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2013
第1章 兄弟与潜流
三中往事第一章 孤岛、兄弟与潜流2013年的秋天，D市第三中学像一座被遗忘的孤岛，矗立在市郊与农田的交界处。
锈红色的高墙内外，是两个世界。
这里是严格的封闭式管理，周日下午返校，周五下午释放，期间千余名学生在这片方寸之地生活、学习、摩擦、成长。
初二三班的下午最后一节历史课，总是格外难熬。
空气里混杂着粉笔灰、汗味和隐约的霉味。
智能手机是绝对的违禁品，唯一的娱乐是藏在课桌下的MP3，或是被翻得卷边的玄幻小说打印本。
陈浩南把头埋在臂弯里，指尖划过桌面上深深的刻痕。
历史老师的声音关于焚书坑儒，却像远处模糊的风声。
他的名字，陈浩南，是爷爷留下的烙印，在这座孤岛上，成了同学们百玩不腻的梗。
“陈浩南，”历史老师果然点到了他，语调里带着例行公事的调侃，“说说看，秦始皇焚的到底是什么书？”
教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
陈浩南慢吞吞站起来，用沉默筑起防御。
回应只会助长这种玩笑。
同桌的卢鹏超，白白胖胖，穿着明显贵价的运动鞋，在桌子底下悄悄推过来一盒进口饼干，被老师一个眼神制止。
卢鹏超是少数走读生，家就在几公里外的镇上，每日由父亲开车接送，他是三班通往校外世界的活体桥梁，也是团队里不可或缺的“物资部长”。
下课铃是救赎。
教室瞬间活络。
“浩南，别理他。”
卢鹏超拆开饼干递过来。
陈浩南拿了一块，味同嚼蜡。
“南哥，名号本身也是武器。”
前排瘦小的李柏庚转过来，推了推黑框眼镜，他是团队的大脑，“在这种丛林法则的地方，有点威慑力能省很多麻烦。”
他的分析总是冷静而功利。
旁边高大偏瘦的李强憨厚地点点头。
后排，吴天沉默地望来，眼神里是纯粹的跟随。
而坐在李柏庚斜后方，一个叫潘家宝的男生也抬起了头。
他长相普通，穿着洗得发旧的校服，但眼神沉静，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审度。
他很少主动参与闹腾，但每次众人议事，他偶尔的发言总能切中要害。
李柏庚曾私下对陈浩南说：“浩南，留心家宝，他脑子清楚，是块材料。”
话语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
齐翔宇这时晃了过来，他帅气，即便校服也穿得有型，他是另一个走读生，享受着穿梭于校内外的自由。
“浩南，一班有动静，”他压低声音，“言良坤和高汉义那边，好像在议论你上次篮球赛摔的那一跤，话挺难听。”
话音刚落，“毛猴”从门口窜进来：“南哥！
胖子！
一班高汉义带人把咱班体委堵厕所那边了！
说泼水溅到他们班女生了！”
厕所，那排孤零零立在教学楼西侧二百米外的平房，是默认的“决斗场”。
卢鹏超脸上闪过一丝紧张，他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手机——这校外世界的象征，此刻却无能为力。
陈浩南站起身：“走一趟。”
穿过空旷的操场，风带着凉意。
卢鹏超和齐翔宇这两个走读生的步伐略显轻快，放学意味着暂时的解放。
而对陈浩南、李强、吴天，以及默默跟在队伍稍后位置的潘家宝而言，夜晚意味着漫长的自习和狭小的宿舍。
厕所门口，高汉义正带人围着本班体委叫嚣，一班那位胖胖的“大姐大”抱臂旁观。
言良坤不在。
“高汉义，什么事？”
陈浩南开口。
高汉义看到他们，目光在李强和吴天身上顿了顿，气焰稍减：“陈浩南？
你们班的人先惹事！”
“不小心溅到水，道歉不就完了？”
齐翔宇反驳。
“齐翔宇，打扮得跟模特似的，真以为自己是根葱了？”
高汉义讥讽道。
“高汉义你嘴干净点！”
清亮的女声响起，刘畅从一班人群后走出，她眉眼干净，带着愠怒。
她和陈浩南之间有种朦胧的默契。
她的出现让高汉义一愣。
陈浩南目光扫过高汉义校服口袋不自然的方形凸起——烟盒。
在这封闭王国，这是重罪。
