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牛马,他心想事成

第1章 困兽的牢笼

这个牛马,他心想事成 靖宇dd 2025-12-03 17:23:17 幻想言情
陆离靠在冰冷的地铁门边角落,头疼欲裂,像是有根粗糙的绳子死死勒着太阳穴。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进行一场气味甄别实验——前调是隔壁大叔隔夜的汗馊与韭菜盒子的霸道余韵,中调是挤过来的年轻女孩身上过于浓烈、试图掩盖一切的甜腻花果香,后调则混杂着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某个高级商圈精英的冷冽木质香,这香味非但没有带来清新,反而像一种无声的阶级宣告,让浑浊的空气更添一层复杂。

他被嵌在拥挤的人潮里,像一袋失去骨架的肉,脸颊被迫贴着冰凉且布满他人指纹的不锈钢竖杆。

视线所及,是一片生活的浮世绘:几位刚从早市归来的银发老人,精神矍铄地挤在中间,嗓门洪亮地交流着菜价,手中的小拉车不时碾过谁的脚面,他们是这节沉闷车厢里最具生命力的存在。

几个穿着时髦、妆容精致的年轻男女,戴着降噪耳机,眉头微蹙,努力在自己的屏幕上营造出一个隔绝的结界,对周遭的混乱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厌烦。

更多的,是像他一样的“牛马”——穿着皱巴巴的工装或廉价西装,脸色蜡黄,眼神空洞,有的靠着任何能靠的地方补觉,嘴角挂着疲惫的湿痕;有的则双目无神地盯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短视频的浮光掠影或是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工作群消息。

陆离耷拉着眼皮,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他熟练地掏出手机,拇指无意识地在几个社交软件图标间滑动,屏幕的光映在他毫无波澜的脸上,却照不进他疲惫的眼底。

刷了几下便索然无味地锁屏,闭上眼试图小憩。

他不是在休息,只是在强制关机,用一种“莫挨老子”的姿态,试图在这逼仄的空间里,为自己争夺最后一点可怜的心理防线。

然而,意识的闸门一旦合上,外界的喧嚣是被挡住了,内心的纷乱却寻隙而出。

就在这摇晃与昏暗构成的虚空中,昨晚的记忆像水底的暗礁,随着一阵剧烈的头痛,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昨晚为了那个该死的项目预案又熬到凌晨三点,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最终扭曲成部门主管王经理那张永远带着审视表情的脸。

“陆离啊,这个方案,想象力还是不够,缺乏一点……嗯,颠覆性的东西。

去他的颠覆性。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喉咙干涩得像撒了一把沙子。

此刻他唯一的奢望就是闭上眼,哪怕一分钟也好。

车厢规律地摇晃着,噪音催眠般灌入耳中。

“叮咚——世纪大道到了,可换乘地铁2号线……” 冰冷的广播女声像一记鞭子,抽醒了车厢里所有昏沉的人。

霎时间,巨大的推背感从西面八方涌来。

陆离被人流裹挟着,双脚几乎离地,踉跄地“漂”出了车厢。

他必须立刻清醒,加入这场转乘的赛跑。

下电梯,穿通道,每一步都像在黏稠的沼泽里跋涉。

通道漫长,灯火通明,两旁是巨幅的奢侈品广告,模特们用空洞完美的眼神俯视着下方这群为生存奔命的蝼蚁。

他喘着气,跑到2号线站台,又一列地铁刚刚塞满人,关门,呼啸而去。

他眼睁睁看着它离开,像被遗弃在孤岛上,一种精疲力竭的绝望漫上心头。

站台上,更多和他一样穿着灰色、蓝色、黑色西装的人汇聚过来,沉默地等待着下一班“沙丁鱼罐头”。

他看了一眼手机,8:42,还有18分钟打卡。

来得及,前提是下一班车他能挤得上去。

终于在九点前最后一分钟,陆离用尽最后的力气在指纹打卡机上按下了手印。

屏幕上跳出“09:00”的绿色字样,他长出一口气,仿佛赢得了一场微不足道但至关重要的战役。

然而,战役才刚刚开始。

他最近在跟进的,是一个新能源汽车的广告方案。

客户想要“年轻化”、“接地气”,但又不能“降低格调”。

王经理的要求则更玄学:“要让人眼前一亮,要破圈!”

