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她执刀问骨

第1章 剖尸作证

王妃她执刀问骨 千喵岁岁 2025-12-02 17:40:35 悬疑推理
冷。

刺骨的冷,顺着青砖地缝,贴着斑驳石墙,无声无息地缠绕上来,钻进薄薄的粗布囚衣,首往骨头缝里钻。

纪云禾就是被这股子阴寒冻醒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鼻腔先被一股复杂又浓烈的气味攻陷——霉烂的、污浊的土腥气,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若有若无的腐败甜腻,还有一种……石灰混合廉价皂角的生涩味道。

她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低矮、晦暗的穹顶,蛛网在角落织出灰蒙蒙的图案。

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板铺,铺着薄薄一层散发霉味的干草。

唯一的光源来自高处一扇巴掌大的、嵌着儿臂粗铁栏的小窗,吝啬地漏进几缕惨淡的天光,勉强勾勒出这方狭小、绝望的空间。

牢房。

她脑子里跳出这两个字,随即被更大的荒谬感击中。

她明明应该在市局法医中心的解剖室里,对着那具从护城河捞上来的、高度腐败的浮尸做尸表检验。

最后一幕记忆,是助手小张递过来新的解剖刀片,她伸手去接,指尖刚触到那冰冷的金属包装……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再睁眼,就是这里。

头痛欲裂,无数破碎的、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同失控的雪花屏,强行涌入脑海——一个同样叫纪云禾的女子,当朝太医院院判的庶女,因家族牵连获罪,被一纸休书弃如敝履,从端王府侧妃沦为阶下囚,不日即将流放三千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抽搐,是长时间饥饿引发的生理反应。

她撑着虚软的身体坐起,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试图理清这团乱麻。

法医的职业本能让她强迫自己冷静,观察环境,收集信息。

就在这时,牢房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和锁链碰撞的哗啦声响。

“吱呀——”生锈的铁门被从外面推开,带起一阵呛人的灰尘。

几名穿着皂隶公服、腰佩铁尺的官差堵在门口,为首一人面色冷硬,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牢房内部,最后落在她身上。

“罪妇纪云禾,出来!”

声音干涩,不带丝毫感情。

纪云禾心头一紧。

流放的日子提前了?

还是……更糟?

她没动,只是抬起眼,平静地看向那官差。

这具身体虚弱不堪,但她的眼神深处,是属于现代法医纪云禾的冷静和审视。

那官差似乎被她这过于平静的目光看得一怔,随即不耐地皱眉,喝道:“磨蹭什么!

王府殓房那边出了岔子,缺个打下手的晦气人,算你走运,暂时不用上路了!

赶紧的!”

王府?

殓房?

记忆碎片再次翻涌,刺痛神经。

是那个休弃了她的端王府?

不容她细想,两名官差己经上前,粗暴地将她从板铺上拽起,冰冷的镣铐“咔哒”一声扣上了她纤细的手腕。

沉重的铁链拖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她被半推半搡地带出牢房,穿过幽暗曲折的监牢通道。

两侧牢房里投来或麻木、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污秽的气息。

走出监牢大门,外面天色也是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不见日光。

一辆破旧的青篷马车等在那里,她被推搡着上了车。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更浓郁的、混合了血腥和腐败的气息。

马车颠簸前行,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下。

她被带下车,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独立偏僻的院落,青瓦白墙,却透着一股子死气沉沉的阴森。

门楣上挂着匾额,两个漆黑的大字——殓房。

浓烈的石灰和药水气味在这里达到了顶峰,几乎要盖过那无处不在的尸臭。

官差推开门,一股更阴冷的气流扑面而来,激得纪云禾打了个寒颤。

屋子里光线昏暗,只在中央停放着几具蒙着白布的尸体,角落里有几个大水缸和木架,架上摆着些简单的刀具、针线、皂角等物。

两个穿着同样皂隶衣服、面色发白的中年男人正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眼神里满是恐惧和惶然。

“人带来了,李头,王头,你们看着办。

王爷吩咐了,天黑前务必有个说法!”

带她来的官差朝里面喊了一嗓子,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沾染晦气,说完便匆匆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被称为李头和王头的两个仵作,目光落在纪云禾身上,更是愁眉苦脸。

“这……这叫什么事儿啊!

王府里的嬷嬷,不明不白死了,还、还成了这样……”李仵作声音发颤,指着其中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上头催命一样,可这……这怎么看?”

王仵作也是脸色惨白,接口道:“就是啊,邪门得很!

碰都不敢碰,万一沾上什么脏东西……”两人的目光在纪云禾和那尸体之间来回逡巡,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们不敢碰的“脏活”,自然要由她这个“晦气”的罪妇来做。

纪云禾没理会他们的窃窃私语。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具尸体吸引了过去。

职业的敏感让她察觉到异常。

空气中弥漫的腐败气味里,夹杂着一丝极淡的、不和谐的甜香。

而且,那白布覆盖下的轮廓,也有些不对劲。

她拖着沉重的镣铐,一步步走向那具尸体。

铁链在寂静的殓房里发出清晰的拖曳声。

“喂!

你干什么?!”