“高汉义，”他声音平稳，“上周德育处查寝，三班有人藏东西被逮，处分不轻。
你说，要是现在闹到老师那儿，会不会顺便查查口袋？
特别是……形状奇怪的。”
高汉义脸色骤变，死死捂住口袋，气势瞬间崩塌。
“行……陈浩南，你狠！
走着瞧！”
他带人狼狈退走。
大姐大深深看了陈浩南一眼，也转身离开。
刘畅看了陈浩南一眼，低头快步离去。
“牛逼，南哥！”
毛猴欢呼。
卢鹏超松了口气。
齐翔宇搂住陈浩南肩膀。
摇海南（齐翔宇女友）笑嘻嘻地走过来表示庆祝。
李柏庚推推眼镜：“制衡之术，运用得当。”
吴天眼神更显忠诚。
李强憨笑。
潘家宝此时才缓缓走上前，语气平静无波：“浩南，点到为止挺好。
不过高汉义这人记仇，言良坤还没露面，后面得留神。”
他的话不像庆祝，更像冷静的局势分析，带着一种超越现场混乱的洞察力。
陈浩南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心里却掠过一丝微妙的警醒。
这个平时不显山露水的潘家宝，看问题总比别人深一层。
回程路上，夕阳拉长影子。
对卢鹏超、齐翔宇而言，校门外的世界在召唤。
而对陈浩南和其他住校生，孤岛之夜才刚刚开始。
尤其到了周六周日，校园会瞬间空荡。
卢鹏超、齐翔宇自然消失，李柏庚家不算太远，有时也会被接走。
常常只剩下陈浩南、李强、吴天，以及那个似乎无处可去、总是安静待在教室或宿舍看书的潘家宝。
那时的潘家宝，会更加沉默，但陈浩南能感觉到，那双沉静的眼睛在观察着一切，包括他自己。
这种周末的寂静，让潘家宝的存在感反而变得更强，那种潜在的、智力上的威胁感，比高汉义的叫嚣更让陈浩南在意。
晚自习前，陈浩南坐在渐暗的教室里，窗外是纯粹的漆黑，只有远处镇上的零星光点。
他拿出笔记本，用力写下：陈浩南。
在这个孤岛，这名字是负担，也是他唯一的武器。
他依靠有限的情谊和默契，在规则边缘行走。
而身边，既有李强、吴天这样纯粹的臂膀，有卢鹏超、齐翔宇这样带来外部气息的伙伴，有李柏庚这样的谋士，更有潘家宝这样看不透底牌的潜流。
他的路，注定不会平坦。
锈红色的高墙内外，是两个世界。
这里是严格的封闭式管理，周日下午返校，周五下午释放，期间千余名学生在这片方寸之地生活、学习、摩擦、成长。
初二三班的下午最后一节历史课，总是格外难熬。
空气里混杂着粉笔灰、汗味和隐约的霉味。
智能手机是绝对的违禁品，唯一的娱乐是藏在课桌下的MP3，或是被翻得卷边的玄幻小说打印本。
陈浩南把头埋在臂弯里，指尖划过桌面上深深的刻痕。
历史老师的声音关于焚书坑儒，却像远处模糊的风声。
他的名字，陈浩南，是爷爷留下的烙印，在这座孤岛上，成了同学们百玩不腻的梗。
“陈浩南，”历史老师果然点到了他，语调里带着例行公事的调侃，“说说看，秦始皇焚的到底是什么书？”
教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
陈浩南慢吞吞站起来，用沉默筑起防御。
回应只会助长这种玩笑。
同桌的卢鹏超，白白胖胖，穿着明显贵价的运动鞋，在桌子底下悄悄推过来一盒进口饼干，被老师一个眼神制止。
卢鹏超是少数走读生，家就在几公里外的镇上，每日由父亲开车接送，他是三班通往校外世界的活体桥梁，也是团队里不可或缺的“物资部长”。
下课铃是救赎。
教室瞬间活络。
“浩南，别理他。”
卢鹏超拆开饼干递过来。
陈浩南拿了一块，味同嚼蜡。
“南哥，名号本身也是武器。”
前排瘦小的李柏庚转过来，推了推黑框眼镜，他是团队的大脑，“在这种丛林法则的地方，有点威慑力能省很多麻烦。”
他的分析总是冷静而功利。
旁边高大偏瘦的李强憨厚地点点头。
后排，吴天沉默地望来，眼神里是纯粹的跟随。
而坐在李柏庚斜后方，一个叫潘家宝的男生也抬起了头。
他长相普通，穿着洗得发旧的校服，但眼神沉静，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审度。
他很少主动参与闹腾，但每次众人议事，他偶尔的发言总能切中要害。
