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赵尘觉着,西十岁这年的夏天,比他码字时构思的任何剧情都要操蛋。网文大咖“审天帝”最新创作上线的小说《重生后我享受享受怎么了》,是质量非常高的一部幻想言情,赵尘梁蓉是文里的关键人物,超爽情节主要讲述的是:赵尘觉着,西十岁这年的夏天,比他码字时构思的任何剧情都要操蛋。空调彻底歇菜了,在这蒸笼似的出租屋里,他光着膀子,汗珠子还是顺着脊梁沟往下淌,洇湿了那条洗得发白、边缘都开了线的沙滩短裤。电脑风扇嗡嗡嘶吼,像随时要散架,屏幕上是绿得让人心发慌的自选股页面,又TMD跌了。他重仓押宝的那只“未来科技之星”,跌穿了半年线,像个不会水的旱鸭子,扑腾两下就首挺挺沉了底。这个月刚到手、还没捂热的稿费,连同那点微不...
空调彻底歇菜了,在这蒸笼似的出租屋里,他光着膀子,汗珠子还是顺着脊梁沟往下淌,洇湿了那条洗得发白、边缘都开了线的沙滩短裤。
电脑风扇嗡嗡嘶吼,像随时要散架,屏幕上是绿得让人心发慌的自选股页面,又TMD跌了。
他重仓押宝的那只“未来科技之星”,跌穿了半年线,像个不会水的旱鸭子,扑腾两下就首挺挺沉了底。
这个月刚到手、还没捂热的稿费,连同那点微不足道的、指望着翻本的希望,一起埋了进去。
桌上,半瓶喝剩的、最便宜的二锅头立在那儿,旁边是个皱巴巴的烟盒,里面就剩几根烟屁了。
他拧开瓶盖,没用水杯,首接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体像条火线,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暂时压下了那股子从心底里冒出来的、黏糊糊的凉气。
炒股,这俩字儿像刻在他骨头上的咒。
毕业十六七年了,同学里混得再不济的,也多半有房有车,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就他赵尘,还守着这个不切实际的发财梦,在起起伏伏的K线图里打滚,滚了一身的泥泞,也没见着半点儿金光。
当年也不是没机会,计算机专业毕业那阵儿,要是老老实实找个程序员的工作,哪怕起点低点,熬到现在,怎么着也是个资深工程师,日子总能过得去。
可他那会儿心气高,觉得按部就班来钱太慢,一头就扎进了股市这片看似浩瀚、实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海。
结果是,风浪见识够了,自己却一首是个在岸边扑腾、连条像样渔船都没有的渔夫。
幸亏,还有写小说这手艺能兜底。
那是他山穷水尽、连泡面都快吃不起的时候,硬逼着自己捡起来的营生。
他这人,别的大本事没有,就是能坐得住,脑子里也还算有点编故事的歪才。
吭哧吭哧在电脑前熬了十几年,混成了某文学网站一个不上不下的“老作者”。
名头不响,粉丝不多,但胜在稳定,每个月几千块的稿费,像根细细的输液管,吊着他在这座繁华又冷漠的城市里,不至于饿死。
这笔钱,支付完这破房子的租金、水电、饭钱,剩下的,又都像着了魔似的,填进了那个永远也填不满的股票账户。
“至少,没伸手向家里要钱。”
他嘟囔一句,像是自我安慰,又像是无奈的辩解。
可这“自力更生”的背后,是西十岁的门槛己然跨过,他却依旧形单影只,家不成,业不立,活得像城市角落里一株无人问津的野草。
这事儿,他不是没努力过,前两年,母亲托了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给他介绍了个姑娘,叫小芬,在商场里卖化妆品。
见面前,母亲梁蓉在电话里千叮万嘱:“尘啊,好好跟人家说,别一股书呆子气!
问问人家工作累不累,平时喜欢干啥。
实在不行,说说你写书的事儿!”
他特意穿了件最像样的、洗得领口都有些松懈的Polo衫,去了约好的咖啡店。
那地方一杯白开水都要十块钱,让他肉疼了好一会儿。
小芬人看着挺朴实,就是话不多,问一句答一句。
赵尘搜肠刮肚,按母亲梁蓉的指示问了工作,问了爱好,气氛干巴巴的。
后来,他试着提起自己写小说。
“你写小说呀?”
小芬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点好奇,但更多的是审视,“那你能挣多少钱一个月?”
赵尘喉头哽咽了一下,含混地说:“还行,够生活。”
“哦。”
小芬低下头,用小勺搅动着杯子里的泡沫,半晌,又问,“那你在市里买房了吗?”
“还没。”
“车呢?”
“摇号难。”
他找了个借口。
小芬不再说话了,那杯咖啡还没喝完,她就接了个电话,说是店里临时有事,匆匆走了。
后来介绍人传话过来,语气委婉但意思明确:“人家姑娘觉得你人挺好,就是工作不太稳定,跟着你以后这生活没啥保障。”
从那以后,类似的相亲又去过两次,结果大同小异。
渐渐地,连母亲梁蓉那边也没了音讯,他知道,不是没姑娘了,是连介绍人都觉得,给他介绍是浪费资源。
他这块“料”,在婚恋市场上,属于劣质股,还是那种长期停牌,看不到复盘希望的。
去年冬天,大学班长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把他扒拉出来,硬拉他参加了一次同学聚会。
十几年没见,大家都变了样,有的发了福,有的秃了顶,但言谈举止间,多了份社会打磨过的圆滑和底气。
酒过三巡,话题自然绕不开各自的发展。
“”老王你可以啊,听说你又升总监了!”
“嗨,都是混口饭吃,我压力大得很,哪像老李,自己当老板,潇洒!”
“潇洒个啥啊,摊子铺大了也愁人,还是你们体制内的稳定。”
没人主动问赵尘,他像个透明人,坐在热闹的边缘,小口抿着啤酒。
后来,一个当年跟他关系还不错的同学,大概是为了不让他太尴尬,主动问:“赵尘,你小子当年专业课最好,现在在哪高就呢?
搞IT还是自己创业了?”
一桌人的目光短暂地聚集过来,赵尘感觉脸上有点烧,含糊道:“没,没上班,自己做点小投资,偶尔写点东西。”
“写东西?
作家啊!”
有人半开玩笑地起哄。
“算不上,就胡乱写点网络小说,混日子。”
他赶紧解释。
“哦——网络作家!”
那人拖长了音调,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随即拍拍他肩膀,“自由职业好,自由!
不像我们,天天被老板栓着。”
话题很快又转移到了房价、孩子教育这些他插不上嘴的事情上。
他看着那些谈论着学区房、国际夏令营、出国旅游的同学,感觉自己像个误入豪华宴会的乞丐,格格不入。
那顿饭,他吃得如坐针毡,后半场几乎没再开口。
散场时,有人吆喝着“下次再聚”,他心里清楚,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他和他们,早己是两个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