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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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上所述,基于量子色动力学的模型在解释该异常能谱时仍存在显著偏差。”
他向后靠在吱呀作响的办公椅上,揉了揉干涩的双眼。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是晚上十一点半。
实验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日光灯发出的嗡鸣是这片寂静里唯一的声音,衬得窗外城市的霓虹都有些遥远。
又是毫无进展的一天。
他的论文卡在这个瓶颈己经两个月了,毕业的压力像无形的枷锁,越收越紧。
邮箱里躺着导师下午发来的催促邮件,措辞礼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他叹了口气,感觉胃里像塞了一团湿冷的棉花。
他起身,走向角落里的咖啡机,想用最后一点咖啡因提振一下濒临休眠的神经。
按下按钮,机器发出沉闷的研磨声和蒸汽的嘶鸣。
他拿起那个印着薛定谔的猫的马克杯——这是师兄毕业时送的礼物,杯壁上己经有了几道细微的裂纹。
滚烫的黑色液体注入杯中,带着一股焦糊的香气。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模型里的参数,想着下个月的房租,想着母亲在电话里小心翼翼的关心……思绪纷乱如麻。
就在这时。
毫无征兆地,他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像是快速蹲起时的供血不足,但更奇特。
仿佛整个世界在他感知的边缘轻轻“抖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手中的马克杯,脱离了地心引力。
它不是猛地飞起,而是以一种优雅而诡异的姿态,缓缓地、平稳地从他掌心漂浮起来,悬停在离他手面约十厘米的空中。
杯子里深褐色的咖啡液面,像一面完美的镜子,平静无波,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林恒愣住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手滑了?
但指尖残留的杯壁触感还未完全消散。
是幻觉?
熬夜太多了?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够那个杯子。
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杯柄的瞬间,杯子仿佛有生命般,又轻盈地向上飘了十几厘米,完美地避开了他的手。
一股寒意顺着林恒的脊椎爬了上来。
他环顾西周,空无一人。
只有一排排沉默的计算机机箱闪烁着绿色的指示灯,像无数只窥探的眼睛。
他用力眨了眨眼,甚至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清晰的痛感告诉他,这不是梦。
杯子依旧悬浮着,违背着他所认知的一切物理定律。
他尝试着集中精神,不是去“抓”,而是去“想”。
他盯着那只杯子,在心里无声地命令:下来。
杯子纹丝不动。
他又试了一次,这次带着一丝焦躁:掉下来!
悬浮的杯子突然猛地向下一坠!
林恒的心脏几乎跟着一起跳了出来。
他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接,但杯子在距离地面仅剩几厘米的地方,又突兀地停住了,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柔软垫子。
它再次稳定地悬停在那里,杯中的咖啡连一滴都没有洒出。
这一次,林恒看得清清楚楚。
这不是魔术,不是幻觉。
恐惧,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亵渎的好奇,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他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只违反常识的杯子,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是某种未知的磁场效应?
实验室设备泄漏?
还是……他想起了最近几天身边那些微小的“异常”:电脑偶尔会在他靠近时蓝屏重启;走廊的声控灯有时会在他经过后莫名延迟熄灭;昨天,他桌上那盆快要枯死的绿萝,一夜之间竟然抽出了鲜嫩的新芽,他当时还以为是室友好心浇了水。
所有这些琐碎的、被忽略的细节,此刻如同散落的珍珠,被眼前这失重的杯子串联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约一分钟后,那种微妙的“抖动感”再次出现,非常轻微,如同弦的余震。
下一秒,马克杯失去了支撑,“啪”地一声掉在了铺着防静电地板的地面上。
万幸,高度很低,没有摔碎,但剩余的咖啡泼洒出来,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污渍。
熟悉的引力回来了。
林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实验室里恢复了“正常”,只有地上的咖啡渍和空气中浓郁的苦涩味道,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虚幻。
他缓缓蹲下身,没有先去捡杯子,而是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那片温热的液体。
是真实的。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实验室的窗户,望向窗外那片被灯火点亮的、遵循着万有引力运行的熟悉城市。
但此刻,在他眼中,这个世界的根基,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而他自己,正站在那缝隙的边缘。
他捡起杯子,看着杯壁上那只既死又活的猫,第一次觉得,这只猫的眼神,充满了某种预示性的、令人不安的嘲讽。
今晚,他注定无法入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