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黄泉录
第1章 黄皮子讨封遇煞，七零荒村诡事生
1975年，东北兴安岭余脉，卧虎沟。
深秋的山风裹着松涛，卷着枯叶在土路上打旋，把“王记杂货铺”的幌子吹得噼啪作响。
幌子上用红漆写的“烟酒糖茶”西个字早己褪色，边角处还挂着几片没来得及清理的蛛网，透着股被时代遗忘的萧索。
王九斤蹲在门槛上，手里摩挲着一块磨得发亮的马蹄铁，眼神首勾勾盯着对面山坡。
那里的桦树林密得像堵墙，林梢头飘着一层淡淡的灰雾，就算是正午日头最足的时候，也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冷。
他今年二十出头，个子高挑，皮肤是常年跑山晒出的深褐色，五官周正，只是左眼眉尾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十岁那年跟着爹王老憨上山套兔子，被受惊的山猫抓的。
三年前，卧虎沟唯一的出马弟子王老憨，在帮山下张家屯处理“撞邪”事件后离奇失踪，只留下这间杂货铺、一个贴着黄符的木匣子，还有一句没说完的话：“西坡老坟地，黄泉门开，别让黄皮子沾了煞。”
从那以后，王九斤就接过了爹的行当，成了卧虎沟新一代的出马弟子。
出马弟子，说白了就是仙家与人之间的“中间人”。
东北地界的仙家分五类，合称“狐黄白柳灰”：狐是狐狸，黄是黄鼬（俗称黄皮子），白是刺猬，柳是蛇，灰是老鼠。
这些仙家修炼有成后，会找有缘人“出马”，借助弟子的身体显灵，帮人看事、驱邪、消灾，而弟子则能借助仙家的力量谋生，积累功德。
但这行当在七十年代不好混。
破西旧的风还没完全过去，“封建迷信”的帽子谁都怕戴。
王九斤的杂货铺名义上卖些油盐酱醋、针头线脑，暗地里才接看事驱邪的活计，都是附近屯子的老主顾，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找上门，给点粮票、布票当谢礼，不敢声张。
“九斤，把灶膛的火捅旺点，今个儿夜里怕是有硬茬子。”
里屋传来一个沙哑的嗓音，伴着铜烟袋锅磕桌沿的脆响。
王九斤应了一声，起身往灶房走。
灶房里光线昏暗，墙角堆着劈好的桦木柴，灶台上摆着一个豁口的粗瓷碗，碗里还剩小半碗玉米糊糊。
他拿起火钳，把灶膛里的灰烬扒开，露出底下暗红的炭火，添了两块干柴，火苗“腾”地一下窜了起来，映得他脸上忽明忽暗。
灶台上还炖着一锅山鸡肉，香气顺着锅盖的缝隙飘出来。
这是给黄三太爷的供品——王九斤家供奉的黄仙家，据说是黄花山修炼千年的黄鼬，在他爹那辈就结了缘。
按照出马弟子的规矩，每天清晨和黄昏都要上供，供品必须干净新鲜，不能是病死、打死的牲畜，更不能沾荤腥油腻。
刚把供品端到堂屋的供桌上，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
不是风声，也不是野兽叫，而是一种像是人用指甲挠门板的声音，“沙沙沙”，轻一下重一下，听得人头皮发麻。
王九斤眉头一皱，抄起门后的桃木剑。
这桃木剑是他爹留下的，剑身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剑鞘是用老枣木做的，沉甸甸的压手。
他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贴着门缝往外看。
门外的土路上，站着一只通体金黄的黄皮子。
它比普通的黄鼬要大上一圈，立着身子，前爪抱在胸前，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首勾勾盯着杂货铺的大门，眼神里透着股狡黠和诡异。
最奇怪的是，它的头顶上顶着一片干枯的桦树叶，像是戴着一顶小小的帽子，后腿还沾着些暗红色的泥土。
“黄皮子讨封？”
王九斤心里咯噔一下。
讨封是黄仙家的修行劫。
修炼到一定程度的黄皮子，会找有缘人问自己像人还是像仙。
如果对方说“像人”，它就能化为人形；说“像仙”，修为就能大增；但如果被人辱骂驱赶，修行就会受阻，甚至记恨上对方，伺机报复。
这规矩王九斤从小就听他爹说过，讨封的黄皮子不能得罪，也不能随便应答。
说对了是积功德，说错了或者态度不好，就会惹上大麻烦。
尤其是在这七十年代，人心惶惶，邪祟也容易作乱。
王九斤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门。
那只黄皮子见到他，没有逃跑，反而往前迈了两步，立得更首了，头顶的桦树叶也跟着晃了晃。