陆离熬了几个通宵,交了五版创意,从科幻大片到温情日常,都被打了回来。

“不够犀利。”

“太平了。”

“再看看竞争对手那个,感觉就差一口气,陆离你再想想。”

他感觉自己像一头被蒙上眼推磨的驴,主人不停地抽鞭子,却从不告诉他磨房在哪里。

与此同时,琐碎的折磨接踵而至。

上周他为项目垫付的几百块物料打印费,报销单被财务部打了回来三次。

第一次是发票抬头少了一个字,第二次是附件清单格式不对,第三次,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财务专员隔着柜台玻璃,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你这个申请事由,写‘项目应急使用’,太模糊了,重写。

按规定,必须写明具体用途。”

陆离想争辩,但看着后面排起的长队,和对方那副“我只是按规定办事”的冷漠面孔,他把话咽了回去。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办理业务,而是在乞讨。

下午,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降临。

王经理阴沉着脸把他叫进会议室。

“陆离,上次你提交给客户的初版数据,是不是弄错了?

里面引用的市场份额数据是去年的!

现在客户非常生气,质疑我们的专业性!”

陆离脑子“嗡”的一声。

那个数据文件,明明是王经理自己修改后首接发给客户的,当时还抄送了他,说“微调了一下,更漂亮”。

现在,成了他陆离“核对不严,提交错误信息”。

“经理,那个文件……别解释了!”

王经理不耐烦地打断他,“错了就是错了!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立刻去跟客户道歉,把正确的数据更新过去,并把这次失误写进你的项目复盘报告里!”

陆离张了张嘴,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

他看着王经理那张义正辞严的脸,明白了什么叫“职场规则”。

他只是一个无根无基的打工仔,是最好用的替罪羊。

他回到自己的工位,格子间的隔板像棺材板一样把他围起来。

电脑屏幕上,那版被批得一无是处的广告方案文档还打开着,光标一闪一闪,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他想把键盘砸了,想把显示器推倒,想冲到王经理办公室对着他那张肥脸吼出所有脏话。

但他不能。

他想起银行发来的上月信用卡账单,想起房东阿姨昨天在微信上提醒“下季度房租该交了,小陆,这次要涨五百”,想起自己空空如也的储蓄卡和远在老家、以为他在外面“出息了”的父母。

他在这座光鲜亮丽的城市里,像一颗随时可以被替换的螺丝钉,无依无靠,不敢生病,不敢任性,甚至不敢表现出一点点真实的情绪。

他什么也没有,只有这份能让他勉强在这座城市活下去的工作。

最终,他什么也没做。

只是深深地低下头,把所有的愤怒、委屈和不甘,混着喉咙里的干涩,一点一点,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那滋味,比隔夜的咖啡还要苦涩。

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放在键盘上,删掉了文档里那句“颠覆你的想象”,重新敲下:“尊敬的客户,关于此前沟通中的数据疏漏,我司深表歉意……”他感觉自己身体里某个部分,在今天,就在这个下午,彻底死掉了。

而明天的早高峰地铁,他依然需要准时去挤。

日复一日,牛马生活依旧。

在那些令人窒息的间隙,陆离会机械地刷着手机,用碎片化的信息麻醉自己。

首到某天,大数据给他推了一个“穹山秘境单人放松徒步套餐”,宣传图里云雾缭绕的山巅和那句“远离喧嚣,找回内心宁静”的广告语,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他一下。

几乎没有犹豫,他点击了下单。

“就当是给自己这具行尸走肉放个风。”

他想。

周末,陆离换上一身轻便的运动装,踏上了前往穹山的巴士。

然而,现实的耳光来得很快。

在景区入口核销优惠券时,工作人员,一个穿着笔挺制服、嘴角下撇的中年女人,斜眼扫了他的码,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见:“啧,又是这种便宜团购券。

以前这穹山堡可是私人庄园,招待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搞活动,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逛了。”

周围投来几道意味不明的目光,陆离的脸瞬间涨红,血液嗡的一声冲上头顶。

他想争辩,但那种熟悉的、在职场上被碾压的无力感再次攫住了他,最终,他只是在对方的鄙夷中,捏紧了拳头,沉默地接过票,像逃跑一样离开了入口。

这股恶气在胸中翻腾,发酵。

坐在半山腰的休息长椅上,他越想越火大,首接打开购票平台,将那段遭遇配上细节,写下一段长达五百字、图文并茂的差评,首接@了景区官方和旅游局账号。

“我倒要看看,谁才是阿猫阿狗!”

效果立竿见影。

不到半小时,景区客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语气谦卑至极,连连道歉,并表示希望私下解决,愿意赔偿他数倍票款,只求他删除差评。

看着对方在电话里小心翼翼、甚至带着一丝哀求的语气,陆离心中积郁的块垒,仿佛被凿开了一道缝隙。

他冷冷地回复:“公开道歉,按规矩赔偿。”

挂断电话,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反抗”的感觉,如此之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