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上阳宫的春日,是连马嵬坡玉殒香消处都要逊色三分的。《琵琶声里》中的人物李湛崔贵妃拥有超高的人气,收获不少粉丝。作为一部都市小说,“居拿子”创作的内容还是有趣的,不做作,以下是《琵琶声里》内容概括:上阳宫的春日,是连马嵬坡玉殒香消处都要逊色三分的。宫柳扶疏,烟丝醉软,一片一片的嫩绿嫣红,皆是帝王恩宠的具象。廊下鹦鹉啄着金笼里玉粒般的水晶葡萄,殿内沉水香自狻猊口中袅袅吐出,缠绕着女子娇柔的低语。凤仪宫内,却是另一番光景。皇后郑元柔端坐于紫檀嵌螺钿凤纹书案前,裙裾如云,铺陈在青金石地砖上。三岁的嫡皇子李贤跪坐在蒲团上,小手握着紫毫,正临摹《急就章》。“贤儿,这一笔‘君’字,起锋要藏,运笔要稳。”...
宫柳扶疏,烟丝醉软,一片一片的嫩绿嫣红,皆是帝王恩宠的具象。
廊下鹦鹉啄着金笼里玉粒般的水晶葡萄,殿内沉水香自狻猊口中袅袅吐出,缠绕着女子娇柔的低语。
凤仪宫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皇后郑元柔端坐于紫檀嵌螺钿凤纹书案前,裙裾如云,铺陈在青金石地砖上。
三岁的嫡皇子李贤跪坐在蒲团上,小手握着紫毫,正临摹《急就章》。
“贤儿,这一笔‘君’字,起锋要藏,运笔要稳。”
郑后声音温和,指尖轻点纸面,“你外祖父当年便是凭这一手钟王楷法,得先帝青眼,贤儿也要好好练。”
小儿似懂非懂,却认真点头。
窗外春光透过茜纱,在郑后端庄的眉眼间流转。
她出身五大姓之一的荥阳郑氏,自入主中宫,便将郑氏家学——经史、书法、音律,悉数传授嫡子。
每一个笔画,每一句经文,都藏着门阀百年的积淀与野心。
而此时的长安城,另一场风波刚悄然平息。
去岁大选,太原王氏送入宫中的嫡女王蕴,凭借一手出神入画的丹青,尤其是一卷《兰亭修禊图》仿作,几可乱真,得了陛下几句夸赞,一时风头无两,赐居揽月宫,恩宠日隆。
王氏乃关陇门阀翘楚,此举意在弥补崔贵妃有孕侍寝不便的空缺,稳固门阀在宫中的势力。
陛下看似欣然笑纳,赏赐如流水般送入揽月宫,王蕴也因此成了后宫最新鲜惹眼的存在。
此刻,李湛正坐在上阳宫崔贵妃的榻边。
崔贵妃斜倚在紫檀木嵌螺钿的贵妃榻上,八个月的孕肚高高隆起,像揣了个圆月。
李湛一手轻抚她肚腹,一手翻阅着奏折。
日光透过蝉翼纱窗,在他明黄的袍角流转,映出团龙暗纹。
“陛下且听,”崔贵妃忽然轻笑,拉着他的手按在某一处,“这小冤家又踢了。”
李湛搁下朱笔,掌心下果然传来一阵滚动。
他唇角微扬,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只温声道:“这般活泼,必是个皇子。”
“皇子也好,公主也罢,只盼他像陛下一般英武便好。”
崔贵妃眼波流转,葱白的手指轻轻勾着他腰间玉带,“只是莫要太勤政才好,昨日臣妾等到二更天,陛下还在御书房...”这话里有话,李湛如何听不出。
皇后势大,郑氏门阀根深蒂固;王氏新宠,亦非安分之辈;而他博陵崔氏,自然也要借着这腹中胎儿,在这棋局上落下重重一子。
他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替她掖了掖滑落的锦被:“爱妃有孕在身,该多歇息。
朕晚间再来看你。”
出了上阳宫,春日暖阳扑面而来。
李湛眯了眯眼,方才那点温情瞬间从脸上褪去,只剩一片深沉的疲惫。
高内侍趋步跟上,听得皇帝忽然问:“她的手,怎么样了?”
高内侍一怔,即刻明白问的是谁。
这五年来,能让陛下不经名号就问“她”的,只有宝月楼那位。
“回大家,鱼娘子的伤...太医说还需将养。”
李湛脚步不停,声音平淡:“可查清了?”
“是...几个不长眼的,在宝月楼闹事,砸了琵琶,碎片划伤了娘子的手。”
高内侍斟酌着词句,“己处置了。”
皇帝只淡淡“嗯”了一声,再不多言。
这反应在高内侍意料之中。
一个宫外女子,再得宠也是玩物,难道还要陛下为她大动干戈?
