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心尘缘两相弃
第1章 昆仑雪，故人非
昆仑墟，终年积雪，寒风如刀。
苏清商裹着一件破旧的貂裘，跪在“天门”之外。
这道由白玉雕琢而成的巨大牌坊，高耸入云，其上流光溢彩，仙气氤氲，与牌坊外冰天雪地的凡俗世界划开了两个截然不同的领域。
这是她跪在这里的第三个月。
刺骨的寒风卷着雪沫，无情地抽打在她早己冻得青紫的脸上，嘴唇干裂出血，意识在清醒与昏沉之间反复横跳。
支撑她不倒下的唯有心中那一个执拗到近乎疯魔的念头——她要见谢长风。
三年前，青梅竹马的谢长风被云游的昆仑仙人看中，测出万年不遇的“天生剑骨”，一步登天，被接入这凡人遥不可及的仙家门派。
临行前，他在村口的歪脖子树下，拉着她的手，眼眸亮如星辰。
“清商，等我！
待我学成仙法，定会回来寻你，带你一同去看天外的风景，享千年寿，万年安。”
她信了。
于是，她等了三年。
从豆蔻少女等到了十八岁，等来的却是家乡遭遇大旱，瘟疫横行，父母双亡，十室九空。
走投无路之际，她怀揣着谢长风留下的那枚劣质玉佩，跋涉万里，历尽千辛万苦，来到了这传说中的昆仑墟。
她只想问问他，是否还记得当年的承诺。
“凡人，速速离去！
天门非尔等驻足之地。”
守门的两位青衣弟子御剑悬停在半空，神情冷漠，目光如同看待一只不知死活的蝼蚁。
苏清商缓缓抬起头，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求仙长通融，我……我只想见谢长风一面。”
“谢长风？”
其中一名弟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道“谢师兄乃我昆仑千年不出的天骄，亲传弟子，道号‘忘尘’。
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别说是你，就是内门弟子，若无要事，也难见其一面。”
忘尘……忘了尘缘吗？
苏清商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颤抖着从怀中掏出那枚被体温捂得温热的玉佩，高高举起：“这是……这是他留给我的信物，求仙长……够了！”
一声清冷的呵斥自天门内传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苏力商循声望去只见云雾缭绕的门内，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那人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墨发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
他的面容俊美得如同冰雪雕琢，眉眼清冷，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疏离感，仿佛不属于这人间。
只是那张脸分明是她刻在心底、念了千百遍的模样。
“长风……”苏清商的眼泪瞬间决堤，积攒了三年的思念、委屈与苦楚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双腿却早己冻得麻木，不听使唤。
谢长风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她，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他停在离她十步远的地方，声音比这昆仑的雪还要冷。
“我己是昆仑弟子谢忘尘，尘缘己了过往皆忘。
你走吧。”
短短一句话，如同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熄了苏清商心中最后一丝火焰。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他，那个曾经会在她生病时笨拙地为她熬药、会在她受欺负时替她出头、会笑着说要保护她一辈子的少年，怎么会变成眼前这个冷酷无情的仙人？
“你……你说什么？”
她喃喃自语，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长风我是清商啊！
你不认得我了吗？
你看这是你给我的玉佩……”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将玉佩抛了过去。
玉佩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谢忘尘脚下的白雪中。
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只是平静地说道：“区区凡物，早己不配入我之眼。
念在旧识一场，我最后劝你一次速速下山，莫要在此自误。”
他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情感，那种彻底的漠然，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伤人。
“我不信！”
苏清商嘶吼起来泪水混合着雪水淌过她满是污垢的脸颊，“你骗我！
你一定是有什么苦衷，对不对？
谢长风，你看着我的眼睛！”
她不顾一切地向前爬去冻僵的手指在雪地上划出带血的痕迹。
她只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好看看他的眼睛里，是否还藏着一丝一毫属于过去的温度。
然而，她只爬了两步，一道无形的屏障便挡住了她的去路。
那是谢忘尘随手布下的结界。
“执迷不悟。”
谢忘尘微微蹙眉，似乎耐心己经耗尽。
他抬起手，指尖萦绕起一缕淡金色的灵光。
那两名守门弟子见状，眼中流露出敬畏与幸灾乐祸。
谢师兄要亲自出手了这个凡人女子，死定了。
苏清商却笑了笑得凄凉而绝望。
她停止了挣扎，就那么跪坐在雪地里抬着头用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谢长风，你若今日杀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谢忘尘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波动，但转瞬即逝。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传遍了整个山门：“凡人苏氏，擅闯仙门，扰我清修，本应就地诛杀。
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便废你灵根，断你念想从此仙凡殊途，再无瓜葛。”
话音未落，他指尖的灵光化作一道利箭，瞬间射入苏清商的眉心！
