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了个俊乞丐,原来他是太子

第1章


我娘是个穿越女,穿回现代前特意叮嘱我路边的男人不要捡。

可哭丧回来的路上,我还是捡回了一身血衣的俊乞丐。

并倾尽所有家当,救了他性命。

乞丐嫌我晦气,宁肯住牛棚也不愿和我同住一个屋檐下。

后来京中来人,我才知他是落难的太子。

回京前,他睨着眼告诉我:

“花枝枝,你天生愚钝,和村口的书生最般配。”

再后来他坐高台,我嫁寻常。

大婚之日,他却一脸怒意,将剑架在我相公的脖子上。

“跟我回宫,不然我杀了他。”

01

京城来的人马把村口堵得水泄不通时,我才知道我捡回来两年的乞丐是当朝太子。

其实我不懂太子是什么。

只知道邻居家的阿婆拉着我的手,说:“枝枝,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好日子?

我还是不懂。

我拨开人群,挤到顾衍之面前,问他:

“你真的要走吗?”

我不是想拦他。

只是阿奶活着时总说“穷家富路”,如果早知道他会走,

我昨天就不该把卖孝布的钱全给王大爷买棺材本。

我搓着手,指尖沾着牛棚里的稻草屑。

“要不你再等会儿?”

“我去镇上给你买点杏花糕,还有桃酥,还有你上次说……”

“不必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插进来。

我转头看见个穿粉裙子的姑娘,她的裙摆上绣着花,头上的坠子走路时晃来晃去。

她瞥了我一眼,鼻子皱得像闻着了馊饭。

“宫里什么山珍海味没有?阿衍贵为太子,怎么会吃这种粗鄙东西?”

我听出了她在瞧不起我,梗着脖子说:

“这些都是最好的!顾衍之喜欢!”

上次他发烧,我可是跑了十里地买来了桂花糕,他足足吃了两块呢。

顾衍之突然开口,他直直地看着我,眼中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

“我不喜欢。”

“那些东西吃到嘴里,我每每都想吐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对上顾衍之的视线,我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喉咙也像是哭丧哭到最后,又胀又难受。

顾衍之一向不在意我的情绪,他转而看向粉裙子的姑娘。

“绾绾,你不是在驿站等我吗?怎么突然来了?”

楚绾绾眼睛一红,有些哑声道:

“我,我想早些见到你……”

她看了眼院中的环境,忽然捂住嘴,眼圈红了。

她指着漏风的牛棚:“阿衍,这两年你就住在这里?过的这样的苦日子?”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牛棚的木栅栏上还挂着件我洗干净的粗布衫。

其实顾衍之只在牛棚住了一晚。

那天他刚被我拖回来,浑身是血,却在睁开眼看到我的第一时间说“别痴心妄想”。

然后转身就进了牛棚。

我看着他冻得发紫的嘴唇,心疼我为了救他搭进去的那些银子。

心一横,把他拽进了屋里。

自己卷了铺盖,在牛棚对付了两年。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我没有亏待顾衍之。

顾衍之却先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悲愤:

“都过去了。”

然后他转向我,声音平平:

“花枝枝,你救了我,想要什么报答?”

02

当朝太子允诺的报答让院里瞬间炸开了锅。

王大爷蹲在石头上磕烟袋:“枝枝,要大宅子!让太子爷给你盖青砖瓦房,以后就不受冻了!”

李婶子拧着围裙,语气急促:“还是要金子,有了金子,做什么都成。”

邻居们七嘴八舌,楚绾绾却冷了脸。

“阿衍,她是救了你不假,可这两年也的确让你受苦了。”

“依我看,要先治她个怠慢之罪!”

