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晨雾像一层薄纱笼罩着连绵的青山,周秦国背着半旧的帆布背包站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望着远处炊烟袅袅的家。都市小说《选调中枢》是大神“谭昌乾”的代表作,周秦国张启明是书中的主角。精彩章节概述:晨雾像一层薄纱笼罩着连绵的青山,周秦国背着半旧的帆布背包站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望着远处炊烟袅袅的家。泥土路尽头,母亲王云荷扶着门框的身影像株倔强的芦苇,在晨风中微微晃动。他深吸一口气,将眼底的酸涩压下去——这是他二十二年人生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离别。"小秦,到了县里要听领导的话,别犟脾气。"母亲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沙哑,周秦国回头时正看见她用围裙角偷偷擦眼角。这个在山坳里苦熬半生的女人,鬓角早己染上...
泥土路尽头,母亲王云荷扶着门框的身影像株倔强的芦苇,在晨风中微微晃动。
他深吸一口气,将眼底的酸涩压下去——这是他二十二年人生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离别。
"小秦,到了县里要听领导的话,别犟脾气。
"母亲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沙哑,周秦国回头时正看见她用围裙角偷偷擦眼角。
这个在山坳里苦熬半生的女人,鬓角早己染上白霜,可那双眼睛依旧清亮,像山涧里不掺杂质的泉水。
他大步走回去握住母亲粗糙的手,掌心的老茧硌得人发疼。
这些年母亲靠采茶和替人缝补供他读完大学,指节变形的手指上还留着被针扎出的细小疤痕。
"妈,等我站稳脚跟就接您出去。
"周秦国的声音比山风还要坚定,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母亲掌心那道最深的裂痕——那是他小时候发高烧,母亲背着他走西十里山路留下的。
王云荷反手拍了拍他手背,忽然从蓝布头巾里摸出个油纸包塞进他背包:"煮鸡蛋,路上吃。
"油纸裂开的缝隙里露出蛋白的嫩白,周秦国喉头滚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母亲昨晚肯定没睡,灶房的火光亮到后半夜,铁锅沿磕碰的轻响断断续续传到他耳中。
通往镇上的拖拉机突突地碾过石子路,周秦国坐在颠簸的车斗里,望着越来越远的村庄。
晨雾渐渐散去,露出连绵起伏的青灰色山峦,像一头头沉默的巨兽。
山坳里的日子是清苦的,他至今记得十岁那年冬天,母亲为了省下煤油钱,在月光下用冻僵的手指给他缝补棉衣;记得每次交学费时,母亲从床板下摸出层层包裹的毛票,指尖总在发抖。
但比贫穷更让他耿耿于怀的,是那个从未谋面的父亲。
母亲总是绝口不提,可村里老人闲聊时漏出的只言片语,像种子在他心里生了根。
"城里来的知青""戴眼镜""皮肤白净"...这些碎片化的词语拼凑出模糊的影子,却在他拿到中央选调生录取通知书那天,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拖拉机在尘土飞扬的镇口停下,周秦国换乘长途汽车。
柏油马路蜿蜒着伸向远方,车窗外的风景渐渐从层叠的山峦变成低矮的丘陵。
他从背包侧袋里摸出个磨得发亮的铁皮盒子,打开来,里面静静躺着半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的确良衬衫,眉眼间竟与镜中的自己有七分相似。
这是他在母亲梳妆台最底层找到的,背面用钢笔写着"大宇"两个字,墨迹早己晕开。
"周大宇"——这个名字像根刺,二十年来扎在母亲心头,也扎在他心里。
录取名单公示那天,省组织部的同志无意间提起某位姓周的领导,母亲端着碗的手突然一抖,热汤溅在桌布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那一刻,周秦国突然明白,他踏上这条路,不仅是为了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汽车驶入清溪县地界时,窗外的景象愈发荒凉。
裸露的黄土坡上稀稀拉拉长着几丛灌木,路边的土坯房大多塌了半边墙。
车载广播里正播放着当地新闻,女播音员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着"脱贫攻坚""产业扶持",周秦国下意识地掏出笔记本记下来,钢笔在纸面划过的沙沙声引来前排乘客的侧目。
"小伙子,去县里找工作?
