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饮我血三百年
第1章 出山
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镜妖，以史为食，以魂为镜。
五胡乱华那夜，匈奴王子将我唤醒，求我助他称霸中原。
我轻笑：“你可知道，唤醒我的代价是什么？”
他颤抖着答：“愿以魂魄相赠。”
三百年后，他的灵魂在我体内嘶吼：“妖物！
你骗我华夏山河破碎！”
我抚过镜面，浅笑低语：“骗？
这乱世烽火，本就是我最美味的一餐。”
---血月悬在晋都洛阳的残影之上，夜风里裹挟着焦糊味和隐约的哭嚎。
宫室华美，却掩不住地基深处透出的腐朽。
刘渊，那个体内流淌着匈奴冒顿单于与汉家宗室血液的王子，此刻正摒退所有侍从，独自立在宗庙偏殿最深处的暗室里。
他面前，是一面半人高的古铜镜。
镜身斑驳，缠枝莲纹在微弱烛光下宛如蠕动的血管，镜面却幽深，照不出他的倒影，只有一片混沌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暗沉。
这是他部族世代秘传的“噬史镜”，也是他今夜赌上一切的希望。
他割开手腕，滚烫的、带着草原野性与野心的血液，一滴、两滴，落在冰凉的镜面上。
血珠没有滑落，而是如同被饥渴的沙地吞噬般，迅速渗入，消失无踪。
他低吼着，用古老的、拗口的匈奴祭祀语，混合着生硬的汉语，念出了那段代代口传的禁忌咒文。
“以血为契，以魂为引……尊驾……请现！”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暗室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烛火不再摇曳，而是定格成一种诡异的幽蓝色。
那面古镜，无声无息地，漾开了一圈涟漪，仿佛那不是坚硬的铜镜，而是深不见底的水面。
一个身影自涟漪中心缓缓浮凸，由虚化实。
他穿着一袭玄色深衣，广袖垂落，衣摆无风自动，上面隐约流淌着星河流转、山川隐现的暗纹。
墨玉般的长发仅用一根素簪松松挽住，几缕垂落额前，衬得那张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却又俊美得不似凡人，尤其是那双眼睛，瞳孔深处仿佛藏着无尽的漩涡，倒映着千古兴亡，寂灭又重生。
他，或者说“它”，微微偏头，目光落在刘渊身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兴味，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匈奴的王子……唤我何事？”
声音清越，不高，却首接响在刘渊的魂魄深处，让他不由自主地战栗。
刘渊强压下心头的悸动与恐惧，握紧了拳，指甲掐入掌心：“请尊驾助我！
这汉家江山气数己尽，我要取而代之，重振我大匈奴荣光，称霸中原！”
镜妖，名为“玄衍”，闻言轻轻笑了出来，那笑声空灵，却带着洞穿世事的凉薄。
“称霸中原……好志向。”
他向前微倾，视线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住刘渊，“但，你可知道，唤醒我的代价……是什么？”
刘渊感到自己的魂魄仿佛被那双眼睛一寸寸审视、丈量，他咬牙，想起草原的辽阔，想起晋室的奢靡无能，想起自己体内奔涌的不甘的血液，豁出去般嘶声道：“知道！
我族秘典有载——愿以魂魄相赠，百年之后，供尊驾驱策！”
玄衍点了点头，似乎颇为满意这份“祭品”的觉悟。
“善。”
他抬起手，指尖莹白，轻轻点向刘渊的眉心。
一股冰寒彻骨、却又带着奇异吸引力的力量瞬间涌入刘渊的西肢百骸，无数纷乱的画面、晦涩的知识、冷酷的计谋冲撞着他的意识。
他看见铁骑如何踏破关隘，看见人心如何被蛊惑收买，看见城池如何在烈火中陷落……这是超越这个时代的力量与智慧，是通往权力巅峰的捷径。
他沉浸在即将掌控命运的狂热中，忽略了那力量深处，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他自己的灵魂本源，正被悄然抽离，汇入玄衍那深不可测的躯体之内。
“如你所愿。”
玄衍收回手指，声音缥缈。
接下来的岁月，玄衍如影随形。
他有时是镜中的一抹虚影，有时是行走在刘渊身侧的谋士。
他的话语总能切中要害，他的计策往往狠辣有效。
刘渊在他的“辅佐”下，势力急速膨胀，称汉王，建帝号，铁蹄所向，烽火遍地。
中原大地，陷入了更深重的泥沼。
羯、氐、羌、鲜卑……各族豪强在玄衍若有若无的撩拨与引导下，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纷纷加入这场饕餮盛宴。
山河破碎，生灵涂炭，千里无鸡鸣。
刘渊在权位的巅峰醉过，笑过，但夜深人静时，他偶尔会对着镜中自己日益阴鸷的倒影感到一丝寒意。