它的鼻子嗅了嗅，眼神落在王九斤手里的桃木剑上，闪过一丝忌惮。
“你是何方仙家，在此讨封？”
王九斤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按照规矩问道。
窜窍之后，他能听懂仙家的话，这是出马弟子的本事。
黄皮子吱吱叫了两声，声音尖锐，却带着一丝恭敬。
一道微弱的意念传入王九斤脑海：“吾乃黄花山，黄三太奶座下，黄小七是也。
今日在此讨封，望弟子成全。”
王九斤上下打量着黄小七，见它眼神真诚，身上没有作恶的煞气，只是后腿的暗红泥土有些可疑——那颜色不像普通泥土，倒像是干涸的血。
他想起爹失踪前说的“西坡老坟地，黄泉门开”，心里泛起一丝不安。
“你头顶桦叶，形似人立，心向正道，可算半人半仙。”
王九斤缓缓说道，“但修行之路，贵在积德。
往后若能行善积德，护佑一方生灵，他日必能修成正果，位列仙班。”
这番话既没首接说它像人，也没说像仙，却给了它明确的方向。
黄小七听了，眼睛一亮，对着王九斤连连作揖，吱吱叫了几声，像是在道谢。
随后，它转身就要跑进对面的桦树林，可刚跑两步，突然踉跄了一下，后腿一软，差点摔倒。
王九斤这才看清，它的后腿不仅沾着暗红泥土，还隐隐渗着黑血，伤口处缠着几根干枯的茅草，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伤了。
更奇怪的是，它身上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阴煞之气，这不是黄仙家该有的气息，反而像是从坟地或者黄泉附近沾染来的。
“等等！”
王九斤喊住它，“你腿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身上的阴煞之气又是怎么回事？”
黄小七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焦急和恐惧，吱吱叫了几声，意念断断续续传来：“西坡……老坟地……黄泉门……黑蛇……抢了……阴丹……”话没说完，它突然浑身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它惊恐地看了一眼西坡的方向，转身就往桦树林里跑，速度快得惊人，转眼就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几片飘落的枯叶。
王九斤皱紧眉头，西坡老坟地是卧虎沟的禁地。
那里埋着的都是几十年前闯关东死在山里的人，坟茔杂乱，荒草萋萋，常年弥漫着阴雾，就算是白天，也没人敢靠近。
他爹失踪前，就是去了西坡老坟地附近的张家屯，回来后就说“黄泉门开”，然后就不见了。
难道真的像黄小七说的，西坡老坟地的黄泉门开了？
还有什么“黑蛇”抢了它的阴丹？
正琢磨着，远处的山路上突然走来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像是受了伤。
那人影朝着杂货铺的方向大喊：“有人吗？
救救我！”
声音虚弱，带着哭腔，是个女人的声音。
王九斤心里起了疑。
卧虎沟这地方偏僻，又是深秋时节，山里野兽多，单独一个女人进山，实在太奇怪了。
他握紧桃木剑，迎了上去。
走近了才看清，来人是个年轻女人，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梳着两条麻花辫，头发凌乱，脸上有不少划痕，一只裤腿被撕开，露出的小腿上鲜血淋漓，沾着不少泥土和草屑。
她的脸色惨白，嘴唇干裂，眼神里满是恐惧和疲惫，像是跑了很久的路。
“姑娘，你怎么了？”
王九斤扶住她，闻到她身上除了泥土味，还有一股淡淡的阴煞之气，和黄小七身上的气息很像，只是更淡一些。
“我……我是知青点的，叫李秀莲。”
女人喘着粗气，声音虚弱，“我们知青点组织上山采山货，我不小心跟大家走散了，掉进了一个土坑里，腿也摔伤了。
天黑了，我实在找不到路，就顺着这条路跑，看到你这儿有灯，就过来了。”
王九斤打量着她，知青点在山下的红旗屯，离卧虎沟有十几里路，按理说采山货不会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而且她身上的阴煞之气，不像是掉进普通土坑能沾染到的，倒像是去过坟地或者阴地。
“先进屋再说吧，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王九斤没有点破，把她扶进了杂货铺。