“啊——！”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从眉心炸开瞬间传遍西肢百骸。
苏清商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撕裂了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地从体内抽离出去。
她甚至能“看”到，自己体内那根微弱到几乎不存在、却是她踏上寻仙路唯一希望的“伪灵根”，正在寸寸断裂，化为齑粉。
这是当年一位游方道士所赠，说她虽无仙缘，却有一线生机。
正是靠着这伪灵根带来的微弱感应她才能在万里跋涉中避开无数凶险，找到昆仑墟。
而现在，这最后一丝希望，被她心心念念的人，亲手掐灭了。
剧痛过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苏清商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意识彻底沉入深渊。
在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她看到谢忘尘转身离去白衣胜雪，背影决绝，自始至终，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
天门之外，风雪更大了很快便将那道倒在雪地里的纤弱身影彻底掩埋。
两名守门弟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低声道：“谢师兄果然是道心坚定，说斩尘缘，便真的斩得一干二净。
这女子也真是可怜。”
另一人冷哼一声：“可怜什么？
痴心妄想自取其辱罢了。
仙凡有别，她一个凡人，也敢肖想谢师兄？
快处理掉吧，别污了天门圣地。”
说罢，他就要上前。
就在此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慢着。”
一位身穿灰色道袍、手持扫帚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他佝偻着背，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杂役。
但那两名青衣弟子一见到他，立刻躬身行礼：“见过秦长老。”
被称作秦长老的老者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缓步走到苏清商身边，探了探她的鼻息，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还有一口气。”
他喃喃道，随即抬头看向天门之内，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云雾，望向了昆仑深处，“忘尘啊忘尘，你这一剑，斩得到底是她的念想还是你自己的道心？”
他摇了摇头弯下腰将己经冻得僵硬的苏清商抱了起来。
“长老，这……”守门弟子欲言又止。
“此女我带走了。”
秦长老淡淡地说道，“你们什么都没看见，明白吗？”
两名弟子哪敢多言，连连点头。
秦长老抱着苏清商，转身走向昆仑墟的另一侧，那里是人迹罕至的后山，也是昆仑派人人谈之色变的禁地——葬剑谷。
风雪中，老者的身影渐行渐远，只留下一句悠悠的叹息，消散在风里。
“痴儿，痴儿啊……也罢，是劫是缘，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苏清商裹着一件破旧的貂裘，跪在“天门”之外。
这道由白玉雕琢而成的巨大牌坊，高耸入云，其上流光溢彩，仙气氤氲，与牌坊外冰天雪地的凡俗世界划开了两个截然不同的领域。
这是她跪在这里的第三个月。
刺骨的寒风卷着雪沫，无情地抽打在她早己冻得青紫的脸上，嘴唇干裂出血，意识在清醒与昏沉之间反复横跳。
支撑她不倒下的唯有心中那一个执拗到近乎疯魔的念头——她要见谢长风。
三年前，青梅竹马的谢长风被云游的昆仑仙人看中，测出万年不遇的“天生剑骨”，一步登天，被接入这凡人遥不可及的仙家门派。
临行前，他在村口的歪脖子树下，拉着她的手，眼眸亮如星辰。
“清商，等我！
待我学成仙法，定会回来寻你，带你一同去看天外的风景，享千年寿，万年安。”
她信了。
于是，她等了三年。
从豆蔻少女等到了十八岁，等来的却是家乡遭遇大旱，瘟疫横行，父母双亡，十室九空。
走投无路之际，她怀揣着谢长风留下的那枚劣质玉佩，跋涉万里，历尽千辛万苦，来到了这传说中的昆仑墟。
她只想问问他，是否还记得当年的承诺。
“凡人，速速离去！
天门非尔等驻足之地。”
守门的两位青衣弟子御剑悬停在半空，神情冷漠，目光如同看待一只不知死活的蝼蚁。
苏清商缓缓抬起头，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求仙长通融，我……我只想见谢长风一面。”
“谢长风？”
其中一名弟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道“谢师兄乃我昆仑千年不出的天骄，亲传弟子，道号‘忘尘’。
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别说是你，就是内门弟子，若无要事，也难见其一面。”
忘尘……忘了尘缘吗？
苏清商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颤抖着从怀中掏出那枚被体温捂得温热的玉佩，高高举起：“这是……这是他留给我的信物，求仙长……够了！”
一声清冷的呵斥自天门内传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苏力商循声望去只见云雾缭绕的门内，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那人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墨发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
他的面容俊美得如同冰雪雕琢，眉眼清冷，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疏离感，仿佛不属于这人间。
只是那张脸分明是她刻在心底、念了千百遍的模样。
“长风……”苏清商的眼泪瞬间决堤，积攒了三年的思念、委屈与苦楚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双腿却早己冻得麻木，不听使唤。
谢长风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她，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他停在离她十步远的地方，声音比这昆仑的雪还要冷。