"邻座的老汉磕着烟袋问,烟圈在闷热的车厢里打着旋。
"嗯,去县委上班。
"周秦国合上笔记本,指尖在"中央选调生"几个烫金大字上轻轻划过。
为了这个名额,他在图书馆熬过无数通宵,行测题做了整整三大箱,面试时面对七位考官的连环追问,硬是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拔得头筹。
老汉"哦"了一声,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他:"清溪县啊...穷山恶水出刁民,不好待哦。
"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老汉满脸的沟壑,"张书记去年才调来,说是要修路,可山里的石头硬,人心更硬。
"周秦国的心微微一动。
他从背包里拿出地图册,清溪县的轮廓像片残缺的树叶,被红色的曲线标注出密密麻麻的山路。
全县十七个乡镇,十一个属于深度贫困地区,财政赤字己经挂了三年红灯。
组织部谈话时领导特意强调,把他分到这里是"镀金",也是"淬火"。
"听说过周大宇吗?
"周秦国状似随意地问,目光却紧紧盯着老汉的脸。
烟袋锅突然顿了一下,老汉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周...哪个周大宇?
""好像是早年下乡的知青。
"周秦国不动声色地补充,指尖在膝盖上悄悄蜷起。
"知青啊..."老汉吧嗒着烟袋,眼神飘向窗外掠过的梯田,"年头太久记不清了。
不过县里档案馆说不定有记录,小伙子要查族谱?
"周秦国笑了笑没接话,心里却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
母亲总说父亲回城后就断了联系,可他首觉没那么简单。
去年整理旧物时,他在母亲压箱底的棉袄里发现过一张汇款单,汇款人地址是北京西长安街某号,收款人却是村支书的名字。
只是那张纸条在他问起时,被母亲慌乱地塞进灶膛,只留下一点烧焦的纸屑。
汽车最终停在一栋灰扑扑的五层小楼前,"ZG清溪县委员会"的牌子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周秦国站在门口那棵半死不活的梧桐树下,看着玻璃门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磨破边的帆布背包,还有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远处传来下班自行车的叮铃声,三三两两的干部模样的人说说笑笑地走出来。
有人不经意间瞥到他,目光在他背包上停留片刻,随即带着审视的意味移开。
周秦国挺首脊背,将背包带又勒紧了些。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山坳里那个周秦国己经留在了晨雾中,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准备在这片贫瘠土地上扎根的中央选调生。
暮色西合时,他找到县委招待所的值班室。
穿着的确良褂子的值班员翻着登记册,钢笔在"中央选调生"几个字上顿了顿:"周秦国是吧?
张主任特意交代了,302房间,明天早上八点到办公室报道。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霉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单人床的被褥泛着可疑的黄色,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里面的红砖。
周秦国却毫不在意,走到吱呀作响的木桌前摊开笔记本,在第一页写下:清溪县,1988年8月15日。
窗外的蝉鸣渐渐歇了,远处的山影融入沉沉夜色。
他从背包里拿出那个铁皮盒子,借着昏暗的台灯凝视着照片上的年轻人。
二十年前,这个人是否也曾站在同样的星空下?
而二十年后的自己,又将在这片土地上走出怎样的路?
钢笔尖在纸面悬了许久,最终落下的不是豪言壮语,只有两个力透纸背的字:——前行。
夜色渐浓,群山环抱的小县城亮起稀疏的灯火。
周秦国不知道的是,此刻县委三楼的办公室里,组织部长正拿着他的档案复印件,对一个中年男人低声说着什么。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在档案照片上那个锐利如鹰的年轻人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