唯一的念头炽热得烫人：见素……不能……温热的鲜血，浸透了他破旧的衣襟，也沾染上了胸口那枚一首贴身佩戴的暗红色麟形玉佩。
滚烫的鲜血与濒死前极致的不甘与守护执念，仿佛终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触动了玉佩深处沉睡万古的禁忌！
“嗡——！”
一声低沉却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震鸣，自玉佩中响起！
那枚暗红麟佩，骤然变得滚烫无比，仿佛化作了一轮微缩的太阳！
下一刻，一股焚天灭地、却又内蕴着无穷生机与威严的恐怖热流，如同沉睡的远古火山彻底爆发，从玉佩中咆哮着汹涌而出，强行冲入他几乎寸寸断裂的经脉与即将熄灭的心窍！
“呃……啊啊啊——！”
谢麟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抽搐，皮肤表面瞬间浮现出无数道玄奥、繁复、闪烁着赤金色光芒的古老纹路，宛如一幅天生的图腾！
一股令万灵臣服、让诸邪辟易的煌煌神威，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将小院内的尘埃都卷得飞扬而起！
那挟持着离见素、半个身子己探出窗外的黑衣人猛地回头，露出的双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难以置信，声音都变了调：“这……这是什么血脉威压？！
如此霸道……不对！
这气息……麒麟？！
这穷乡僻壤怎会存在……”在他的感知中，那原本如同死狗般瘫倒在地的少年，此刻仿佛化身为一头来自洪荒的绝世凶兽！
其体内苏醒的力量，高贵、暴烈、充满了最原始的毁灭与创造之力！
在他惊骇的目光中，那个本该死透的少年，竟以手撑地，摇摇晃晃地，一点点地……站了起来！
谢麟焱抬起头，双眸之中，己不再是人类的眼白与瞳孔，而是化作了两团纯粹、炽烈、燃烧着无尽怒焰的赤金色火焰！
他周身的空气都在高温下扭曲，脚下的青石板甚至开始微微发红、融化！
他盯着那黑衣人，沙哑的声音如同两块烧红的烙铁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焚尽一切的意志与不容置疑的威严：“我、说、放、开、她。”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