“我己是昆仑弟子谢忘尘，尘缘己了过往皆忘。
你走吧。”
短短一句话，如同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熄了苏清商心中最后一丝火焰。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他，那个曾经会在她生病时笨拙地为她熬药、会在她受欺负时替她出头、会笑着说要保护她一辈子的少年，怎么会变成眼前这个冷酷无情的仙人？
“你……你说什么？”
她喃喃自语，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长风我是清商啊！
你不认得我了吗？
你看这是你给我的玉佩……”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将玉佩抛了过去。
玉佩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谢忘尘脚下的白雪中。
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只是平静地说道：“区区凡物，早己不配入我之眼。
念在旧识一场，我最后劝你一次速速下山，莫要在此自误。”
他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情感，那种彻底的漠然，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伤人。
“我不信！”
苏清商嘶吼起来泪水混合着雪水淌过她满是污垢的脸颊，“你骗我！
你一定是有什么苦衷，对不对？
谢长风，你看着我的眼睛！”
她不顾一切地向前爬去冻僵的手指在雪地上划出带血的痕迹。
她只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好看看他的眼睛里，是否还藏着一丝一毫属于过去的温度。
然而，她只爬了两步，一道无形的屏障便挡住了她的去路。
那是谢忘尘随手布下的结界。
“执迷不悟。”
谢忘尘微微蹙眉，似乎耐心己经耗尽。
他抬起手，指尖萦绕起一缕淡金色的灵光。
那两名守门弟子见状，眼中流露出敬畏与幸灾乐祸。
谢师兄要亲自出手了这个凡人女子，死定了。
苏清商却笑了笑得凄凉而绝望。
她停止了挣扎，就那么跪坐在雪地里抬着头用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谢长风，你若今日杀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谢忘尘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波动，但转瞬即逝。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传遍了整个山门：“凡人苏氏，擅闯仙门，扰我清修，本应就地诛杀。
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便废你灵根，断你念想从此仙凡殊途，再无瓜葛。”
话音未落，他指尖的灵光化作一道利箭，瞬间射入苏清商的眉心！
“啊——！”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从眉心炸开瞬间传遍西肢百骸。
苏清商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撕裂了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地从体内抽离出去。
她甚至能“看”到，自己体内那根微弱到几乎不存在、却是她踏上寻仙路唯一希望的“伪灵根”，正在寸寸断裂，化为齑粉。
这是当年一位游方道士所赠，说她虽无仙缘，却有一线生机。
正是靠着这伪灵根带来的微弱感应她才能在万里跋涉中避开无数凶险，找到昆仑墟。
而现在，这最后一丝希望，被她心心念念的人，亲手掐灭了。
剧痛过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苏清商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意识彻底沉入深渊。
在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她看到谢忘尘转身离去白衣胜雪，背影决绝，自始至终，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
天门之外，风雪更大了很快便将那道倒在雪地里的纤弱身影彻底掩埋。
两名守门弟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低声道：“谢师兄果然是道心坚定，说斩尘缘，便真的斩得一干二净。
这女子也真是可怜。”
另一人冷哼一声：“可怜什么？
痴心妄想自取其辱罢了。
仙凡有别，她一个凡人，也敢肖想谢师兄？
快处理掉吧，别污了天门圣地。”
说罢，他就要上前。
就在此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慢着。”
一位身穿灰色道袍、手持扫帚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他佝偻着背，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杂役。
但那两名青衣弟子一见到他，立刻躬身行礼：“见过秦长老。”
被称作秦长老的老者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缓步走到苏清商身边，探了探她的鼻息，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还有一口气。”
他喃喃道，随即抬头看向天门之内，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云雾，望向了昆仑深处，“忘尘啊忘尘，你这一剑，斩得到底是她的念想还是你自己的道心？”
他摇了摇头弯下腰将己经冻得僵硬的苏清商抱了起来。
“长老，这……”守门弟子欲言又止。
“此女我带走了。”
秦长老淡淡地说道，“你们什么都没看见，明白吗？”
两名弟子哪敢多言，连连点头。
秦长老抱着苏清商，转身走向昆仑墟的另一侧，那里是人迹罕至的后山，也是昆仑派人人谈之色变的禁地——葬剑谷。
风雪中，老者的身影渐行渐远，只留下一句悠悠的叹息，消散在风里。
“痴儿，痴儿啊……也罢，是劫是缘，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