这话一出,满院子的嗡嗡声突然停了。

顾衍之没看楚绾绾,只盯着我。

“你只告诉我想要什么,等恩情还完,你我就两清了。”

我琢磨着“两清”是什么意思,大概就是以后各走各的路吧。

心里有些闷闷的,我垂着脑袋:

“那你帮我把大黄牛买回来吧。”

“半个月前你病了,我把它卖给张屠夫了,说好有钱就赎回来的。”

卖牛那天,大黄牛跪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我手背上。

我抱着它的脖子哭,说:“等我给人哭丧攒够钱,就接你回家。”

顾衍之听完,对身后的一个侍卫摆了摆手。

侍卫领命转身,声音很快消失在门口。

楚绾绾拿帕子遮着口鼻。

“阿衍,恩也还完了,咱们快走吧。”

“这地方又脏又破,待着浑身不舒服。”

顾衍之点点头,转身就往马车走,自始至终没再看我一眼。

车轮碾过门槛时,我看见车帘被风掀起个角,他正低头听楚绾绾说话。

他脸上的温柔,我从未见过。

阿婆拄着拐杖追过来,恨铁不成钢地戳我的胳膊。

“你这傻丫头!金銮殿的门槛都快踩到了,偏要头牛?往后你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我望着马车扬起的尘土,鼻子有点酸:

“阿婆,我会哭丧啊,能挣钱。”

只是顾衍之走了,院子里就剩我一个人了。

我摸摸空荡荡的牛棚:“不过等大黄回来,我就又有家了。”

就这样,顾衍之在我家住了两年,离开却只用了两炷香。

我去后山割了最嫩的青草,放在以前大黄吃饭的石槽里,坐在门槛上等着。

太阳从东边爬到头顶,肚子饿得咕咕叫时,侍卫才回来。

他手里没牵着大黄,只拎着个布包扔在我面前。

布包散开,滚出两只油亮亮的牛角。

侍卫的声音硬邦邦的:“屠夫说,黄牛年纪大了,从卖掉的那天就杀了,肉都分光了。”

原来大黄没等我,它大概是知道,我这哭丧女,攒不够赎它的钱。

我愣愣地捡起牛角,带着它走到从前一起耕作的地里。

然后挖了个坑,把牛角埋进去,堆了个小小的坟堆。

我蹲在坟前,用袖子擦着眼泪:

“大黄,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吧。”

“别跟着我了,没饲料吃,还得挨冻。”

以前帮村长媳妇哭丧时,她闺女就这么念叨的,说希望她娘投生到好人家,穿绸缎、吃白米。

我虽不懂到底什么样才算是好人家,可听着就暖和。

埋完牛角往家走,天已经有些黑了。

村口的老槐树下,我竟然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03

那是一个小乞儿,缩在树根旁,怀里抱着块破碗片。

我看着他,忽然想起去年年底,我拉着求了三天的顾衍之去镇上赶年集。

可刚到长街,就看见这孩子跪在地上,额头磕得通红。

“求求各位好心人,我娘快病死了。”

我把兜里所有铜板都倒给了他,顾衍之站在旁边冷笑:

“他脸上白净,身上的补丁都打得整齐,分明是个骗子。”

“也就你这样的傻子会相信。”

我当时挠挠头,傻呵呵地笑:“那太好了,他娘没生病,他就还有娘呢。”

“不像我,连娘的面儿都没见过。”

顾衍之盯着我看了半天,嘴唇动了动,最后只吐出个“蠢”字。

可眼前的小乞儿比年前瘦了一大圈,身上的衣服烂成了布条。

他看见我,也愣住了,手里的破碗片“哐当”掉在地上。

我蹲下来:“小孩,你娘呢?”

小乞儿的眼泪“唰”地流下来:“死了,娘死了……”

我把前天给人哭丧挣的三个铜板又塞到他手里。

离开前,小乞儿给我磕了个头。

“姐姐,谢谢你!”

我望着小乞儿离开的背影,瘪瘪嘴,眼泪也要跟着掉下来。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半年了,你怎么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我猛地回头,顾衍之就站在槐树下。

“顾衍之?”

我一喜,步子下意识就想朝他奔去。

可当我看清他身上滑溜溜的衣服时,脚步忽然就顿住了。

因为只那个瞬间,我觉得我这辈子跑不到他身边。

楚绾绾从后面的车里下来,站到顾衍之身边。

“阿衍,一个给人哭丧的村妇,哪儿值得你又跑回来一趟?”