李柏庚曾私下对陈浩南说：“浩南，留心家宝，他脑子清楚，是块材料。”
话语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
齐翔宇这时晃了过来，他帅气，即便校服也穿得有型，他是另一个走读生，享受着穿梭于校内外的自由。
“浩南，一班有动静，”他压低声音，“言良坤和高汉义那边，好像在议论你上次篮球赛摔的那一跤，话挺难听。”
话音刚落，“毛猴”从门口窜进来：“南哥！
胖子！
一班高汉义带人把咱班体委堵厕所那边了！
说泼水溅到他们班女生了！”
厕所，那排孤零零立在教学楼西侧二百米外的平房，是默认的“决斗场”。
卢鹏超脸上闪过一丝紧张，他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手机——这校外世界的象征，此刻却无能为力。
陈浩南站起身：“走一趟。”
穿过空旷的操场，风带着凉意。
卢鹏超和齐翔宇这两个走读生的步伐略显轻快，放学意味着暂时的解放。
而对陈浩南、李强、吴天，以及默默跟在队伍稍后位置的潘家宝而言，夜晚意味着漫长的自习和狭小的宿舍。
厕所门口，高汉义正带人围着本班体委叫嚣，一班那位胖胖的“大姐大”抱臂旁观。
言良坤不在。
“高汉义，什么事？”
陈浩南开口。
高汉义看到他们，目光在李强和吴天身上顿了顿，气焰稍减：“陈浩南？
你们班的人先惹事！”
“不小心溅到水，道歉不就完了？”
齐翔宇反驳。
“齐翔宇，打扮得跟模特似的，真以为自己是根葱了？”
高汉义讥讽道。
“高汉义你嘴干净点！”
清亮的女声响起，刘畅从一班人群后走出，她眉眼干净，带着愠怒。
她和陈浩南之间有种朦胧的默契。
她的出现让高汉义一愣。
陈浩南目光扫过高汉义校服口袋不自然的方形凸起——烟盒。
在这封闭王国，这是重罪。
“高汉义，”他声音平稳，“上周德育处查寝，三班有人藏东西被逮，处分不轻。
你说，要是现在闹到老师那儿，会不会顺便查查口袋？
特别是……形状奇怪的。”
高汉义脸色骤变，死死捂住口袋，气势瞬间崩塌。
“行……陈浩南，你狠！
走着瞧！”
他带人狼狈退走。
大姐大深深看了陈浩南一眼，也转身离开。
刘畅看了陈浩南一眼，低头快步离去。
“牛逼，南哥！”
毛猴欢呼。
卢鹏超松了口气。
齐翔宇搂住陈浩南肩膀。
摇海南（齐翔宇女友）笑嘻嘻地走过来表示庆祝。
李柏庚推推眼镜：“制衡之术，运用得当。”
吴天眼神更显忠诚。
李强憨笑。
潘家宝此时才缓缓走上前，语气平静无波：“浩南，点到为止挺好。
不过高汉义这人记仇，言良坤还没露面，后面得留神。”
他的话不像庆祝，更像冷静的局势分析，带着一种超越现场混乱的洞察力。
陈浩南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心里却掠过一丝微妙的警醒。
这个平时不显山露水的潘家宝，看问题总比别人深一层。
回程路上，夕阳拉长影子。
对卢鹏超、齐翔宇而言，校门外的世界在召唤。
而对陈浩南和其他住校生，孤岛之夜才刚刚开始。
尤其到了周六周日，校园会瞬间空荡。
卢鹏超、齐翔宇自然消失，李柏庚家不算太远，有时也会被接走。
常常只剩下陈浩南、李强、吴天，以及那个似乎无处可去、总是安静待在教室或宿舍看书的潘家宝。
那时的潘家宝，会更加沉默，但陈浩南能感觉到，那双沉静的眼睛在观察着一切，包括他自己。
这种周末的寂静，让潘家宝的存在感反而变得更强，那种潜在的、智力上的威胁感，比高汉义的叫嚣更让陈浩南在意。
晚自习前，陈浩南坐在渐暗的教室里，窗外是纯粹的漆黑，只有远处镇上的零星光点。
他拿出笔记本，用力写下：陈浩南。
在这个孤岛，这名字是负担，也是他唯一的武器。
他依靠有限的情谊和默契，在规则边缘行走。
而身边，既有李强、吴天这样纯粹的臂膀，有卢鹏超、齐翔宇这样带来外部气息的伙伴，有李柏庚这样的谋士，更有潘家宝这样看不透底牌的潜流。
他的路，注定不会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