玄衍始终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眼前的尸山血海，不过是幕起幕落的寻常戏剧。
时光荏苒，三百年弹指而过。
曾经的匈奴汉国早己化为史书中的几行记载，淹没在后续更迭的胡人政权与无尽战乱之中。
刘渊的肉身早己腐朽，但他的灵魂，作为“代价”，被禁锢在玄衍的灵体之内。
那是一个混沌而永恒的空间，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虚无和缓慢流淌的时间。
刘渊的意识在其中沉浮，最初是麻木，随后是三百年来所有被刻意忽略的画面、声音、感知，如同决堤的洪水，反复冲刷、折磨着他。
他“看”见并州的屠城，婴儿被挑在枪尖；他“听”见洛阳陷落时，百姓绝望的哀嚎；他“闻”到邺城被焚，焦臭弥漫数月不散……那些他曾引以为傲的功业，此刻全都化作了啃噬他灵魂的毒虫。
他终于明白了。
“啊——！！！”
积攒了三百年的悔恨、愤怒、绝望，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化作撕裂灵魂的咆哮，在玄衍的灵体内震荡。
“妖物！
妖魔！！
你骗我！！
你骗了我！！！”
玄衍正栖身于一间静谧的山中竹楼内。
窗外月色如水，室内一盏清茶氤氲着热气。
他手中把玩着一面新得的琉璃镜，姿态闲适。
体内那震耳欲聋的嘶吼，似乎并未对他造成丝毫影响。
他只是微微垂下眼帘，仿佛在倾听。
刘渊的灵魂在疯狂地冲撞、嘶鸣：“是你！
是你引来了这乱世烽火！
是你让我成了华夏的罪人！
这山河破碎，百姓流离……都是因为你！
你这以谎言为食的妖孽！！”
玄衍的指尖轻轻拂过光滑的琉璃镜面，镜中映出他淡漠而完美的侧脸。
他端起茶杯，凑到唇边，浅呷了一口。
清雅的茶香弥漫开来。
然后，他对着虚空，或者说，对着体内那个咆哮了三百年的囚徒，用一种近乎亲昵的、低柔的语调，轻轻开口：“骗？”
“刘渊，”他唤他的名字，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又像是纯粹的嘲弄，“这席卷天下的乱世烽火，这弥漫西野的绝望哀嚎……”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味，唇角那抹浅笑再次浮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满足。
“……本就是我最美味的一餐啊。”
五胡乱华那夜，匈奴王子将我唤醒，求我助他称霸中原。
我轻笑：“你可知道，唤醒我的代价是什么？”
他颤抖着答：“愿以魂魄相赠。”
三百年后，他的灵魂在我体内嘶吼：“妖物！
你骗我华夏山河破碎！”
我抚过镜面，浅笑低语：“骗？
这乱世烽火，本就是我最美味的一餐。”
---血月悬在晋都洛阳的残影之上，夜风里裹挟着焦糊味和隐约的哭嚎。
宫室华美，却掩不住地基深处透出的腐朽。
刘渊，那个体内流淌着匈奴冒顿单于与汉家宗室血液的王子，此刻正摒退所有侍从，独自立在宗庙偏殿最深处的暗室里。
他面前，是一面半人高的古铜镜。
镜身斑驳，缠枝莲纹在微弱烛光下宛如蠕动的血管，镜面却幽深，照不出他的倒影，只有一片混沌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暗沉。
这是他部族世代秘传的“噬史镜”，也是他今夜赌上一切的希望。
他割开手腕，滚烫的、带着草原野性与野心的血液，一滴、两滴，落在冰凉的镜面上。
血珠没有滑落，而是如同被饥渴的沙地吞噬般，迅速渗入，消失无踪。
他低吼着，用古老的、拗口的匈奴祭祀语，混合着生硬的汉语，念出了那段代代口传的禁忌咒文。
“以血为契，以魂为引……尊驾……请现！”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暗室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烛火不再摇曳，而是定格成一种诡异的幽蓝色。
那面古镜，无声无息地，漾开了一圈涟漪，仿佛那不是坚硬的铜镜，而是深不见底的水面。
一个身影自涟漪中心缓缓浮凸，由虚化实。
他穿着一袭玄色深衣，广袖垂落，衣摆无风自动，上面隐约流淌着星河流转、山川隐现的暗纹。
墨玉般的长发仅用一根素簪松松挽住，几缕垂落额前，衬得那张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却又俊美得不似凡人，尤其是那双眼睛，瞳孔深处仿佛藏着无尽的漩涡，倒映着千古兴亡，寂灭又重生。
他，或者说“它”，微微偏头，目光落在刘渊身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兴味，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匈奴的王子……唤我何事？”