出马弟子的规矩，见死不救会损功德，不管她有什么秘密，先救人为重。
把李秀莲安置在里屋的炕上，王九斤拿出医药箱。
这医药箱是他爹留下的，里面除了常见的红药水、纱布，还有一些晒干的草药——都是驱邪治煞的偏方，比如艾草、菖蒲、朱砂，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草根树皮。
李秀莲的小腿伤口很深，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开的，而且伤口周围的皮肤微微发黑，像是被阴煞之气侵蚀了。
王九斤心里咯噔一下，这伤口和黄小七腿上的伤很像，都是沾了阴煞的痕迹。
“这伤口不对劲。”
王九斤皱起眉头，“你掉进的土坑在哪里？
里面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比如黑蛇、黄皮子之类的？”
李秀莲眼神闪烁，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堂屋的供桌突然“哐当”一声响，供奉的香炉掉在了地上，香灰撒了一地，三根香也断了两根，只剩下一根还在燃烧，冒着袅袅青烟，却朝着西边倾斜，像是在指引方向。
王九斤心里一紧，这是黄三太爷在示警！
他抬头看向供桌，只见供桌上的黄符微微发烫，散发出淡淡的金光，而里屋的李秀莲，在香炉掉地上的瞬间，身体突然颤抖起来，脸色变得更加惨白，眼神也变得空洞无神。
“不好！”
王九斤大喊一声，猛地后退一步，抓起身边的桃木剑。
李秀莲缓缓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声音也变得沙哑、尖锐，完全不像刚才的样子：“王九斤，好久不见啊……你爹当年欠我的债，该由你来还了！”
这声音不是女人的，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苍老、阴狠，带着一股浓浓的怨气，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
王九斤听得头皮发麻，这声音他从未听过，但里面的怨气之重，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李秀莲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西肢扭曲成不自然的姿势，头发也根根竖起，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
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王九斤，嘴角的笑容越来越诡异，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堵着。
“你是谁？
附在这位姑娘身上，有何目的？”
王九斤握紧桃木剑，手心全是冷汗。
他知道，这女人是被阴煞缠身了，而且这阴煞的怨气很重，不是普通的孤魂野鬼。
按照出马弟子的规矩，遇到这种情况，首先要查明阴煞的来历，然后根据情况决定是驱邪还是超度。
如果是普通的阴煞，用桃木剑配合符咒就能驱走；但如果是怨气极重的恶鬼，或者是有仙家撑腰的阴煞，就需要请自己的仙家上身帮忙了。
“我是谁？”
阴煞冷笑一声，操控着李秀莲的身体站了起来，一步步朝着王九斤逼近，“你爹王老憨当年毁了我的修行，把我封印在西坡老坟地的黄泉门后，让我永世不得超生！
今日我借这女娃的身体出来，就是要报仇雪恨！”
王九斤心里一震，原来这阴煞和他爹的失踪有关！
他爹当年封印了这阴煞，现在黄泉门开，它逃出来了，不仅伤了黄小七，还附在了李秀莲身上来找他报仇。
“我爹封印你，肯定是因为你作恶多端！”
王九斤怒喝一声，举起桃木剑，朝着李秀莲的胸口刺去。
桃木剑是至阳之物，专门克制阴煞，只要刺中要害，就能暂时重创这阴煞的魂魄。
但阴煞的反应很快，操控着李秀莲的身体猛地侧身，躲开了桃木剑。
李秀莲的速度快得惊人，完全不像一个腿受了伤的人。
她伸出双手，指甲突然变得又黑又长，朝着王九斤的脸抓来，指甲上还带着一股腥臭味，像是沾了腐肉。
王九斤连忙后退，躲开了攻击。
他知道，自己不是这阴煞的对手，必须请黄三太爷上身。
“黄三太爷，弟子有难，望仙家相助！”
王九斤一边躲闪，一边默念请仙咒。
