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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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块?
王老五一个老光棍,出手倒阔气。”
是父亲带着点酒意的声音。
“他那条瘸腿能下地就不错了,要不是急着留个后,能看上这丫头片子?”
母亲的声音尖利,像淬了冰的针,穿透薄薄的门板,扎进招娣的耳朵里,“再说,强子开春去县里念初中的学费、住宿费,不从这里出,从哪里出?
指望你土里刨食?”
“过了门,是死是活都是她命!
还能由着她性子来?”
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读书都读野了心了!
早点嫁出去,家里也省份口粮!”
弟弟强子也在屋里嚷嚷:“妈,我要那个遥控汽车!
王老五不是给钱了吗?”
“给给给,明天就给你买……”母亲的声音瞬间变得溺爱。
这样温柔的声音,听在招娣耳朵里却犹如恶魔的低语。
那一瞬间,她浑身的血仿佛瞬间凉了下去,她开始跑,不住的向前奔跑,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她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
招娣这才发现,她迷路了。
山里黑黢黢的,她知道,她的好父母肯定是不会来找她的。
在记忆里,母亲和父亲没有给过她一个好脸色,她今年14岁却没有上初中,家里没有多余的钱,就算有,也不会给她花。
她是一个没有姓氏的女儿,父亲说她是个丫头片子,不配上族谱,也就不必有姓名。
如果不是为了让母亲生儿子,可能她连“招娣”这个代号都没有。
招娣蜷缩在树下,感觉身体里那点因为奔跑而燃起的、微弱的暖意,正被风雪一丝丝抽走。
意识开始模糊,眼前闪过破碎的光影:父亲醉酒后的拳脚,母亲刻薄的诅咒,弟弟嘲笑的目光,隔壁村小孩撕碎的第一名成绩单。
还有....还有她藏在床底砖缝里,那本被翻烂了的《诗词选》。
如果五千块就能买她的命,为什么不早说呢?
为什么不早告诉她呢?
她说什么也会买回自己的命的。
奇怪的是,在意识彻底沉沦前,她反而感觉到一种诡异的平静。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僵硬的手,摸索到脑后那根用了多年、颜色己经褪尽的旧红头绳。
那是她出生时,奶奶给系的,说能“招来弟弟”。
她一点点,将那根头绳从发间扯了下来,然后松开手指。
红色的丝线轻飘飘地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她看着那抹亮色,嘴唇翕动了一下。
“至少....不用再被那些吃人的恶鬼糟蹋了。”
声音轻飘飘的。
雪也还在下,雪花一层,一层的落在她的身上。
招娣手心的雪花己经融化,那是她最后的余温,正一点点归还给这个冰冷的人间。
意识像沉入不见底的冰湖,西周的黑暗温柔地包裹上来。
远山的轮廓在雪夜中模糊不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片死寂之后,正悄然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