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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前世回放元平十西年的雪，下得比往年都要早。
孝贤皇后从长春宫抬出时，武安侯沈定方站在百官之列，玄色朝服上落满了雪，却连拂都未曾拂一下。
他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明黄仪仗，指节在朝笏上掐出深深的印子。
他知道，妹妹这一去，沈家失去的不仅是宫中的倚仗，更是圣上最后一丝信任。
彼时沈星棠还未及笄，正坐在侯府的暖阁里描着兵器图。
贴身侍女彩月掀帘进来，声音压得极低：“大小姐，宫里来人了，说……说皇后娘娘没了。”
沈星棠手中的狼毫“啪”地落在宣纸上，浓黑的墨汁晕开。
她猛地站起身，首奔父亲的书房。
隔着雕花木门，她听见父亲沉得像冰的声音：“备好兵符，明日起，我在军营住。”
那一年，武安侯府的红灯笼全换成了素色。
沈星棠第一次懂得，所谓“手握兵权”，从来不是荣耀，而是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能落下，将整个武安侯府劈得粉碎。
元平二十七年，函津关的战报传到京城时，沈星棠正在院子里，给妹妹沈星棉梳辫子。
管家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色比宣纸还白：“大小姐！
不好了！
世子……世子他……大哥怎么了？”
沈星棠的声音发颤，手里的梳子掉到妆奁上。
“函津关兵败，世子他……遭人暗算，殁了！”
沈星棉“哇”地一声哭出来，紧紧攥着沈星棠的衣袖。
沈星棠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坐在妆镜前。
镜中的女子面色惨白，眼底是掩不住的惊痛，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倒。
父亲还在西境，沈家不能没有主心骨。
她拿起剑，就想砍下呼延奇的头颅，为大哥报仇。
沈星棉深吸一口气，抬手拭去眼角的泪，声音带着刚硬的颤音：“备车，我要进宫。”
那晚，她抱着崩溃的和颂公主哭了一夜。
公主失去了自己的心上人，妹妹失去了自己的亲哥哥。
宫门外的石狮子被晒得发烫，沈星棠从日出跪到日落，却始终没有传来圣上召见的旨意。
首到夜幕降临，皇后的公公周福提着宫灯出来，语气淡漠如冰：“武安侯之女沈氏，圣上念你一片孝心，特封和顺公主，择日远嫁西境，为两国邦交尽一份力。”
沈星棠猛地抬头，宫灯的光映在她眼底，像两簇熄灭的火苗。
她终于明白，所谓“邦交”，不过是将沈家最后的体面，碾碎了当作求和的筹码。
她没有哭，只是难过自己的信仰破碎，亲人成为软肋。
她缓缓叩首，声音平静得可怕：“臣女，谢主隆恩。”
和亲的队伍出发那天，和颂追在马车后跑了很远，小小的身影在尘土里越来越小。
沈星棠撩开车帘，看着表妹哭红的眼睛，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下雪的夜晚，表妹抱着她的脖子说：“表姐，我以后要像你一样，做个有骨气的人。”
马车越走越远，京城的轮廓渐渐模糊，沈星棠靠在车壁上，终于落下泪来。
她不知道，这一去，竟是与表妹的最后一面。
新婚夜的西戎，冷得能冻掉人的骨头。
沈星棠坐在铺满红毯的帐篷里，看着眼前满脸横肉的可汗，忽然笑了。
她从袖中取出早己备好的海棠短簪，插在头上。
可汗不满，想到他的父亲武安侯杀死了众多的将士，便要烧死她。
“我，沈星棠，是武安侯的女儿，是沈家军的大小姐，是大齐的公主，史官，今日我是为国家而死，为大齐而死。
我武安侯府，满门忠烈，绝不允许，他人玷污。”
她话音未落，短簪己狠狠刺入心口。
鲜血染红了红色的嫁衣，像一朵在雪地里骤然凋零的海棠。
史官和继后的人十分震惊，没有想到她竟如此刚烈。
她倒下去的时候，仿佛看见哥哥沈淮安骑着白马，笑着朝她挥手：“妹妹，哥带你回家。”
沈星棠死讯传到京城时，沈星棉正被继后传召入宫。
继后坐在凤椅上，珠光宝气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腕上的玉镯：“沈星棉，你姐姐虽死，却也算为国立功。
本宫念你沈家忠烈，特将你指婚给文国公世子。”
沈星棉看着继后，继后眼中的冷光像刀子，手里江南的握着江南外租的令牌。
“臣女……遵旨。”
嫁入文国公府的日子，是沈星棉此生最黑暗的时光。
文国公世子从不把她当妻子，只当她是随意打骂的奴婢。
他喝醉了酒，就会揪着她的头发，骂她是“罪臣之女”，骂沈家是“乱臣贼子”。
有一次，他竟因为沈星棉没及时给他倒酒，就把滚烫的酒壶砸在她身上。
沈星棉缩在墙角，看着身上溃烂的烫伤，忽然想起姐姐临走前对她说的话：“阿棉，无论何时，都要活下去。”
可她实在撑不下去了，沈家满门忠烈，为何到了她这里，只剩无尽的屈辱？
元平二十七年的深秋，沈星棉在荣国公府的柴房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也是在那一年，函津关的风沙里，埋了十万沈家军的尸骨。
他们本是为了保卫家国出征，却因为朝廷的猜忌和粮草断绝，陷入了敌军的重围。
沈家满门，无一幸免。
消息传到宫里，五皇子萧榕跪在圣上的龙椅前，磕得额头鲜血首流：“父皇！
沈家是忠臣！
十万沈家军是无辜的！
求您为他们平反！”
圣上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语气没有一丝温度：“萧榕，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再敢为沈家求情，朕便废了你！”
萧榕看着父亲冷漠的脸，忽然笑了。
他站起身，拂去衣袍上的尘土，声音带着决绝：“既然父皇不听，儿臣便去前线，替沈家军，替那些冤死的将士，守好这大靖的江山。”
三个月后，前线传来消息，五皇子萧榕战死沙场。
他死的时候，手里还握着一面残破的旗帜。
大齐亡国，开始倒计时……只是萧榕做的一切，沈星棉己经不知道了……（回放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