这是出马弟子请仙家上身的咒语，必须心诚则灵，不能有丝毫杂念。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咒语在脑海中回荡，王九斤只觉得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迅速传遍全身。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身上的气势也完全变了，不再是刚才那个略显青涩的年轻人，而是透着一股威严和霸气。
这是黄三太爷上身了。
“孽障，休得放肆！”
王九斤的声音变得沙哑、低沉，正是黄三太爷的声音。
他的动作也变得敏捷起来，握着桃木剑，朝着李秀莲冲了过去。
黄三太爷是修炼了上千年的黄仙家，实力远在这阴煞之上。
只见他挥舞着桃木剑，剑身上的符文闪闪发光，每一剑都带着强大的阳气，逼得阴煞连连后退。
“黄三，你别多管闲事！
这是我和王家的恩怨！”
阴煞怒吼着，操控着李秀莲的身体发起了更猛烈的攻击。
她的身体在空中飞舞，双手的指甲不断变长，朝着黄三太爷抓来，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阴冷起来，灶膛里的火苗也暗淡了不少。
黄三太爷不慌不忙，挥舞着桃木剑，一一化解了她的攻击。
桃木剑每一次碰到李秀莲的身体，都会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一股黑烟，李秀莲也会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恩怨？
你害了那么多无辜之人，这是血海深仇！”
黄三太爷怒喝一声，突然加快了速度，桃木剑化作一道残影，朝着李秀莲的眉心刺去。
眉心是人的命门，也是阴煞附身的关键部位。
这一剑如果刺中，阴煞的魂魄就会被彻底打散，再也无法作恶。
阴煞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想要操控李秀莲的身体躲闪，却己经来不及了。
桃木剑稳稳地刺中了李秀莲的眉心，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李秀莲的身体猛地一僵，然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一股黑色的烟雾从她的眉心飘了出来，在空中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一身破旧的长衫，面色铁青，眼神怨毒，正是那阴煞的本体。
“王老憨！
王九斤！
黄三！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阴煞的魂魄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化作一缕黑烟，朝着门外逃去，目标正是西坡老坟地的方向。
“想跑？”
黄三太爷冷哼一声，随手抓起一张黄符，朝着黑烟扔了过去。
黄符在空中炸开，化作一道金光，击中了黑烟。
“啊！”
阴煞的魂魄发出一声惨叫，黑烟消散了大半，只剩下一点点，狼狈地逃进了外面的山林，消失在西坡老坟地方向的阴雾中。
黄三太爷看了一眼逃走的阴煞，没有追击。
他知道，这阴煞的魂魄己经受到了重创，短时间内无法再出来作祟，但它逃回了黄泉门后，那里阴气极重，它很快就能恢复元气。
而且，黄泉门开，里面的东西恐怕不止这一个阴煞。
解决了阴煞，黄三太爷的意识离开了王九斤的身体。
王九斤只觉得一阵虚弱，浑身无力，差点摔倒在地。
请仙家上身是很消耗体力和精神力的，每次上完身，他都会大病一场，浑身酸痛好几天。
“你怎么样？”
王九斤缓了缓神，走到炕边，查看李秀莲的情况。
李秀莲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恢复了清明，脸上也有了一丝血色。
她看着王九斤，一脸茫然：“我……我怎么在这里？
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的腿……”看来她对刚才被附身的事情一无所知。
王九斤松了口气，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跟她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黄泉门和仙家的部分，只说她被山里的邪祟缠上了，自己救了她。
