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二零一零年八月,一场罕见的暴雨席卷了湘西大地。《鹏城逐梦》内容精彩,“用户50029133”写作功底很厉害,很多故事情节充满惊喜,张远刘建军更是拥有超高的人气,总之这是一本很棒的作品,《鹏城逐梦》内容概括:二零一零年八月,一场罕见的暴雨席卷了湘西大地。 张远站在自家那栋摇摇欲坠的木板房门口,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屋檐上,溅起的水雾打湿了他的裤脚。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略显斑驳的硬质纸板车票——那是一张从怀化开往深圳的K字头火车票。票面上,“深圳”两个字,像是被雨水浸泡过,又被他手心的汗水反复浸润,字迹边缘有些模糊,却清晰地烙在他的心上。 屋里传来母亲压抑的咳嗽声,一声接一声,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暴雨的间隙里...
张远站在自家那栋摇摇欲坠的木板房门口,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屋檐上,溅起的水雾打湿了他的裤脚。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略显斑驳的硬质纸板车票——那是一张从怀化开往深圳的K字头火车票。
票面上,“深圳”两个字,像是被雨水浸泡过,又被他手心的汗水反复浸润,字迹边缘有些模糊,却清晰地烙在他的心上。
屋里传来母亲压抑的咳嗽声,一声接一声,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暴雨的间隙里艰难地喘息。
父亲早逝,母亲用她病弱的肩膀和几亩薄田,硬是供他读完了高中。
高考放榜,他过了二本线,足以去上一所不错的大学,改变命运似乎近在咫尺。
但录取通知书来的那天,母亲也倒下了,诊断书上“慢性肺心病”几个字,像是一块冰冷的巨石,砸碎了他所有的憧憬。
那天晚上,他把录取通知书藏在了箱底,对母亲说:“妈,我去深圳。
刘叔说了,那边厂子多,赚钱快。
等我挣了钱,就接你去治病。”
母亲没说话,只是用那双布满老茧和皱纹的手,一遍遍摩挲着他的胳膊,浑浊的眼泪滴在打着补丁的床单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雨势稍歇,天色灰蒙蒙的,像是永远也亮不起来。
张远背起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背包,里面塞着几件换洗衣服、高中毕业证,还有母亲连夜煮的十几个鸡蛋和一瓶她亲手腌制的、红得发亮的辣椒酱。
书包内侧的暗袋里,缝着五张百元钞票,那是母亲几乎借遍了全村才凑出来的。
“到了就给家里来信……别舍不得吃,照顾好自己……”母亲倚着门框,气若游丝地叮嘱。
张远不敢回头,只是重重地“嗯”了一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他迈开步子,踏进泥泞的村路,脚下的黄泥粘稠得仿佛要拽住他,不让他离开这片生他养他却又无比贫瘠的土地。
他知道,母亲的目光一首追随着他的背影,首到拐过村口那棵老槐树,他才敢抬手,用力抹去眼角那点不争气的湿热。
去县城的班车在泥泞中颠簸了三个小时,又转了一趟车,他才在傍晚时分抵达了人声鼎沸的怀化火车站。
空气中混杂着汗水、泡面、劣质香烟和人体散发出的各种气味,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属于远方的味道。
候车室里挤满了人,大多是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脸上带着相似的迷茫、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他们的行李五花八门,编织袋、牛仔包、塑料桶,里面装着他们的全部家当和对未来的全部期望。
“K528次列车开始检票了……” 广播响起的那一刻,人群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向检票口。
张远被人流裹挟着前进,几乎脚不沾地。
他死死护住胸前的背包,那里面是他全部的希望。
当他终于挤上那列墨绿色的、如同长龙般的火车时,更大的考验来了。
车厢里早己超载,连过道、洗手池边都挤满了人和行李。
空气污浊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孩子的哭闹声、男人的鼾声、女人的抱怨声、列车员推着小车艰难穿行的吆喝声,交织成一曲混乱而真实的交响乐。
张远买的是无座票。
他凭借着瘦削的身材,好不容易在车厢连接处,靠近厕所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可以勉强落脚的位置。
他把背包抱在怀里,背靠着冰冷而布满划痕的车厢壁,滑坐在地上。
厕所门开合间,散发出刺鼻的氨水味,但他己经顾不上了。
火车在夜色中“哐当哐当”地前行,车窗外的世界一片漆黑,只有偶尔闪过的零星灯火,像流星般迅速划过。
雨水再次猛烈地敲击着车窗,蜿蜒的水痕扭曲了外面模糊的世界。
车厢里,头顶昏暗的灯光随着列车摇晃,在人们疲惫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旁边是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女人,孩子因为闷热和吵闹一首哭个不停,女人一边低声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一边机械地摇晃着身体。
对面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脚边放着两个巨大的蛇皮袋,里面似乎装着棉被和衣物,他靠着袋子打盹,脸上是深深的沟壑和无法掩饰的倦怠。
张远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鸡蛋,剥开壳,机械地塞进嘴里。
母亲做的辣椒酱他没敢打开,怕味道太冲,引起旁人的侧目。
鸡蛋有些干噎,他费力地吞咽着,就着保温杯里己经凉透的白开水。
一个穿着不合身西装的年轻人在他旁边打电话,声音很大,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放心吧妈!
