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明月照河山

第1章 初入扬州

曾有明月照河山 养金 2025-11-30 16:05:46 古代言情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一只乌篷船缓缓靠近扬州城内的码头,船身摇曳,一位身穿青色麻衣的少女缓步出了船舱,只是面色有些姜黄,一头乌发乱糟糟的盘在脑袋顶,唯有一双眸子明亮清澈,犹如暗夜寒星。

宋幼棠摸了一把脸上的灰,拍了拍干瘪的包袱,一把甩在肩上。

船老大停稳了船,笑道:“昭昭姑娘,这就到扬州城了,城内老头子不甚熟悉,您找旁人打听打听您要去的地方吧。”

宋幼棠颔首,随手递给船老大几枚铜钱,轻声道,“有劳老伯。”

船老大黝黑的脸立马慌了,“怎好再收姑娘的钱!

老头的孙儿还是姑娘救下的,若没姑娘出手相救,只怕……”想那一月前,突发高热的孙儿,船老大还是心有余悸,若不是这位昭昭姑娘出手相救,只怕自家孙儿的命早没了。

“收下吧,没几个钱,从禹州一路来此,多亏有老伯,再说救人治病本就是医者本份。”

少女打断船老大的话,快步下了船,几个身影就混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片刻便寻不到了踪迹。

扬州城内,春光正好,桐花簇拥,十里馨香。

宋幼棠最不喜这桐花的甜腻香气,闻多了便有些恶心,她掏出沾些松香的帕子放在鼻尖闻了闻,适才舒适了些。

带路的脚力夫将宋幼棠引到了河运总署司门前,收了脚力钱,便麻利的走远了。

河运总署设立在扬州城,门下分江淮转运司和盐铁转运司。

靖安候宋彦礼任盐铁转运同知,正是宋幼棠的亲生父亲。

‘父亲这两字萦绕在嘴边怎么也叫不出口,她暗自恼怒,又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然后一声极其生硬的父亲从喉间响起,怎么听都不像是来寻亲的,倒像是来寻仇的。

想当年,宋侯爷为了怀有身孕的外室和自己的发妻李氏闹得决绝,全然不顾及半点恩情。

李氏的娘家是陇西李氏,势力及其庞大,她自然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一纸诉状告到御前,修身不正的宋侯爷失了圣心,也丢了官职。

李氏拿了和离书,走的决然,带着全部嫁妆回了陇西,很快就又嫁了人。

陇西李氏一族更是与靖安侯府断了来往。

宋侯爷只得将那外室迎进府。

年幼的宋幼棠在靖安侯府过得很不如意,昔日的宠爱被刚出生不久的妹妹全抢了去,宋侯爷也瞧着她心烦,更是不管不问。

最终继母的一场哭闹后将年幼的宋幼棠送往了老家禹州,由其他族亲照养,对外只说是宋幼棠生了病要去禹州养病。

要说宋幼棠可谓是父母缘薄,六亲无靠,孤身在禹州无人庇护,每年从侯府送来的钱财也都被族亲瓜分干净,只靠着和谢家定下的娃娃亲才得以保全性命。

提及那谢家的未婚夫,唉!

不提也罢,徒添烦恼!

想起临行前师父的嘱托,便觉得头疼。

思绪飘远,宋幼棠吐出一口浊气,走近署衙。

朱红的大门敞开而来,拾阶而上,左右两侧的石狮气势凛然,大门外的衙役并排而立,教人望而生畏。

衙役拦住上前的宋幼棠,大声喝道,“来者何人!”

宋幼棠拿下遮在鼻下的帕子,轻声道,“小女宋幼棠,乃靖安侯府嫡长女,特来此寻我父亲,宋彦礼宋侯爷。”

宋幼棠声音不大,但清脆有力,过往的路人听得几分清楚,纷纷停下来围观,时而小声议论,因着一身粗布麻衣,蓬头垢面的宋幼棠很难让人相信是侯府千金。

拦人的衙役也是一惊,瞧着如此落魄的少女定然是涉及世家望族龌龊,便觉会惹祸上身,冷声道,“可不是长了嘴就乱说是侯府千金,胡乱攀扯是要挨板子的。”

宋幼棠轻笑,从怀里掏出一枚质地清润的羊脂玉牌递给那衙役,说道,“此乃侯府信物,劳烦官爷代为通传。”

那玉牌并非凡物,质地清润,用料厚实,雕工精致,祥云花纹下刻着一枚宋字,左下角还刻有靖安候府的印记。

衙役接过玉牌,不敢怠慢,让宋幼棠静候,自己一路小跑进了衙门。

围观的路人见此情景,便也脑补了一场父女失散多年,又再次相认的戏文。

眼前这灰头土脸的女孩便要摇身一变成了侯府千金,当真是幸运,众人唏嘘,可又细想,本是锦衣玉食的侯府千金竟落魄如此,怕是背后有不可告人的辛秘。

不到片刻,靖安候嫡长女寻父之事皆己传遍整个扬州城,再片刻,又传出靖安候当年停妻另娶,苛待原配之女的流言。

宋幼棠一副事不关己之态,静立在衙门前,大概是等得不耐烦了,那双明亮的眸子微微收敛了下,随之又沉了下来。

约莫一盏茶功夫,先前通传的衙役引着一身灰色锦袍的男子来到宋幼棠跟前,恭敬道,“大人,此人便是自称贵府千金的女子。”

灰衣男子抬手挥退衙役,细细打量着眼前衣衫褴褛的女子,良久开口道,“这块玉佩从何处而来?”

“五岁那年,祖父请文山大师亲手雕刻的玉牌,送与我的生辰礼物,因着我不喜爱这祥云图案,闹了很久,这料子还是谢家送来的,入手即温,最适合女子把玩。”

灰衣男子脸色一变,双手将玉牌交还与宋幼棠,恭敬道,“大小姐一路辛苦,侯爷原本派人去接您,那知与您岔开了路,侯爷现忙于公务,便派小的先接您进府。”

宋幼棠未作声,将肩上的包袱甩给灰衣男子,率先进了衙门。

灰衣男子小跑上前引着宋幼棠去往衙门后院,一脸陪笑,“小的名唤周弗,是侯爷身边的长随,小姐有事尽可吩咐小的。

侯爷还在当值,小姐还需在后堂静候,侯爷有话要与小姐说。”

宋幼棠沉声道,“有劳周管事,我还未进食,可先备些吃食。”

周弗应声,吩咐身后的仆人去备饭菜。

宋幼棠进了后堂暂且休息,周弗回去复命。

一路奔波,宋幼棠有些乏了,她整个身子靠进椅背中,摸索着手中的玉牌,瞧不清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