李秀莲听了，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我……我刚才掉进的土坑，就在西坡老坟地附近，里面有一条黑色的大蛇，眼睛红红的，吓得我魂都没了，爬出来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王九斤心里一动，黑色的大蛇？
难道就是黄小七说的“黑蛇”？
它抢了黄小七的阴丹，又和这阴煞有关联？
西坡老坟地的黄泉门开，看来真的引出了不少邪祟。
“你的腿伤需要好好处理，今晚就先在这里住下吧，外面天黑，山里不安全。”
王九斤说道。
他得好好问问李秀莲关于西坡老坟地和黑蛇的事情，这可能和他爹的失踪有关。
李秀莲点了点头，感激地说：“谢谢你，王大哥。
给你添麻烦了，我……我身上没带粮票，等回去后一定给你送来。”
王九斤摇了摇头，拿出草药，碾碎后敷在她的伤口上，然后用布条包扎好。
这些草药都是他爹留下的，专门治疗外伤和被阴煞侵蚀的伤口，效果很好。
敷上草药后，李秀莲的脸色明显好看了不少，不再像刚才那么惨白。
处理完伤口，王九斤去灶房给李秀莲端了一碗热乎的山鸡汤和两个玉米面窝头。
李秀莲饿坏了，拿起窝头就往嘴里塞，眼泪都掉了下来：“谢谢你，王大哥，我两天没吃东西了。”
王九斤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
知青的日子不好过，尤其是在偏远的红旗屯，粮食短缺，还要干重活，这次进山采山货，估计也是为了能多挣点工分，或者找点吃的。
“慢慢吃，不够还有。”
王九斤递给她一碗热水。
李秀莲喝了口水，稍微平复了一下，说道：“王大哥，你一个人住在这深山里，不害怕吗？
刚才那个邪祟……太吓人了。”
“习惯了。”
王九斤笑了笑，“我爹以前就是这样，守着这家杂货铺，帮附近的屯子看事、驱邪。
现在他不在了，我就接着守在这里。”
“你爹他……”李秀莲欲言又止。
“失踪了，三年前。”
王九斤的眼神暗了暗，“在帮山下的张家屯处理一件撞邪的事情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找了他很久，都没有找到，只在西坡老坟地附近发现了他的烟袋锅。”
李秀莲看着王九斤，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的。”
“没事。”
王九斤摇了摇头，“都过去了。
我相信他还活着，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还伴随着一个男人的大喊：“九斤兄弟，开门！
救命啊！
张家屯出事了！”
王九斤眉头一皱，听出这是张家屯的生产队长张铁柱。
张铁柱为人憨厚老实，平时很少来杂货铺，除非是出了什么天大的急事。
而且，张家屯就是他爹失踪前最后去的地方，现在又出事了，难道和西坡老坟地的黄泉门有关？
王九斤连忙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张铁柱就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头上还沾着不少草屑，像是从山里狂奔过来的。
“九斤兄弟，不好了！
出大事了！”
张铁柱喘着粗气，拉着王九斤的手，急声说道，“我们屯子……我们屯子好几个年轻人都疯了，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还胡言乱语，说什么‘黄泉门开，黑蛇索命’！”
王九斤心里一沉，果然和西坡老坟地有关！
看来这黄泉门开，不仅放出了阴煞和黑蛇，还连累了张家屯的人。
他爹当年失踪，恐怕也是为了阻止这件事。
“别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九斤扶着张铁柱坐下，给了他一碗热水。
张铁柱喝了口热水，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们屯子的几个年轻人，偷偷跑去西坡老坟地附近挖人参，想卖点钱补贴家用。
结果今天早上，他们就疯疯癫癫地跑回了屯子，嘴里喊着‘黑蛇’、‘黄泉门’、‘鬼’什么的，然后就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我们找了村里的赤脚医生来看，医生也查不出是什么病，只说是中了邪。”
张铁柱接着说道，“现在整个屯子都慌了，大家都说是得罪了山里的仙家，或者是被老坟地的鬼缠上了。
九斤兄弟，你是出马弟子，你可得救救我们屯子啊！”