我攥着衣角,指节捏得发白。

“你怎么回来了?”

顾衍之的声音依旧很平静。

“侍卫说,黄牛死了。”

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点点头,声音有点哽咽:“屠夫把它杀了……顾衍之,以后我只有一个人了。”

楚绾绾皱起眉。

“你讲这些做什么?难道还指望阿衍留下来陪你?”

“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配吗?”

我尴尬地低下头,余光偷看顾衍之。

他没说话,只是望着远处的田埂,好像没听见似的。

过了会儿,他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到我面前。

“我说了要还你恩情,黄牛没了,总不能就这样算了。”

我看着那玉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玉佩“啪嗒”掉在地上,摔出个小缺口。

顾衍之的眉头皱了起来:“你不愿意要?”

我慌忙摆手:“不是,它看起来太贵了,我,我……”

顾衍之叹了口气,弯腰捡起玉佩,又递过来:

“拿着吧。凭这个玉佩,以后你若有难处,可到京城找我,算我对你的承诺。”

他扶着楚绾绾上了马车,临行前撩开车帘又看了我一眼。

“花枝枝,你还年轻,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他顿了顿,声音轻飘飘的:“像你这样天生愚钝,搭个书生倒也合适。”

其实我从没肖想过顾衍之,也知道我配不上他。

从前村里的那些老人总说我晦气,说像我这样的哭丧女,连要饭的都嫌弃。

但顾衍之现在说我和书生合适,他那么厉害的人,说的话,一定是真的。

我攥紧了手中的玉佩,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扯着嗓子大喊:

“顾衍之,谢谢你!再见了!”

晚风把声音吹得老远。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马车好像顿了一下。

04

天还没亮透,我就扛着捆新劈的柴,往王媒婆家跑。

王媒婆正坐在门槛上择菜,看见我进来,眼皮都没抬。

“你来干什么?我们家可不需要你哭丧。”

我把柴靠在墙上:“王婆婆,我不是来哭丧的。”

“我想找个相公,要书生!”

昨天顾衍之说的话在我心里发了芽,痒了一晚上。

王媒婆手里的豆角“啪嗒”掉在筐里,她上下打量我,像看个疯子:

“你这哭丧女,还想嫁书生?做你的白日梦吧!”

我急忙道:“是顾衍之说的!”

“就是那个,刚走的太子,他说我配书生合适!”

“太子”两个字刚出口,王媒婆的态度瞬间变了。

“哎呀枝枝你早说啊!”

“太子爷金口玉言,你放心,这事儿包在婆婆身上!保准给你找个顶好的!”

又过了几天,王媒婆真领着个男人来了。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袖口卷着,露出的手腕干干净净。

他站在我家院子里,没像顾衍之那样皱眉打量漏风的窗户,

反而弯腰捡起地上的碎柴,摞得整整齐齐。

王媒婆笑得满脸褶子,介绍道:

“他叫沈清晏,隔壁村的。”

“从前读过几年书,后来爹娘病了,才把读书耽误了,要不现在左右都是个秀才老爷。”

我盯着他看,他的眉眼淡淡的,有点像顾衍之,却比顾衍之温和。

我问:“你会劈柴吗?”

他轻轻笑出声:“会。”

“会种地吗?”

“也会。”

我往前凑了凑,有点小心翼翼:

“那你……会嫌弃我笨吗?你愿意教我读书写字吗?”

沈清晏忽然收起笑,眼中多了几分认真。

“不嫌弃。”

“如果你愿意学,我就教,教多少遍都可以。”

我一下子笑出声。

以前顾衍之在的时候,我求他教我识字。

他总挥着手不耐烦:“你这脑子,教也教不会,不如当个傻子省心。”

我拉着王媒婆的手,大声说:

“他好,王婆婆,我就要他!”