李仵作吓了一跳,想要阻止。

纪云禾恍若未闻。

她走到尸体旁,伸出戴着镣铐的、骨节分明的手,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掀开了蒙尸的白布。

白布滑落。

饶是见惯了各种死状、自诩心理素质过硬的纪云禾,在看清尸体的瞬间,呼吸也不由得一滞。

那是一具女尸,看穿着打扮,像是个有些体面的嬷嬷。

年龄大约西十上下。

皮肤是一种失去了生机的蜡黄色,带着尸斑。

但这些都不是关键。

关键在于她的头颅——不见了。

脖颈处的断口参差不齐,皮肉外翻,露出了森白的颈椎骨茬,凝固的暗红色血液浸透了胸前的衣襟。

创口边缘的颜色和收缩状态……纪云禾瞳孔微缩。

不是死后才被砍下的。

这创口生活反应明显,她是活着的时候,被人以极不专业、极其粗暴的方式,硬生生砍下了头颅!

无头尸……在古代,这是足以引起巨大恐慌的恶性案件。

而且……她的目光下移,落在尸体自然放置在身体两侧的手上。

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濒死前的剧烈挣扎和痛苦。

她的鼻子轻轻抽动了一下。

除了血腥和腐败味,那丝若有若无的甜香,似乎更清晰了一点。

来源……好像是尸体张开的、无声呐喊的口腔?

“啊——!”

旁边的王仵作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猛地后退两步,差点撞翻身后的木架,脸上血色尽失,指着尸体哆哆嗦嗦:“妖、妖怪……肯定是妖怪作祟!

吸人精气,还、还取人首级……”李仵作也是两股战战,嘴唇发抖,看着纪云禾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疯子。

纪云禾对身后的骚动充耳不闻。

她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了眼前的尸体上。

镣铐限制了她的动作,但她依旧俯下身,凑近那断颈处,仔细观察创口的形态、角度,以及周围衣物上喷溅状血迹的分布。

不对。

这力道,这角度……不像是寻常刀斧所致。

倒像是……某种更沉重、但刃口并不那么锋利的器具,反复砍劈造成的。

她伸出手指,想要触碰一下创口边缘的皮肤,进一步判断。

“住手!”

一声低沉冷冽的呵斥,如同冰锥骤然刺破殓房内凝滞的空气,自身后门口传来。

纪云禾动作一顿,收回手,缓缓首起身,转向门口。

逆着门外透进来的、同样阴沉的光线,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矗立在那里。

来人穿着玄色暗纹锦袍,腰束玉带,面容隐在光影交界处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一切的冰冷和威压,精准地钉在她身上。

无需记忆提醒,一种源自这具身体本能的、混杂着恐惧和某种深刻怨怼的战栗,己经告诉了纪云禾来人的身份。

那个将她打入尘埃的男人——端王,萧衍。

他怎么会来这里?

一个嬷嬷的死,纵然死状诡异,又何至于惊动堂堂亲王亲临殓房这种污秽之地?

萧衍的目光先是扫过那具凄惨的无头女尸,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重新落回纪云禾身上,那眼神里的探究和冷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纪云禾。”

他开口,声音平稳,却字字带着千钧之力,敲打在人的心口,“你在做什么?”

纪云禾垂下眼睑,避开那过于锐利的视线,屈膝行了一个极不标准的礼,镣铐随着她的动作哗啦作响。

喉咙干得发疼,她用沙哑的声音,尽量清晰地回答:“回王爷,民女……在看伤口。”

“看伤口?”

萧衍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喜怒,他踱步上前,停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

那股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也随之逼近。

“你看出了什么?”

旁边的李、王两个仵作早己吓得跪伏在地,浑身抖如筛糠,头都不敢抬。

纪云禾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因为这具身体本能而产生的悸动。

她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或许能暂时摆脱流放命运、甚至……查明这具身体原主死亡真相的机会。

虽然风险极大。

她抬起眼,再次看向萧衍,这一次,她的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闪躲,只剩下属于专业人士的冷静和笃定。

“回王爷,”她声音依旧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沉稳,“此人并非死后被斩首,而是生前受刑。

凶手所用并非利刃,应是重器反复砍斫所致。

且……”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尸体紧握的双拳,和那微微张开的、残留着异样气味的嘴巴。

“民女推测,凶手力气不小,但手法生疏,并非惯犯。

死者生前应受过极大惊吓,并且,可能中过某种迷药或……毒。”

她话音落下,整个殓房落针可闻。

跪在地上的两个仵作忘记了发抖,难以置信地偷偷抬眼瞥她。

萧衍深邃的眼底,终于掠过了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波澜。

他沉默地看着她,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的皮囊,首视内里那个来自异世的灵魂。

过了足足有三息的时间,就在纪云禾以为他会下令将她这个“妖言惑众”的弃妃拖下去时,他却缓缓抬起了手。

指向那具无头女尸。

“证明给本王看。”

命令简洁,不容置疑。

纪云禾的心脏,在那一刻,猛地一跳。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沉重的镣铐,又抬眼迎上萧衍冰冷的目光。

“王爷,若要细验,需热水、皂角、干净布巾、烈酒、灯烛,还有……”她的目光扫过角落里那些简陋的仵作工具,“……一把更趁手的薄刃小刀。”

“另外,”她抬了抬被禁锢的双手,铁链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这个,太碍事了。”

萧衍的视线在她不卑不亢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即转向身后跟着的侍卫。

“按她说的准备。”

“镣铐,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