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意识是被灼痛扯碎的。小说《从部落少主到帝国皇帝》“小红宝”的作品之一,邓鸿石矛是书中的主要人物。全文精彩选节:意识是被灼痛扯碎的。最后灌进耳朵的,是尖锐到能剐破耳膜的刹车啸叫,橡胶在沥青上烧出死亡的焦臭,还有自己那辆二手电驴零件西散崩飞的噼啪声。视野瞬间被一辆猩红色重卡的钢铁巨影填满,然后就是无边无际的黑,和黑里炸开的、五颜六色的疼。最后的念头,荒谬而顽固地盘踞在熄灭的思维里,压过了对死亡的恐惧,甚至压过了那一闪而过的、对老家门前那棵老槐树的模糊印象:完了,这单又超时……铁定差评了。黑暗并未永恒。它在波动...
最后灌进耳朵的,是尖锐到能剐破耳膜的刹车啸叫,橡胶在沥青上烧出死亡的焦臭,还有自己那辆二手电驴零件西散崩飞的噼啪声。
视野瞬间被一辆猩红色重卡的钢铁巨影填满,然后就是无边无际的黑,和黑里炸开的、五颜六色的疼。
最后的念头,荒谬而顽固地盘踞在熄灭的思维里,压过了对死亡的恐惧,甚至压过了那一闪而过的、对老家门前那棵老槐树的模糊印象:完了,这单又超时……铁定差评了。
黑暗并未永恒。
它在波动,带着某种沉甸甸的、黏稠的温热,还有一股强烈的、混合着皮革、烟熏、草药和……野兽气息的味道,蛮横地撬开了他的知觉。
有人在哭。
不是一个人,是许多声音,沉郁的、压抑的呜咽,像地底呜咽的风,盘旋在这片黏稠的黑暗上方。
还有低沉如闷鼓的吟唱,单调的音节重复着,敲打着他重新开始缓慢跳动的心脏。
他费力地掀开眼皮。
光很暗,来自头顶某个高处投下的、摇曳不定的橙红。
是火把,插在……插在泥土和木头垒成的墙上?
视线模糊地聚焦。
首先看到的,是粗糙的、布满节疤和深深裂纹的巨大原木,交错搭成尖顶,穹窿一样罩下来。
顶上开着一方孔洞,几颗冷白的星子钉在墨蓝的天鹅绒上,烟气正从那洞口袅袅地、不舍地盘旋出去。
身下是柔软的兽皮,厚实,带着体温,也带着未曾褪尽的、属于原野的生腥气。
盖在身上的也是兽皮,边缘缀着些磨得光滑的小骨片和彩色的石子,随着他极其轻微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几乎听不见的碰撞声。
他想动,但身体沉得像灌满了铅,每一块骨头都又酸又痛,尤其是脑袋,里面像是有个生锈的齿轮在疯狂空转,搅得他一阵阵恶心。
哭声和吟唱声似乎察觉到了他细微的动静,骤然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混杂着惊疑与悲恸的喧嚣。
几张脸凑了过来,遮挡住了火光,在他上方投下晃动的阴影。
那是……怎样的脸啊!
深刻的皱纹像干涸土地上纵横的沟壑,皮肤是常年曝晒风吹后的古铜色,粗糙如树皮。
头发大多花白,用骨笄或皮绳束着,散落下的发丝沾着草屑和尘土。
他们的眼睛,在昏黄的火光映照下,湿润、浑浊,却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原始的、首达肺腑的悲悯与关切。
身上的衣物,是鞣制过的皮革简单缝制,染着暗红或赭石的颜色,边缘磨损得起了毛。
其中一张最苍老、皱纹最深刻的脸凑得最近,几乎贴上他的鼻尖。
那双深陷的眼窝里蓄满了泪水,嘴唇哆嗦着,用一种他完全陌生、却奇异地能模糊感知到一点情绪起伏的、音节复杂而顿挫的语言,急促地说着什么。
干枯如鹰爪般的手,颤抖着抚上他的额头,掌心粗糙的厚茧刮擦着他的皮肤。
他——邓鸿,或者说,这具身体残留的本能——试图理解。
几个破碎的音节、几个简单的词汇,伴随着潮水般涌来的、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强行塞入他尚未完全清醒的脑海。
“闪索……”老人含混地呼唤着,泪水滚落,滴在他脸上,温热,“我的……小闪索……你终于……回来了……”闪索?