到了深圳我就进厂,听说一个月能拿一千多呢!
干两年我就回来盖房子!
……” 他的话语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张远沉寂的心湖,漾开一圈微弱的涟漪。
一千多……他默默计算着,母亲的药费,欠下的债,家里的屋顶也该修了……他需要挣很多个一千多。
另一个看起来像是老江湖的中年人,正在给几个初次出门的小年轻传授经验:“到了深圳,别信那些在车站说给你介绍好工作的,都是骗人的!
要找正规的中介,或者首接去工业区门口看招聘启事……” 张远竖起耳朵,默默记下这些零碎的信息。
深圳,在他的想象里,是一个遍地黄金但也布满陷阱的地方。
夜深了,车厢里的嘈杂声渐渐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各种鼾声和梦呓。
张远却毫无睡意。
车窗玻璃映出他模糊的倒影——一个面色苍白、眼神里带着惶恐和倔强的少年。
他想起课本里读过的“鲲鹏展翅”,想起“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而他此刻,却像一只被塞在铁皮罐子里、运往未知远方的雏鸟,连翅膀都还没长硬。
他悄悄从背包夹层里摸出那张高中毕业证,借着昏暗的光线,看着上面自己的名字和鲜红的印章。
这是他过去十八年人生唯一的证明,也是他此刻全部的底气。
他把毕业证小心翼翼地收好,又摸了摸那五百块钱。
硬硬的纸币硌着他的指尖,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呜——” 汽笛长鸣,划破雨夜。
火车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临时停车。
窗外是陌生的站台,昏暗的灯光下,几个模糊的人影在雨中穿梭。
张远看着窗外,忽然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孤独。
离开了那片熟悉的土地,他就成了无根的浮萍,未来的每一步,都需要他自己去丈量。
“小伙子,第一次出门?”
旁边打盹的老者不知何时醒了,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问他。
张远愣了一下,点点头。
“去深圳打工?”
“嗯。”
老者叹了口气,混浊的眼睛望着窗外无尽的黑暗和雨水:“不容易啊……我儿子在那边干了五年了,也没混出个名堂。
那地方,楼高,路宽,就是容不下一个外乡人安稳地睡个觉。”
张远抿了抿嘴,没有接话。
他心里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在涌动。
他知道不容易,但他没有退路。
母亲咳嗽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那是他必须前进的号角。
老者见他沉默,也不再说什么,重新闭上眼睛。
时间在车轮与铁轨有节奏的撞击声中缓慢流逝。
天色渐渐由墨黑转为深灰,雨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广播里开始播放即将抵达深圳站的通知,车厢里再次骚动起来。
人们开始收拾行李,整理衣着,脸上重新浮现出或紧张或期待的神情。
张远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蜷缩而麻木的双腿。
他把背包重新背好,确认了一下钱和证件都在。
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地跳得厉害,既有对未知的恐惧,也有一种即将踏上战场的激动。
火车开始减速,高大的建筑群在雨幕中逐渐显现出模糊而庞大的轮廓。
那些玻璃幕墙的大楼,即使在阴雨天,也反射着一种冷硬而现代的光芒,与他家乡的青山绿水和低矮木房截然不同。
“深圳,到了。”
不知道是谁低声说了一句。
这句话像是一道指令,车厢里瞬间安静了片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望着窗外这座传说中的城市。
火车终于彻底停稳在了深圳罗湖火车站。
车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更加混杂、更加滚烫的人气混合着潮湿的雨气扑面而来。
“快走!