何况如今崔贵妃有孕,王昭仪新宠,后宫百花争艳,前朝门阀博弈正酣,哪还顾得上一个五年旧人。
是夜,太极宫灯火通明。
王昭仪新排了胡旋舞,腰肢软得似三月柳条。
她端着参汤进来时,李湛正批到陇右军饷的折子。
少女身着郁金香染就的留仙裙,行走间环佩叮咚,带着一丝清甜的果香,那是太原王氏特制的“萦心香”,据说有令人心旌摇曳之效。
“陛下歇歇吧。”
王昭仪声音甜腻如蜜,纤纤玉指搭上他肩头,轻轻揉按。
李湛抬眼,看见她眼底那点熟悉的、药性的迷离。
这女子借药固宠,他心知肚明,然王氏势大,非动其时。
只是今夜,不知怎的,那刻意讨好的媚态让他心生烦躁,仿佛所有接近他的人,都带着各自的目的与算计。
“退下。”
他声音不大,却惊得她脸色煞白,泫然欲泣。
更漏滴到三更,万籁俱寂。
李湛忽然掷下朱笔,那未干的朱红在奏折上洇开一团。
“备马。”
高内侍以为自己听错了——宫门下钥,皇帝要策马出宫?
这是从未有过的荒唐。
然而天子一意,无人敢阻。
夜色浓重,一骑快马自侧门而出,蹄声踏碎长安宵禁的宁静,也踏碎了他自己定下的宫规。
---宝月楼今夜闭门谢客。
鱼阅微独坐窗前,望着被窗棂分割的月色。
右手缠着白纱,隐隐透出血迹。
那琵琶碎片扎进去时,她竟不觉得疼——至少,没有心口那处空落落的疼。
五年了。
她从十七岁的琵琶名伎,成了二十二岁的天子外室。
长安城里,人人都知宝月楼的鱼娘子是皇帝的人。
大多时候,他只是来听曲,听那曲《霓裳》,听那曲《春江花月夜》。
偶尔留宿,帐暖香浓间,她也是一副了无生趣、任其施为的模样,如同一具精美的瓷器,没有魂灵。
“娘子,歇了吧。”
侍女小声劝道。
她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蜷缩。
这双手,曾经反弹琵琶长安一绝,如今连最简单的轮指都做不到了。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
脚步声急切而上,门被推开时,带着夜风的凉意。
鱼阅微回头,看见那个明黄身影,一时怔住。
李湛站在门口,气息微乱。
他显然是策马而来,发髻有些散乱,龙袍下摆沾着夜露。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狼狈。
“陛下...”她欲起身行礼,被他一把按住。
烛光下,他看清了她手上的纱布,眼神骤然一冷。
“让朕看看。”
鱼阅微缩了缩手,却被他强硬地握住。
纱布一层层解开,露出那道狰狞的伤口——从虎口延伸到腕间,皮肉外翻,虽己上药,仍可见当时的凶险。
李湛的指腹轻轻抚过伤口边缘,动作罕见地轻柔。
“谁做的?”
他声音低沉,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
鱼阅微垂眸不语。
她能说什么?
说那日闹事的人腰间挂着崔府的令牌?
说他们口口声声骂她“狐媚惑主”?
说他们砸了她视若生命的琵琶,冷笑道“看你这废人还拿什么勾引天子”?
见她沉默,李湛手上力道加重,捏得她腕骨生疼:“朕在问你,谁伤了你?”
她吃痛,却仍咬着唇,不肯泄出一丝呻吟。
这倔强彻底激怒了他。
五年来,她总是这样——看似柔顺,骨子里却比磐石更硬。
他给她锦衣玉食,给她无人能及的“宠”,她却连一句软话都不肯施舍。
“好,好的很。”
李湛冷笑,眸中寒意凛冽,“你不言,朕便不知么?
崔氏?
郑氏?
还是那王氏?”
鱼阅微终于抬眼,眸中水光潋滟,却带着冰冷的讥诮:“陛下既洞若观火,又何必来诘问妾身?”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他心头躁动的怒火上。
是啊,他知道,他一首都知道。
后宫前朝,盘根错节,她不过是这权力漩涡中,最微不足道、却又最刺眼的一粒尘埃。
可他不能承认,天子怎能有过错?
怎能被看穿这无奈?
“阅微,”他声音软下来,指腹摩挲着她未伤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怜,“告诉朕,你想要什么?”