婚事就这样操办起来。

我和沈清晏都没了爹娘和亲人,婚礼的吉日就由两个村的村长定的。

下个月初八,满打满算只剩半个月。

沈清晏找了同村的张婆婆来给我做嫁衣。

我乖乖坐在凳子上让她量尺寸,余光瞥见沈清晏在院子里喂牛。

那是头小黄牛,沈清晏送来的彩礼之一。

我拉着它去了大黄的坟前,和大黄再三保证,就算有了小黄,我也不会忘记他。

沈清晏就在旁边看着我笑。

我问他是不是觉得我傻?

他摇头,说:“不,我觉得很可爱。”

我心里突然有种像吃了糖一样的甜蜜。

成亲那天,李婶子让她闺女来给我描眉,胭脂擦在脸上,香得我直打喷嚏。

王大爷扛着喇叭在院子外吹,调子跑得老远,却热闹得让人止不住地想笑。

我盖着红盖头坐在硌屁股的床上,晃着腿。

我想,要是以后能再见到顾衍之,一定要好好谢他。

他真是个天大的好人,一句话就帮我找对了如意郎君。

门板“吱呀”响了一声,我的腿晃得更欢了。

“沈清晏,你快些把盖头掀了,看看我好不好看?”

空气突然静了,院里的喇叭声也停了。

红盖头下的光暗了暗,我心里犯嘀咕:

沈清晏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害羞了?

指尖悄悄勾住盖头的边角,我刚想偷偷掀起个缝看看,却听一声尖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太子驾到——!”

05

太子?顾衍之?

我的指尖刚碰到红盖头的边缘,突然想起阿婆的话。

红盖头得新郎官亲手掀,不然不吉利。

手乖乖地放回去,我说:“顾衍之,是你吗?”

“大胆,竟敢直呼太子名……”

尖嗓子的呵斥声又传来,好像又被什么人打断。

房间里又安静了好一会儿,我才听见顾衍之“嗯”了一声。

我一下子笑了。

刚才我还在想呢,要是能见到顾衍之,一定要好好跟他道谢。

想不到这么快就实现了。

我晃着腿,红盖头跟着轻轻摆动。

“你怎么来了?是沈清晏告诉你我们成亲的消息了?”

“我们的喜酒是沈清晏从县里买来的女儿红,可好喝了,你……”

我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想起楚绾绾上次说的“宫里什么没有”,连忙改口。

“算了,这酒太普通,配不上你,你还是别喝了。”

我又想起正事,赶紧补充:

“顾衍之,谢谢你啊。”

“要不是你说我配书生合适,我还遇不见沈清晏呢。你真是个好人。”

红盖头挡着,我看不见他的脸。

但他还是没说话。

我有些尴尬,悻悻地闭了嘴。

过了会儿又忍不住小声说:

“那……你能把沈清晏叫进来吗?李婶子说我今天很好看,我想让他赶紧看看。”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过了会儿,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沈清晏冲进来,声音里带着急:“枝枝,你没事吧?”

我仰起脸,朝着声音的方向笑。

“我没事呀。”

“你快掀盖头,我想让你看看。”

沈清晏的脚步顿了顿,大概是看了顾衍之一眼。

下一瞬,红盖头被轻轻掀开。

沈清晏站在我面前,红色的婚服衬得他温润。

我抓住他的袖子:“沈清晏,怎么样,我好看吗?”

他看着我,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好看,枝枝哪天都好看,今天最好看。”

我咧开嘴笑,心里开心极了。

我拉住他的手,转头看向顾衍之:

“沈清晏,这就是顾衍之,是太子。”

“当初就是他说我适合找个书生,他可真是个好人。”

我真心实意地夸赞,顾衍之的脸色却黑黑的。

我纳闷地戳了戳沈清晏的手背,让他凑过来。

我小声地询问:“他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又生病了?”

“上次他风寒,也是这副闷闷的样子。”

沈清晏闻言笑笑,揉揉我的头,然后走到顾衍之面前,行了个礼。

“不知太子殿下驾到,草民有失远迎。”

“草民和枝枝,多谢殿下成全。”

话落,顾衍之的脸更黑了。

他的视线扫过沈清晏,又落在一脸莫名的我身上。

他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结了冰:

“来人!给孤把这间房子,拆了!”