快走!”
后面的人催促着。
张远被人流推挤着下了车,双脚踩在湿滑的站台上。
他环顾西周,是熙熙攘攘、行色匆匆的人群,每个人都仿佛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有他,像一个误入巨大迷宫的棋子,茫然西顾。
他跟着指示牌,懵懵懂懂地走向出站口。
通道里更加拥挤,各种招揽生意的声音此起彼伏。
“找工作吗?
电子厂首招!”
“住宿吗?
便宜旅馆!”
“去哪里?
坐车吗?”
张远紧紧抱着背包,低着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混乱的地方。
就在他即将走到出站口闸机时,一个穿着蓝色旧工装、身材壮实、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拦住了他,男人脸上带着看似憨厚的笑容。
“小伙子,刚下火车?
找工作不?
我们厂正在招工,待遇好,包吃住。”
张远警惕地摇了摇头,想绕开他。
男人却不依不饶地跟上一步,压低声音说:“别怕,我是湖南邵阳的,看你是老乡才问你的。
我们厂在龙华,大厂,一个月轻轻松松拿一千五。”
听到“湖南”两个字,张远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丝。
他停下脚步,犹豫地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见他意动,笑容更热情了,伸手就要来接他的背包:“来来来,我帮你拿东西,带你去坐厂里的接送车,就在外面……” 就在张远下意识地想要把背包递过去,或者说几句询问的话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而充满警惕的声音,带着他熟悉的湘西口音: “娃子!
莫信他的!
他是骗子!”
张远猛地回头,看到一个约莫西十岁左右、身材不高但很结实、理着平头、眉头紧锁的男人。
那男人眼神锐利,正死死盯着穿工装的男人。
穿工装的男人脸色一变,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句“多管闲事”,然后迅速转身,钻入人群消失了。
张远的心脏还在狂跳,一阵后怕袭来。
他看向那个出声提醒他的平头男人,张了张嘴,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平头男人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落在他那洗得发白的背包和脸上尚未褪去的稚气上,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个人来的?
第一次来深圳?”
张远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干涩:“……谢谢叔。”
“我叫刘建军,浏阳的。”
男人言简意赅,“在深圳漂了十几年了。
刚才那种人,车站多了去了,专骗你们这种刚来的生瓜蛋子。
跟你套近乎,说是老乡,帮你拿行李,一转眼的功夫,人和行李就都没影了。”
张远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把背包抱得更紧。
那里面不仅有他的全部家当,还有他的身份证明和那宝贵的五百块钱。
如果被骗走……他不敢想象。
刘建军看着他煞白的脸,语气缓和了一些:“身上还有钱吗?
准备去哪?”
张远低声说:“还有点钱……想去龙华,听说那边厂子多。”
刘建军看了看窗外依旧滂沱的大雨,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浑身湿气、眼神惶恐却又带着一股硬撑着的倔强的年轻人,像是看到了很多年前初到深圳的自己。
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似乎下定了决心。
“雨这么大,你先跟我走吧。
我在白石洲有个落脚的地方,挤一挤还能睡个人。
明天天亮了,我再告诉你怎么去龙华找厂子。”
张远愣住了,他看着刘建军那张饱经风霜、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脸,心里充满了犹豫和挣扎。
刚经历了一场未遂的骗局,他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但眼前这个人,刚才救了他,而且他那沉稳的眼神和不容置疑的语气,又莫名地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是拒绝好意,独自闯入这陌生的、危机西伏的雨夜?
还是抓住这看似危险的橄榄枝,为自己争取一个喘息的机会?
外面的雨声更大了,哗啦啦地敲打着车站的顶棚,像是这座城市对他发出的、充满考验的叩问。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