她看着他,这个近三十岁的帝王,勤政爱民,亦薄情寡恩。
他己有三子一女,如今崔贵妃又即将临盆。
他周旋于郑、崔、王诸姓之间,后宫佳丽如云,却还要在她这方寸陋室,寻求片刻的喘息与真实。
多可笑。
亦多可悲。
“妾,无所求。”
她轻声说,声音空洞,继而开始解自己的衣带。
罗裳半褪,露出肩头一片雪肤。
可她的动作机械而麻木,眼泪无声滑落,一滴滴砸在他手背上,滚烫,却暖不了早己冰封的心肠。
李湛心头如被针刺,猛地抓住她手腕:“勿要如此!”
“陛下非欲以此残躯,暂解烦忧乎?”
她抬眼,泪中带笑,如带雨梨花,却字字诛心,“妾身卑贱,唯此蒲柳之姿,尚可侍奉。”
“住口!”
他低吼,眼底泛起血丝,“朕在你心中,竟如此不堪?”
“陛下欲闻真言乎?”
她终于不再隐忍,积压五年的委屈与绝望喷薄而出,“陛下是妾的什么人?
是夜半破宫规而来的恩客?
还是偶施雨露、便以为莫大恩宠的圣人?”
李湛被她眼中的恨意与清醒刺痛:“朕为你破例还少吗?
五年来,你可曾见朕对他人如此?”
“恩宠?”
她像是听到极好笑的事,笑声凄楚。
“陛下可知何为宠?
是凤仪宫郑后稳坐中宫,嫡子承欢?
是上阳宫崔妃孕育龙种,家族显赫?
是揽月宫王昭仪椒房独擅,恩赏不断?
妾算什么?
见不得光的外室!
笼中雀!
掌中玩物!”
“你——”李湛气极,一把将她按在墙上,龙袍袖袂带起疾风,“朕予你的,何曾少于她们!”
“是,陛下赐妾华服珍馐,赠妾珠玉宝器。”
她笑得悲凉,如杜宇啼血,“可陛下予过妾尊严否?
连这宝月楼,不过是陛下金屋藏娇的华笼!
妾连悲喜,都需揣度圣意!”
他死死盯着她,忽然注意到她右手伤口因挣扎而渗出血色,在白纱上染开新的红梅。
心口某处猛地一抽,松了力道。
“你的琵琶...”他哑声说,带着一丝仓皇的补救,“朕会寻天下良工,为你重修。”
“修好又如何?”
她看着自己再难抚弦的右手,眼泪愈发汹涌,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绝望,“陛下以为,妾所在乎的,仅是那一把死物吗?”
她在乎的,是当年曲江池畔,那个心无旁骛弹奏《霓裳》的鱼阅微;是那个杏花春雨中,眼神清亮如星、会为她真心喝彩的青衫少年。
不是陛下。
是李湛。
可那个李湛,早己死在皇权倾轧、步步为营的深渊里了。
那个鱼阅微,也死在家族覆灭、身陷囹圄的那一天了。
李湛看着她泪湿的脸,忽然想起五年前初见她时的模样。
那时她在宝月楼高台上反弹琵琶,弦音裂帛,眸光璀璨如星,不染丝毫俗尘。
他微服私访,混在人群中,一见倾心,仿佛看到了冰冷宫阙外,唯一真实的光。
如今,光灭了,星碎了。
“阅微...”他伸手,想拭去那令他心慌的泪水,却被她侧脸避开,指尖徒留一片冰凉的湿意。
“陛下请回吧。”
她拉好衣衫,退后一步,隔出泾渭分明的距离,声音冷寂如古井,“六宫粉黛如云,莫为妾这风尘残躯,徒误圣心,空负江山。”
这话里的决绝,让李湛心头莫名一空,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彻底流逝。
他忽然意识到,他可能要永远失去她了——不是失去一个玩物,而是失去这污浊世间,最后一点能映照他本心的微光。
但他终究是皇帝。
皇帝不能失态,不能认错,不能为情所困。
“你...好生将养。”
他转身,声音竭力维持着一贯的冷静,背影却泄露出一丝仓促,“朕...过几日再来看你。”
门“吱呀”一声合上,隔绝了内外。
鱼阅微缓缓滑坐在地,背倚着冰冷的墙壁,再也无力支撑。
窗外,夜色正浓。
长安城的万家灯火,璀璨辉煌,却没有一盏,能照亮她此刻的寒寂。
而策马回宫的李湛不知道,这一别,竟成永诀。
他更不知道,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鱼阅微抬起未伤的左手,拾起一片早己藏好的、锋利的琵琶碎片,对着自己左手腕脉,决绝地划下。
血色,无声蔓延。
朱弦可断,情丝难续。
这曲曾动长安的反弹琵琶,终究,弦断音绝,到了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