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的尽头是光

隧道的尽头是光

分类: 都市小说
作者:十二1377
主角:赵保国,保国
来源:番茄小说
更新时间:2025-12-04 17:3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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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片段

都市小说《隧道的尽头是光》是大神“十二1377”的代表作,赵保国保国是书中的主角。精彩章节概述:一九九九年十二月,赵保国第一次把道镐砸进南方冬日的冻土时,他听见了一声沉闷的回响,像是敲在了一块空心的骨头上。那声音顺着钢钎震颤到他虎口,麻酥酥的,带着点阴险的甜意。工长老马在旁边叼着烟卷,眯着眼看灰白色的天空,吐出一句:“娘的,这地都冻瓷实了,跟老娘的裹脚布一样,又硬又臭。”赵保国没吭声,只是更用力地抡起了道镐。他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尤其是在这种需要耗费力气的活计上。说话会泄了那股子憋在胸口的气...

小说简介
一九九九年十二月,赵保国第一次把道镐砸进南方冬日的冻土时,他听见了一声沉闷的回响,像是敲在了一块空心的骨头上。

那声音顺着钢钎震颤到他虎口,麻酥酥的,带着点阴险的甜意。

工长老马在旁边叼着烟卷,眯着眼看灰白色的天空,吐出一句:“娘的,这地都冻瓷实了,跟老娘的裹脚布一样,又硬又臭。”

保国没吭声,只是更用力地抡起了道镐。

他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尤其是在这种需要耗费力气的活计上。

说话会泄了那股子憋在胸口的气,这是他干了十几年铁路养护工得出的经验。

他的皮肤被南方的风和北方的沙共同打磨成了一种深褐色,皱纹像是用刻刀凿出来的,里面嵌着洗不掉的煤灰和铁锈。

他们这段负责的是贯穿南北的一条老铁路,蜿蜒在丘陵与水网之间。

铁轨是六十年代铺的,枕木大多己经腐朽,换了一茬又一茬,像人嘴里坏掉又补上的牙。

保国熟悉这段路上每一处不为人知的细节:K135+200处有段钢轨内侧磨耗总是偏大,K138附近每到春天路基就有点软,需要重点看守,还有K140+500那个弯道,瞭望视线不好,司机路过那里都会多拉几声汽笛,声音在山谷里撞来撞去,最后变成呜咽。

千禧年快要来了。

报纸上、广播里,到处都是这个词,带着一种镀金的希望,闪闪发光。

赵保国觉得,那东西离他很远,远得像铁道尽头那个永远也走不到的地平线。

他的世界很简单,就是这两根无限延伸的钢轨,以及钢轨之间需要不断敲打、夯实、更换的道床和枕木。

他的家在铁路沿线的一个小镇上,一排排低矮的红砖房,屋顶上长着衰草。

老婆在镇上的纺织厂做工,三班倒,脸上总带着洗不掉的疲惫。

儿子小勇十西岁,正是不上不下的年纪,学习成绩像这段老铁路一样,时好时坏,让人操心。

保国每次休班回家,看着儿子趴在桌上写作业,薄薄的肩膀撑着略显宽大的校服,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不疼,但总是不舒服。

他知道,儿子看他的眼神里,有种不易察觉的疏离。

也许是因为他常年不在家,身上总带着机油和汗混合的味道;也许是因为他这个父亲,除了能讲几句铁路上枯燥的安全规程和听来的零星轶事,再也给不出更精彩的世界。

时代像一列突然提速的火车,轰隆隆地往前冲,他感觉自己快跟不上了,脚下的枕木似乎在微微晃动。

这天下午,天色阴沉得厉害,像一块吸饱了水的脏抹布,随时都能拧出水来。

工长老马接到通知,说上面有领导要来视察这段线路,让大家把活儿干得精细点。

保国,你把前面那段水沟再清一清,落叶堵住了。”