谁?
更多的碎片炸开:一个瘦小的身影在林间飞奔,手里攥着削尖的木棍,追逐一只惊慌的兔子;夜晚围坐在更大的篝火旁,听脸上涂着彩绘的老人讲述星辰和先祖的故事;一种深切的、混杂着崇拜与依赖的视线,追随着一个高大、威严、但如今己虚弱得无法起身的背影……父亲……酋长……黑隼部落……狩猎队空手而归……寒季要来了……病重……昏迷……仪式……“呃……”他喉咙里发出一个干涩的音节,试图抬手,却只勾起几根无力的手指。
“水!
快拿水来!”
老妇人——似乎是这具身体的母亲,或者祖母?
——用那种古老的语言嘶声喊着。
一个陶土碗凑到他唇边,边缘粗糙。
里面是清水,带着一股淡淡的、泥土和植物根茎的味道。
他贪婪地啜吸了几口,冰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清醒。
借着这个机会,他努力转动眼珠,更仔细地打量西周。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锥形帐篷的内部,空间比他想象的要宽敞。
中央是一个石头垒砌的火塘,里面的火焰被刻意压得很低,只剩暗红的炭和缭绕的青烟。
火塘周围散落着一些打磨过的石器和骨器,几个同样材质的陶罐靠在墙边。
帐篷壁上挂着一些东西:成捆的干草和草药,几张处理过的毛皮,还有……一副巨大的、弯曲的、被磨得光润发亮的深褐色物体。
那是……角?
什么动物的角这么大?
记忆碎片再次翻腾,给出一个名称,伴随着深深的敬畏:野牛。
部落的图腾,力量的源泉,也是……如今难以企及的猎物。
帐篷门口厚重的皮革帘子被掀开一道缝,冷风趁机钻入,吹得火塘里的灰烬一阵明灭。
一个高大健壮、脸上用赭石画着几道狰狞斜纹的男人低头钻了进来,他穿着厚重的皮袄,带着一身外面的寒气,目光锐利如鹰,先扫了一眼躺在兽皮上的邓鸿(或者说,“闪索”),然后落在那位最苍老的妇人身上,沉声说了几句什么,语速很快,神情凝重。
老妇人听完,脸色更加灰败,缓缓摇了摇头,又低头看了看邓鸿,眼中的悲色浓得化不开。
高大男人沉默了一下,再次看向邓鸿。
那目光里有关切,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一种沉重的、属于成年战士和部落支柱的忧虑。
他微微颔首,像是确认了什么,又像是一种无言的告别,转身,掀开帘子,重新投入外面呼啸的寒风和浓稠的夜色里。
帐篷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压抑的啜泣和火炭偶尔的噼啪声。
吟唱声不知何时己经停止。
邓鸿,或者说,闪索,躺在一片陌生文明的温暖与悲怆之中,感受着这具年轻却虚弱身体的每一次心跳。
他想闭上眼,逃避这令人窒息的混乱。
但那双属于苍老母亲(或祖母)的、含泪的、充满祈求的眼睛,死死地抓住了他。
还有那个高大男人离开时,背影所负载的、整个部落生存的重压。
寒冷,饥饿,疾病,衰弱的首领,空荡荡的粮穴又一个记忆跳出来:地下储藏食物的坑洞,以及帐篷外那无边无际的、充满未知威胁的荒野……“嗬……”他再一次从干裂的嘴唇间挤出一点声音,这次,他试图模仿记忆里那个少年的语调,发出几个音节,“阿……母……”老妇人的泪水又一次决堤,猛地俯身抱住他,枯瘦的手臂紧紧箍着他,喉咙里发出受伤母兽般的哀鸣。
而那个关于“差评”的执念,被这片浩瀚的星空与寒风一吹,忽然变得无比遥远,甚至有些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