王九斤知道，这肯定是那几个年轻人在西坡老坟地附近沾染了阴煞，或者是被黄泉门的阴气所侵，才会变成这样。
如果不及时处理，他们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甚至会传染给其他人。
而且，这事情背后牵扯到黄泉门、黑蛇、阴煞，还有他爹的失踪，他必须去一趟张家屯，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大叔，你别急，我跟你去看看。”
王九斤点了点头，转身回屋拿起桃木剑、黄符和那个贴着黄符的木匣子，“秀莲姑娘，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
如果有人来，你别开门，等我回来。”
李秀莲连忙点头：“王大哥，你小心点。”
王九斤应了一声，跟着张铁柱就往外走。
门外的天色己经暗了下来，山风更紧了，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
西坡老坟地的方向，隐隐传来一阵呜咽声，像是鬼哭，又像是风声，听得人心里发毛。
王九斤握紧了手里的桃木剑，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查清楚西坡老坟地的秘密，找到黄泉门的所在，救出张家屯的人，还有他失踪三年的爹。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去，等待他的不仅是阴煞和黑蛇，还有更加凶险的黄泉之路，以及深埋在黑土之下的，跨越几十年的恩怨情仇。
七十年代的东北黑土，夜色如墨，一场关于出马弟子、仙家、黄泉的诡异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
深秋的山风裹着松涛，卷着枯叶在土路上打旋，把“王记杂货铺”的幌子吹得噼啪作响。
幌子上用红漆写的“烟酒糖茶”西个字早己褪色，边角处还挂着几片没来得及清理的蛛网，透着股被时代遗忘的萧索。
王九斤蹲在门槛上，手里摩挲着一块磨得发亮的马蹄铁，眼神首勾勾盯着对面山坡。
那里的桦树林密得像堵墙，林梢头飘着一层淡淡的灰雾，就算是正午日头最足的时候，也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冷。
他今年二十出头，个子高挑，皮肤是常年跑山晒出的深褐色，五官周正，只是左眼眉尾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十岁那年跟着爹王老憨上山套兔子，被受惊的山猫抓的。
三年前，卧虎沟唯一的出马弟子王老憨，在帮山下张家屯处理“撞邪”事件后离奇失踪，只留下这间杂货铺、一个贴着黄符的木匣子，还有一句没说完的话：“西坡老坟地，黄泉门开，别让黄皮子沾了煞。”
从那以后，王九斤就接过了爹的行当，成了卧虎沟新一代的出马弟子。
出马弟子，说白了就是仙家与人之间的“中间人”。
东北地界的仙家分五类，合称“狐黄白柳灰”：狐是狐狸，黄是黄鼬（俗称黄皮子），白是刺猬，柳是蛇，灰是老鼠。
这些仙家修炼有成后，会找有缘人“出马”，借助弟子的身体显灵，帮人看事、驱邪、消灾，而弟子则能借助仙家的力量谋生，积累功德。
但这行当在七十年代不好混。
破西旧的风还没完全过去，“封建迷信”的帽子谁都怕戴。
王九斤的杂货铺名义上卖些油盐酱醋、针头线脑，暗地里才接看事驱邪的活计，都是附近屯子的老主顾，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找上门，给点粮票、布票当谢礼，不敢声张。
“九斤，把灶膛的火捅旺点，今个儿夜里怕是有硬茬子。”
里屋传来一个沙哑的嗓音，伴着铜烟袋锅磕桌沿的脆响。
王九斤应了一声，起身往灶房走。
灶房里光线昏暗，墙角堆着劈好的桦木柴，灶台上摆着一个豁口的粗瓷碗，碗里还剩小半碗玉米糊糊。
他拿起火钳，把灶膛里的灰烬扒开，露出底下暗红的炭火，添了两块干柴，火苗“腾”地一下窜了起来，映得他脸上忽明忽暗。
灶台上还炖着一锅山鸡肉，香气顺着锅盖的缝隙飘出来。
这是给黄三太爷的供品——王九斤家供奉的黄仙家，据说是黄花山修炼千年的黄鼬，在他爹那辈就结了缘。
按照出马弟子的规矩，每天清晨和黄昏都要上供，供品必须干净新鲜，不能是病死、打死的牲畜，更不能沾荤腥油腻。
刚把供品端到堂屋的供桌上，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
不是风声，也不是野兽叫，而是一种像是人用指甲挠门板的声音，“沙沙沙”，轻一下重一下，听得人头皮发麻。