老马吩咐道,他脸上的皱纹比赵保国的还深,像干涸的河床。

保国拎着铁锹走过去。

铁路旁的水泥排水沟里,积满了去年秋天落下的梧桐叶,腐烂成了黑褐色的粘稠的一团,散发出植物尸体特有的甜腥气。

他一下一下地铲着,黑色的淤泥被翻起来,露出下面几只慌忙逃窜的潮虫。

铁锹刮擦着水泥沟底,发出刺耳的声音。

清着清着,铁锹头碰到了个硬物。

他以为是石头,用力一撬,那东西松动了。

他用锹拔拉出来,在水沟边缘的杂草上蹭了蹭污泥。

是一个巴掌大的、锈迹斑斑的铁皮盒子,上面模糊地印着红色的五角星和字迹,依稀能辨认出“為人民服務”几个字。

盒子被水汽腐蚀得很厉害,边角都烂穿了。

他犹豫了一下,用带着劳保手套的手指,笨拙地掰开了盒子。

里面没有他想象中的毛主席像章或者旧票证,只有一团糊满了铁锈和污渍的东西,勉强能看出是个小本子,纸页几乎粘在了一起。

他小心翼翼地想揭开一页,那纸却像潮湿的蝉翼一样,在他指尖碎裂了。

只有封皮内侧,似乎用钢笔写着什么字,墨水己经洇开,像一片死亡的蓝色苔藓。

他眯着眼看了半天,只勉强认出一个“李”字,还有一个像是“光”或者“辉”的字。

这是谁留下的?

什么时候留下的?

盒子的主人现在又在哪里?

这些问题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像水沟里的落叶,打了个旋,又沉了下去。

他把它扔回水沟,看着黑色的泥水慢慢将它重新吞没。

铁路上这种东西不少见,废弃的扳手、磨秃的闸瓦、甚至还有更早时候巡道工遗落的煤油灯。

它们像时代的鳞片,脱落下来,埋在泥土里,慢慢腐烂。

他首起腰,捶了捶后背。

远处的汽笛声由远及近,一列绿色的客运列车喘着粗气,哐当哐当地驶来。

车厢里灯火通明,透过模糊的车窗,他能看到晃动的人影,有的坐着,有的站着,像被装在一个个移动的、温暖的格子里。

列车带起的风猛烈地扑打在他脸上,带着煤烟和钢铁摩擦的气息,这是他闻了半辈子的味道。

风吹动了他花白的头发,也吹动了水沟里那腐烂的落叶。

列车很快过去了,消失在丘陵的拐角,只留下铁轨还在微微震颤,以及空气中久久不散的震动余波。

他看着空荡荡的铁轨,心里也空了一下。

那些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他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他们的人生,是不是也像这列车,沿着固定的轨道,奔向一个明确的终点?

他不知道。

他的终点,似乎就是这段永远也养护不完的铁路。

晚上收工,他们住在铁路旁的临时工棚里。

工棚是用废弃的集装箱改的,夏天像蒸笼,冬天像冰窖。

几个人围着一个烧煤的小铁炉子,上面坐着一个铝锅,里面炖着白菜粉条,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水汽和烟味混在一起,工棚里雾气沼沼。

老马抿了一口廉价的白酒,咂咂嘴:“听说没?

北边要修新铁路了,叫什么……高速铁路。”

“高速?

能有多快?”

一个年轻点的工人问。

“多快?

报纸上说,比现在这绿皮车快三西倍!

从北京到广州,嗖一下,一天就到了。”

老马用手比划着,表情夸张。

“吹牛吧?

那不得飞起来?”

年轻工人不信。

“飞不飞起来不知道,反正跟咱们没关系。”

另一个老工人嘟囔着,“那种铁路,用的是无缝钢轨,全是机器铺轨、维护,用不着咱们这帮抢道镐的了。”

工棚里沉默了一下。

只有炉火噼啪作响,和锅里的炖菜在继续咕嘟。

保国默默地卷着一根烟。

烟草粗糙,呛人,但能让他提神,也能让他麻木。

他想起白天那个锈蚀的铁盒子,还有上面模糊的“李”字。

那个姓李的工人,当年维护这段铁路的时候,是不是也听过关于未来的传说?

比如更结实的钢轨,更强大的机车?

他是否也曾感到过这种被时代擦身而过的茫然?

“快有快的好,”赵保国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慢了也有慢的好。

快了,东西坏得也快。”

他想起儿子那双对新奇事物充满渴望的眼睛,心里叹了口气。

未来是属于那种快车的,属于儿子的,不属于他,也不属于这段老掉牙的铁路和这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盒子。

他走出工棚,外面下起了冷雨,淅淅沥沥,打在集装箱的铁皮顶上,发出单调的响声。

远处的信号灯在雨幕中变幻着颜色,红、绿、黄,像一只只疲惫的眼睛。

他点着烟,深吸了一口,烟雾混着雨丝的凉气,钻进肺里。

两条铁轨在信号灯的光晕中向前延伸,闪着湿漉漉的冷光,最终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

他不知道的是,几个月后,关于那条高速铁路的勘探队就会出现在附近的区域。

他更不知道,一年之后,他所在的这段养护工区会因为线路升级而撤销部分岗位。

他的人生轨道,即将迎来一次他自己都无法预料的扳道岔。

雨下得更大了。

他扔掉烟头,那一点红光在潮湿的地面上挣扎了一下,熄灭了。

他转身走回工棚,把风雨和那无尽的、漆黑的铁道线,关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