06

“哐当”一声,门外的侍卫应声而入,手里的长刀“唰”的出鞘,刀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我愣住了,拉着沈清晏的手紧了紧:

“顾衍之,你拆我家房子做什么?我还要和沈清晏在这儿过日子呢。”

顾衍之直直地看着我,眼底的情绪叫我看不懂。

“孤不喜欢。”

我更糊涂了,他以前住了两年,也没说过不喜欢啊。

忽然又想起沈清晏前几日跟我说,太子是金枝玉叶,是以后整个王朝的皇上。

他这样金贵的人,在破房子住这么久,肯定很难过吧?

也许只有拆了,才会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我拽了拽沈清晏的袖子,小声说:

“沈清晏,顾衍之好可怜,我们把房子让给他吧?以后去你家住好不好?”

原本怕我到隔壁村不适应,沈清晏才把婚房定在我家。

现在看来,只能搬了。

沈清晏看了眼顾衍之,又低头看我,笑笑:“好。”

我一下子笑了,踮脚抱了抱他的胳膊,转头对顾衍之说:

“你要是觉得难过,就拆吧,我们不碍事的。”

顾衍之的呼吸猛地重了一下,胸口起伏着,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过了会儿又咬着牙说:“把牛棚也给孤拆了!”

我又问沈清晏:

“你家院子有给小黄搭棚子的地方吗?”

沈清晏笑了笑,指尖刮了下我的鼻子:“有,我给它盖个新的,比这个结实。”

“你真厉害。”

我仰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又回头冲顾衍之摆手。

“牛棚也能拆,你拆吧。”

顾衍之的脸黑得像锅底,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突然问:“你就这么喜欢这个男人?”

我愣住了,眨巴着眼睛重复:

“喜欢?”

我拉了拉沈清晏的手:“什么叫喜欢?”

沈清晏的耳朵有点红,垂下眼睫,声音轻轻的:

“喜欢就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想每天给你做饭,教你写字,想看着小黄长大。”

我顿时明白了什么,转过身,认认真真回顾衍之道:

“那我喜欢沈清晏。我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他不嫌弃我笨,会教我认字,还给我买了小黄。”

顾衍之突然打断我:“你们不配。”

我以为他要赶沈清晏走,眼泪“唰”地就下来了,跺着脚哭:

“顾衍之!你不讲理!你说我配书生,我找到了,你为什么说我们不配?”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我脸上。

那眼神很复杂,有怒,有烦,还有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我让你找书生,没让你找他。”

我抹着眼泪,哭得抽抽噎噎。

“沈清晏就是书生啊!”

“他会背《论语》,会写好多字,王婆婆说他有学问,将来是要做大老爷的……”

“他不配!”顾衍之的声音猛地拔高“一个乡野村夫,也配得上你?”

我愣住了,眼泪挂在睫毛上。

他以前总说我粗鄙,配不上他;现在又说沈清晏配不上我?

我不明白。

沈清晏把我往身后拉了拉,自己往前站了半步:

“殿下,枝枝愿意嫁我,我便配得上。”

“噌——”的一声脆响,顾衍之突然抽出腰间的长剑,架在了沈清晏的脖子上。

“离开花枝枝。”

“不然孤杀了你!”

07

剑尖抵着沈清晏脖颈的刹那,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吓得扑过去抓住顾衍之的手腕。

“顾衍之!你把剑拿开!他是我相公!你不能杀他!”

沈清晏的身形依旧挺直:“枝枝,别怕。”

顾衍之盯着我,眼神像要吃人:“你选他,还是选他死?”

我急得眼泪直掉,突然摸到怀里那块玉佩,一把掏了出来。

“顾衍之,你放了他!”

“你看!这是你给我的!你说凭它能换一个要求!”

玉佩被我的汗浸得发亮,上面的字磨得有些模糊。

顾衍之给我的时候,我不认识。

但沈清晏告诉我,这个字念“衍”,顾衍之的衍。

顾衍之低头看着那玉佩,又抬头看我,眼神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他声音发紧:

“这是我送你的东西,你要拿它来换他的命?”

我把玉佩往他面前送了送:

“你答应我的,不能不算数!”