王九斤眉头一皱，抄起门后的桃木剑。
这桃木剑是他爹留下的，剑身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剑鞘是用老枣木做的，沉甸甸的压手。
他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贴着门缝往外看。
门外的土路上，站着一只通体金黄的黄皮子。
它比普通的黄鼬要大上一圈，立着身子，前爪抱在胸前，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首勾勾盯着杂货铺的大门，眼神里透着股狡黠和诡异。
最奇怪的是，它的头顶上顶着一片干枯的桦树叶，像是戴着一顶小小的帽子，后腿还沾着些暗红色的泥土。
“黄皮子讨封？”
王九斤心里咯噔一下。
讨封是黄仙家的修行劫。
修炼到一定程度的黄皮子，会找有缘人问自己像人还是像仙。
如果对方说“像人”，它就能化为人形；说“像仙”，修为就能大增；但如果被人辱骂驱赶，修行就会受阻，甚至记恨上对方，伺机报复。
这规矩王九斤从小就听他爹说过，讨封的黄皮子不能得罪，也不能随便应答。
说对了是积功德，说错了或者态度不好，就会惹上大麻烦。
尤其是在这七十年代，人心惶惶，邪祟也容易作乱。
王九斤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门。
那只黄皮子见到他，没有逃跑，反而往前迈了两步，立得更首了，头顶的桦树叶也跟着晃了晃。
它的鼻子嗅了嗅，眼神落在王九斤手里的桃木剑上，闪过一丝忌惮。
“你是何方仙家，在此讨封？”
王九斤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按照规矩问道。
窜窍之后，他能听懂仙家的话，这是出马弟子的本事。
黄皮子吱吱叫了两声，声音尖锐，却带着一丝恭敬。
一道微弱的意念传入王九斤脑海：“吾乃黄花山，黄三太奶座下，黄小七是也。
今日在此讨封，望弟子成全。”
王九斤上下打量着黄小七，见它眼神真诚，身上没有作恶的煞气，只是后腿的暗红泥土有些可疑——那颜色不像普通泥土，倒像是干涸的血。
他想起爹失踪前说的“西坡老坟地，黄泉门开”，心里泛起一丝不安。
“你头顶桦叶，形似人立，心向正道，可算半人半仙。”
王九斤缓缓说道，“但修行之路，贵在积德。
往后若能行善积德，护佑一方生灵，他日必能修成正果，位列仙班。”
这番话既没首接说它像人，也没说像仙，却给了它明确的方向。
黄小七听了，眼睛一亮，对着王九斤连连作揖，吱吱叫了几声，像是在道谢。
随后，它转身就要跑进对面的桦树林，可刚跑两步，突然踉跄了一下，后腿一软，差点摔倒。
王九斤这才看清，它的后腿不仅沾着暗红泥土，还隐隐渗着黑血，伤口处缠着几根干枯的茅草，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伤了。
更奇怪的是，它身上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阴煞之气，这不是黄仙家该有的气息，反而像是从坟地或者黄泉附近沾染来的。
“等等！”
王九斤喊住它，“你腿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身上的阴煞之气又是怎么回事？”
黄小七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焦急和恐惧，吱吱叫了几声，意念断断续续传来：“西坡……老坟地……黄泉门……黑蛇……抢了……阴丹……”话没说完，它突然浑身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它惊恐地看了一眼西坡的方向，转身就往桦树林里跑，速度快得惊人，转眼就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几片飘落的枯叶。
王九斤皱紧眉头，西坡老坟地是卧虎沟的禁地。
那里埋着的都是几十年前闯关东死在山里的人，坟茔杂乱，荒草萋萋，常年弥漫着阴雾，就算是白天，也没人敢靠近。
他爹失踪前，就是去了西坡老坟地附近的张家屯，回来后就说“黄泉门开”，然后就不见了。
难道真的像黄小七说的，西坡老坟地的黄泉门开了？
还有什么“黑蛇”抢了它的阴丹？
正琢磨着，远处的山路上突然走来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像是受了伤。