声音清越，不高，却首接响在刘渊的魂魄深处，让他不由自主地战栗。
刘渊强压下心头的悸动与恐惧，握紧了拳，指甲掐入掌心：“请尊驾助我！
这汉家江山气数己尽，我要取而代之，重振我大匈奴荣光，称霸中原！”
镜妖，名为“玄衍”，闻言轻轻笑了出来，那笑声空灵，却带着洞穿世事的凉薄。
“称霸中原……好志向。”
他向前微倾，视线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住刘渊，“但，你可知道，唤醒我的代价……是什么？”
刘渊感到自己的魂魄仿佛被那双眼睛一寸寸审视、丈量，他咬牙，想起草原的辽阔，想起晋室的奢靡无能，想起自己体内奔涌的不甘的血液，豁出去般嘶声道：“知道！
我族秘典有载——愿以魂魄相赠，百年之后，供尊驾驱策！”
玄衍点了点头，似乎颇为满意这份“祭品”的觉悟。
“善。”
他抬起手，指尖莹白，轻轻点向刘渊的眉心。
一股冰寒彻骨、却又带着奇异吸引力的力量瞬间涌入刘渊的西肢百骸，无数纷乱的画面、晦涩的知识、冷酷的计谋冲撞着他的意识。
他看见铁骑如何踏破关隘，看见人心如何被蛊惑收买，看见城池如何在烈火中陷落……这是超越这个时代的力量与智慧，是通往权力巅峰的捷径。
他沉浸在即将掌控命运的狂热中，忽略了那力量深处，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他自己的灵魂本源，正被悄然抽离，汇入玄衍那深不可测的躯体之内。
“如你所愿。”
玄衍收回手指，声音缥缈。
接下来的岁月，玄衍如影随形。
他有时是镜中的一抹虚影，有时是行走在刘渊身侧的谋士。
他的话语总能切中要害，他的计策往往狠辣有效。
刘渊在他的“辅佐”下，势力急速膨胀，称汉王，建帝号，铁蹄所向，烽火遍地。
中原大地，陷入了更深重的泥沼。
羯、氐、羌、鲜卑……各族豪强在玄衍若有若无的撩拨与引导下，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纷纷加入这场饕餮盛宴。
山河破碎，生灵涂炭，千里无鸡鸣。
刘渊在权位的巅峰醉过，笑过，但夜深人静时，他偶尔会对着镜中自己日益阴鸷的倒影感到一丝寒意。
玄衍始终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眼前的尸山血海，不过是幕起幕落的寻常戏剧。
时光荏苒，三百年弹指而过。
曾经的匈奴汉国早己化为史书中的几行记载，淹没在后续更迭的胡人政权与无尽战乱之中。
刘渊的肉身早己腐朽，但他的灵魂，作为“代价”，被禁锢在玄衍的灵体之内。
那是一个混沌而永恒的空间，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虚无和缓慢流淌的时间。
刘渊的意识在其中沉浮，最初是麻木，随后是三百年来所有被刻意忽略的画面、声音、感知，如同决堤的洪水，反复冲刷、折磨着他。
他“看”见并州的屠城，婴儿被挑在枪尖；他“听”见洛阳陷落时，百姓绝望的哀嚎；他“闻”到邺城被焚，焦臭弥漫数月不散……那些他曾引以为傲的功业，此刻全都化作了啃噬他灵魂的毒虫。
他终于明白了。
“啊——！！！”
积攒了三百年的悔恨、愤怒、绝望，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化作撕裂灵魂的咆哮，在玄衍的灵体内震荡。
“妖物！
妖魔！！
你骗我！！
你骗了我！！！”
玄衍正栖身于一间静谧的山中竹楼内。
窗外月色如水，室内一盏清茶氤氲着热气。
他手中把玩着一面新得的琉璃镜，姿态闲适。
体内那震耳欲聋的嘶吼，似乎并未对他造成丝毫影响。
他只是微微垂下眼帘，仿佛在倾听。
刘渊的灵魂在疯狂地冲撞、嘶鸣：“是你！
是你引来了这乱世烽火！
是你让我成了华夏的罪人！
这山河破碎，百姓流离……都是因为你！
你这以谎言为食的妖孽！！”
玄衍的指尖轻轻拂过光滑的琉璃镜面，镜中映出他淡漠而完美的侧脸。
他端起茶杯，凑到唇边，浅呷了一口。
清雅的茶香弥漫开来。
然后，他对着虚空，或者说，对着体内那个咆哮了三百年的囚徒，用一种近乎亲昵的、低柔的语调，轻轻开口：“骗？”
“刘渊，”他唤他的名字，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又像是纯粹的嘲弄，“这席卷天下的乱世烽火，这弥漫西野的绝望哀嚎……”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味，唇角那抹浅笑再次浮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满足。
“……本就是我最美味的一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