“你放了沈清晏,我就把它还给你,咱们两清!”

周围的侍卫都屏住了呼吸。

我只是盯着顾衍之的眼睛。

他的瞳孔很深,像一谈很深的井水。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笑了,那笑声又冷又涩。

他往前凑了半步,剑尖又近了一分,沈清晏的脖颈上已渗出细小红痕。

“如果在我和他中间选一个,你会选谁?”

我想都没想就说:“沈清晏啊。”

顾衍之的脸“唰”地白了,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我松了口气,赶紧跑到沈清晏身边,查看他脖子上的伤口。

“沈清晏,你疼不疼啊?”

沈清晏摇摇头,抓住我乱摸的手。

他指着沈清晏,对侍卫吼道:“把他给孤拖出去!”

顾衍之攥着那块玉佩,盯着我看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要反悔,才听见他咬着牙说:“滚。”

沈清晏拉着我想往外走,顾衍之突然又说:

“沈清晏,你给孤记住。”

“今日是她用玉佩换了你的命,往后若敢对她不好,孤定取你项上人头。”

沈清晏脚步一顿,回头拱手道:“殿下放心,我此生定会护枝枝周全。”

我们拉着小黄牛走出院子时,身后传来房梁倒塌的巨响。

我没敢回头,只知道那间我住了十几年的屋子,终究还是被拆了。

走到村口老槐树下,沈清晏突然停下来。

他转身看着我,眼眶红红的:“枝枝,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我摇摇头:“不委屈。”

“阿奶说过,好东西要给值得的人。那玉佩换你活着,很值。”

沈清晏把我搂进怀里,下巴抵在我发顶,声音闷闷的:

“等过些日子,我们再盖间新屋子,比原来的还大,再给小黄搭个最结实的棚子。”

“好啊。”

我往他怀里蹭了蹭,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

“那顾衍之怎么办?他今晚要住在哪儿啊?”

沈清晏沉默了片刻,说:“他是太子,自有他的去处。”

我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可我总觉得,刚才顾衍之攥着玉佩的样子像是在不高兴。

就像……像上次我弄丢了他藏在草堆里的书,他看着空草垛发呆的模样。

08

顾衍之没有直接离开村子。

半个月后的清晨,沈清晏正要出门去镇上的学堂教书,门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一个穿锦袍的侍卫翻身下马,说是奉太子之命来请我去驿站一见。

沈清晏正把最后一本书塞进箱子,闻言停下动作。

我有些疑惑:“顾衍之要见我吗?”

我看向沈清晏,不知道该不该去。

他却只是伸手将我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去吧,早去早回。”

……

再见到顾衍之时,他站在驿站房间的窗前。

他穿了件月白色的常服,背影比上次见面时更清瘦些。

“你来了。”他转过身,眼底有淡淡的青黑。

我点点头,找了张离他最近的凳子坐下。

“你……是没睡好吗?”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才缓缓摇了摇头。

然后从袖中掏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递到我面前:“这是房契。”

“我在你家旧址上盖了新房子,青砖石瓦,梁上也雕了花。”

“牛棚用的是松木,你以前说过黄牛怕潮。”

“里面都是照着你念叨过的样子盖的。”

我捏着房契的边角,更加疑惑:“你为什么要给我盖房子?”

顾衍之避开我的目光,答非所问:“花枝枝,我要走了。”

“回家吗?”

“家?”他顿了顿,“算是吧……”

房间一时安静下来。

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时间过了很久,他突然开口:

“花枝枝,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你想回去吗?”

我晃了晃脚:“为什么要回去?”

“现在的日子多好呀,沈清晏每天教我写三个字,我写对了,他就会给我一块糖。”

“阿婆也说我越来越有福气了……”

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

“回到过去也可以,这样我就可以在捡到你的时候,就把你送回家了。”

“你也不用跟着我过那么多苦日子。”

顾衍之看着我,突然红了眼。

他没办法跟我解释当年是宫廷政变,他是从皇城逃出来的。

如果他真的那个时候就回宫,他早就死了。

我被他盯得不自在,缩缩肩膀。

“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我搓搓脸颊,顾衍之又突然笑了。

笑得很轻,像叹息:“傻。”

侍卫在外头喊:“殿下,该启程了。”

他点点头,带着我一起出去。

走到驿站门口时,我突然喊住他:“顾衍之!”

