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诡界

第1章 凌晨的输家

镜诡界 壩水陈叔 2025-12-03 13:34:22 仙侠武侠
卫生间的白炽灯像濒死的飞蛾,滋滋嗡鸣着抖落细碎的光晕。

陈阿贵把脸埋在膝盖里时,第三十七个空酒瓶 “哐当” 砸在瓷砖上,酒液顺着砖缝漫到他的裤脚,带着廉价酒精特有的刺鼻气味。

他抬起头,镜子里的人影晃了晃 —— 眼袋垂得像泡发的海带,遮住了曾经还算有神的眼睛;头发黏在油腻的额头上,几缕花白在灯光下格外扎眼;衬衫第二颗纽扣早在半个月前陪客户喝酒时弄丢了,露出的领口处还沾着块洗不掉的酱油渍。

“操,又是输。”

他含混地骂了句,伸手摸向旁边的半瓶二锅头。

瓶盖没拧紧,酒洒在手上,凉得像冰。

今天是他三十九岁生日,也是 “阿贵装修队” 彻底注销的日子。

早上他去政务大厅办手续时,窗口小姑娘递来注销通知书的眼神,像在看一只丧家之犬。

三个月前,他接了个别墅装修的活,业主是个据说 “有关系” 的老板,承诺完工就结全款。

为了这个活,他借了十万高利贷垫资,买材料、找工人,没日没夜盯在工地,结果别墅装完了,业主却消失了 —— 后来才知道,那房子根本不是人家的,是个骗子租来骗装修款的。

高利贷的人找上门时,他正和妻子赵梅在厨房吵架。

赵梅把离婚协议拍在案板上,芹菜叶溅了协议一脸:“陈阿贵,我跟你过了十五年,从出租屋到现在的老房子,我没抱怨过。

可你看看你现在,欠了一屁股债,女儿学费都交不起,你让我们娘俩怎么活?”

他当时还想辩解,说再给他点时间,他能把钱要回来。

可赵梅己经收拾好了行李,女儿陈萌萌躲在房间里,门没关严,他能看到女儿把他送的生日贺卡藏在枕头下 —— 那是萌萌十岁时画的,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爸爸最棒”。

现在萌萌十三了,微信头像换成了灰色,他发了几十条消息,从 “爸爸错了” 到 “萌萌想吃什么”,全是红色的感叹号。

小卖部的张叔也打了电话,语气吞吞吐吐:“阿贵啊,你之前欠的三百块烟钱…… 我老伴儿住院了,你看能不能……”陈阿贵灌了口二锅头,辛辣的液体烧得喉咙发疼。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很陌生 —— 这就是那个曾经发誓要让妻女过上好日子的陈阿贵?

那个在工地上扛着水泥袋还能哼歌的陈阿贵?

“操,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他把酒瓶墩在地上,对着镜子抬了抬下巴,“来,划两拳?

输的…… 输的喝!”

镜子里的人影没动,白炽灯的光晕在镜面上晃了晃,像水面的波纹。

陈阿贵笑了,觉得自己真是喝多了,居然跟镜子较劲。

他刚要转身,却看见镜中人的嘴角慢慢咧开,不是他那种醉酒后的傻笑,而是一种僵硬的、透着诡异的弧度。

紧接着,镜中人抬起了手。

那只手跟他的手一模一样,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天修水管时蹭的水泥灰。

可陈阿贵明明没动 —— 他的手还搭在酒瓶上,冰凉的玻璃触感还在指尖。

“哥俩好啊 ——” 陈阿贵的舌头打了结,声音发颤。

他想后退,脚却像钉在地上。

“哥俩好啊 ——” 镜中人的声音传了出来,不是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水泥地上摩擦,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陈阿贵的酒瞬间醒了大半。

他死死盯着镜中人,看着 “自己” 的手腕抬起,五指张开,做着划拳的姿势。

他的心跳得像要炸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不是镜子,这是个活的东西。

“五魁首啊 ——” 陈阿贵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想结束这场诡异的游戏,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八匹马啊 ——” 镜中人的手落下,是 “六” 的手势。

陈阿贵出的是 “五”。

“你输了。”

镜中人说。

话音刚落,卫生间的镜子突然 “嗡” 的一声,表面泛起一层粘稠的黑雾,像煮开的墨汁。

镜中人的轮廓开始扭曲,手臂变得更长,指甲慢慢变长、变尖,乌青的颜色从指尖蔓延到手腕,像涂了层毒漆。

陈阿贵终于能动了,他踉跄着后退,后脑勺重重撞在门框上,疼得他眼前发黑。

他想喊,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看见镜中的 “自己” 从黑雾里走了出来,脚迈出镜面的瞬间,黑雾像水一样从 “他” 的身上滴落,在瓷砖上汇成小小的黑 puddle,散发着腐臭的气味。

“你输了。”

假陈阿贵走到他面前,身高、体型,甚至衣服上的破洞都跟他一模一样。

假陈阿贵低头看了看他,捡起地上的半瓶二锅头,拧开瓶盖,灌了一口,然后把酒瓶递给他,“输的喝。”

陈阿贵没接。

他看着假陈阿贵的脸,那张脸慢慢变了 —— 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嘴角裂到耳根,露出两排尖牙。

“从现在起,我是陈阿贵。”

假陈阿贵笑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冰冷的触感从手腕传来,像被毒蛇缠住。

陈阿贵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臂正在变得透明,皮肤下的血管、骨骼慢慢消失,像被橡皮擦擦掉的画。

他想挣扎,却发现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无力,意识开始模糊。

最后一刻,他看见假陈阿贵走到客厅,拿起茶几上的离婚协议,签上了 “陈阿贵” 三个字。

然后,假陈阿贵推开了萌萌的房门,萌萌的哭声传了出来,微弱又害怕。

陈阿贵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剧痛传遍全身。

他想喊 “萌萌快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化为点点光斑,消散在卫生间的空气里。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看到镜子上慢慢浮现出一行血字,红色的液体顺着镜面往下流,像眼泪:镜中局,输者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