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想要一夫一妻制

第1章 玉阶生苔

贵妃想要一夫一妻制 艾舍蒿 2025-12-03 15:22:48 古代言情
惊蛰刚过,御花园的青苔便借着夜雨疯长,沿着白玉阶漫上来,沾了些微湿的凉意。

沈兰芝扶着侍女晚翠的手拾级而上,绣着缠枝莲纹的裙摆扫过阶面,带起几星草屑。

“娘娘仔细脚下,昨儿个内务府刚换了金砖,边角还糙着呢。”

晚翠低声提醒,眼风却不住往前面暖阁瞟。

暖阁里己隐约传来说笑声,其中那道娇柔婉转的,是新晋的柳才人。

听说昨儿个在御书房伴驾,为陛下剥了整整一盘荔枝,就得了支赤金点翠步摇,此刻许是正戴着,连笑声都比寻常脆些。

沈兰芝的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阶边那丛新抽芽的兰草上。

三年前,陛下还是西皇子时,在潜邸的后院亲手为她栽下的,说她的名字里带个“兰”字,该配这清贵的草木。

那时他常说,待他日后站稳脚跟,定要寻一处只有他们二人的宅院,院里只种兰草,再无杂花。

“娘娘,陛下在里头等着呢。”

晚翠见她出神,又催了一句。

沈兰芝收回目光,拢了拢肩上的素色披风。

披风是去年冬日陛下亲手为她披上的,说她素来畏寒,这料子是江南贡的云锦,暖得很。

可此刻春风都吹软了,她却觉得那暖意早被宫墙里的风蚀得淡了。

暖阁的门被太监轻轻推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混着脂粉气扑面而来。

萧彻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捏着一卷书,柳才人则歪在他身侧,正用银签挑了块杏仁酥往他嘴边送。

听见动静,萧彻抬眼看来,目光在她身上落了落,笑道:“兰芝来了,快坐。

刚让御膳房做了你爱吃的藕粉桂花糕。”

沈兰芝依言坐下,目光掠过柳才人鬓边那支赤金点翠步摇,步摇上的珠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晃得人眼生疼。

那步摇的样式,与当年潜邸时,他用第一个月的俸禄为她买的那支,竟有八分相似。

“谢陛下。”

她接过晚翠递来的茶盏,指尖触到微凉的瓷壁,“臣妾方才在园子里见兰草发了芽,想起些旧事。”

萧彻翻书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哦?

什么旧事?”

“想起陛下当年说,要为臣妾辟一处只种兰草的院子。”

沈兰芝抬眼,目光清澈得像山涧的溪水,“如今这宫里,花是多了,兰草反倒被挤得没地方长了。”

柳才人的笑容僵了僵,识趣地往旁边挪了挪,低眉顺眼地说:“娘娘说笑了,这宫里的花再多,也及不上娘娘的蕙质兰心。”

沈兰芝没看她,只望着萧彻:“陛下还记得那句话吗?”

暖阁里的空气霎时静了些。

萧彻放下书卷,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兰芝,你如今是贵妃了,这六宫之事,也该多上心些。

柳才人初来乍到,你这个做姐姐的,该多照拂才是。”

“臣妾记着自己是贵妃。”

沈兰芝的声音轻轻的,却带着股执拗,“可臣妾更记着,当年在潜邸的寒夜里,陛下握着臣妾的手说,若有朝一日君临天下,定不纳三宫六院,只与臣妾一生一世,一双人。”

“娘娘!”

晚翠吓得脸色发白,忙在她身后扯了扯披风的一角。

柳才人更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连声道:“陛下,臣妾……臣妾不知贵妃娘娘心绪不宁,若有冲撞,还请陛下降罪。”

萧彻的脸色沉了下来,龙袍上绣的五爪金龙在烛火下仿佛活了过来,带着慑人的威严:“沈兰芝,你放肆!”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暖阁里的温度骤降。

沈兰芝却没低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眼里的光像快要燃尽的烛苗,微弱却不肯熄灭:“陛下是觉得臣妾说的不对,还是……忘了?”

萧彻猛地一拍桌子,茶盏里的水溅出来,打湿了明黄色的龙袍袖口:“朕是天子!

坐拥万里江山,难道连扩充后宫、绵延子嗣的权利都没有?

你当这是潜邸时吗?

你如今是贵妃,要懂体统,要知大局!”

“体统?

大局?”

沈兰芝笑了,笑声里带着点涩,“所以当年的话,就当是臣妾做了场梦?”

她站起身,裙摆扫过桌角,带落了一块桂花糕,落在地上,沾了层灰。

就像当年那些滚烫的誓言,如今被宫墙里的尘埃埋得只剩个模糊的影子。

“臣妾累了,先行告退。”

她福了福身,转身时,披风的下摆扫过柳才人颤抖的指尖。

走出暖阁,春风迎面吹来,带着些微的凉意。

沈兰芝抬头望着宫墙尽头的天空,那片天被西角的飞檐框着,蓝得有些发假。

她忽然想起潜邸的院子,那时的天是敞亮的,夜里能看见满天星子,他会指着最亮的那颗说:“兰芝,那是你,永远在朕心里头亮着。”

如今那颗星,许是被宫里太多的灯火遮得看不见了。

晚翠跟在她身后,小声说:“娘娘,何必跟陛下置气呢?

仔细伤了身子。”

沈兰芝没回头,只是轻轻说了句:“晚翠,你看这玉阶上的青苔,就算日日打扫,不还是要长出来吗?

有些东西,是挡不住的。”

可她偏想挡一挡。

哪怕最后,会被这宫墙里的风雨,碾得像阶边的兰草一样,连痕迹都留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