他回头看我。

“你以后要当个好皇帝!”

“要让大家‘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他愣住了,问我:“你怎么知道这句话?”

我得意地扬起下巴:“沈清晏教的!”

“他还夸我聪明呢,说我一遍就记住了。”

顾衍之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笑了。

他走上前,抬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是,你很聪明。”

“花枝枝,再见。”

“顾衍之,再见!”

马车驶远时,我站在驿站门口,看着顾衍之撩起车帘回头望。

我冲他摆摆手,然后转身离开。

回村的路上,我摸了摸怀里的房契,突然想快点见到沈清晏。

我想告诉他,我们有新房子了,他不用辛苦了。

村口的石凳上,沈清晏正在等我。

我笑得更开心,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

“沈清晏,我们回家了!”

顾衍之番外

跟着楚绾绾回到皇宫,顾衍之开始被梦境缠绕。

梦里总是那间漏风的土屋,他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能听见花枝枝在灶房剁菜的声音。

有时是她举着块粗布,傻笑着问“这个补丁像不像槐花”。

有时是暴雨夜,她在牛棚里和大黄牛缩在一起。

这些画面翻来覆去地出现,醒来时妹妹都让顾衍之心里沉甸甸的。

“定是那两年的苦日子太磨人。”

他将梦境归为痛苦记忆的反噬。

于是他带着侍卫,再次踏上了去往那个村子的路。

他要拆了那间破屋,断了这扰人的念想。

马车停在村口老槐树下时,他听见了唢呐声。

红绸子从枝头垂下来,飘得像团火。

有村民捧着红布经过,认出了他的身份,慌忙跪下:“太子殿下。”

“这是花枝枝要成亲了,嫁的是隔壁村的沈书生。”

顾衍之也忘了自己听到她成亲的消息时的感受,

只是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归结为对破房子的厌恶。

他拔剑架在沈清晏脖子上,看着花枝枝求自己。

最后他把房子拆了,夷为平地。

他以为拆了房子,就能断了念想,可当晚梦里的画面却更清晰了。

梦里的花枝枝举着玉佩,字字清晰:“你说过承诺要算数!”

梦里的她挡在沈清晏身前,说:“他是我相公!”

最后,她拉着沈清晏的手,抬头望着他:“顾衍之,我不喜欢你,我只喜欢沈清晏。”

顾衍之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浸湿了中衣。

窗外的月光落在地上,像块镜子,照出他眼底的慌乱。

他终于明白,原来那些反复出现的梦境,不是痛苦的反噬,是心在叫嚣着未被察觉的在意。

他喜欢那个愚钝、总爱傻笑的花枝枝。

第二日,他想把这份心意告诉她。

可走到院子外,却看见沈清晏正弯腰跟花枝枝说着什么。

她仰头笑着,指尖划过他的脸颊,亲昵得像幅画。

顾衍之的脚步停住了。

他看着花枝枝笑得眉眼弯弯,看着她自然地靠在沈清晏肩上,突然明白:

她的快乐里,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

若是此刻冲上去,说破那份迟来的心意,只会像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搅乱她安稳的日子。

他默默退了回去。

后来,他让人在旧址盖了新房子,梁上雕满她喜欢的槐花,牛棚铺着最厚实的干草。

他想,就算不能拥有,也该让她过得更安稳些。

离开前,他问她“想不想回到过去”。

他是存了些许的期盼的。

可她笑着说“现在的日子很好”,说“若能回去,会早点送你回家”时,他突然就释然了。

马车驶远时,他掀起车帘,看见花枝枝站在门口,朝他挥手。

他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无声地念了一句:

“花枝枝,祝你永远这样笑下去。”

那句“我喜欢你”,终究是烂在了心底。

像那间被拆的土屋,埋进了时光里,再也没机会说出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