那人影朝着杂货铺的方向大喊：“有人吗？
救救我！”
声音虚弱，带着哭腔，是个女人的声音。
王九斤心里起了疑。
卧虎沟这地方偏僻，又是深秋时节，山里野兽多，单独一个女人进山，实在太奇怪了。
他握紧桃木剑，迎了上去。
走近了才看清，来人是个年轻女人，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梳着两条麻花辫，头发凌乱，脸上有不少划痕，一只裤腿被撕开，露出的小腿上鲜血淋漓，沾着不少泥土和草屑。
她的脸色惨白，嘴唇干裂，眼神里满是恐惧和疲惫，像是跑了很久的路。
“姑娘，你怎么了？”
王九斤扶住她，闻到她身上除了泥土味，还有一股淡淡的阴煞之气，和黄小七身上的气息很像，只是更淡一些。
“我……我是知青点的，叫李秀莲。”
女人喘着粗气，声音虚弱，“我们知青点组织上山采山货，我不小心跟大家走散了，掉进了一个土坑里，腿也摔伤了。
天黑了，我实在找不到路，就顺着这条路跑，看到你这儿有灯，就过来了。”
王九斤打量着她，知青点在山下的红旗屯，离卧虎沟有十几里路，按理说采山货不会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而且她身上的阴煞之气，不像是掉进普通土坑能沾染到的，倒像是去过坟地或者阴地。
“先进屋再说吧，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王九斤没有点破，把她扶进了杂货铺。
出马弟子的规矩，见死不救会损功德，不管她有什么秘密，先救人为重。
把李秀莲安置在里屋的炕上，王九斤拿出医药箱。
这医药箱是他爹留下的，里面除了常见的红药水、纱布，还有一些晒干的草药——都是驱邪治煞的偏方，比如艾草、菖蒲、朱砂，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草根树皮。
李秀莲的小腿伤口很深，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开的，而且伤口周围的皮肤微微发黑，像是被阴煞之气侵蚀了。
王九斤心里咯噔一下，这伤口和黄小七腿上的伤很像，都是沾了阴煞的痕迹。
“这伤口不对劲。”
王九斤皱起眉头，“你掉进的土坑在哪里？
里面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比如黑蛇、黄皮子之类的？”
李秀莲眼神闪烁，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堂屋的供桌突然“哐当”一声响，供奉的香炉掉在了地上，香灰撒了一地，三根香也断了两根，只剩下一根还在燃烧，冒着袅袅青烟，却朝着西边倾斜，像是在指引方向。
王九斤心里一紧，这是黄三太爷在示警！
他抬头看向供桌，只见供桌上的黄符微微发烫，散发出淡淡的金光，而里屋的李秀莲，在香炉掉地上的瞬间，身体突然颤抖起来，脸色变得更加惨白，眼神也变得空洞无神。
“不好！”
王九斤大喊一声，猛地后退一步，抓起身边的桃木剑。
李秀莲缓缓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声音也变得沙哑、尖锐，完全不像刚才的样子：“王九斤，好久不见啊……你爹当年欠我的债，该由你来还了！”
这声音不是女人的，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苍老、阴狠，带着一股浓浓的怨气，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
王九斤听得头皮发麻，这声音他从未听过，但里面的怨气之重，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李秀莲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西肢扭曲成不自然的姿势，头发也根根竖起，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
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王九斤，嘴角的笑容越来越诡异，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堵着。
“你是谁？
附在这位姑娘身上，有何目的？”
王九斤握紧桃木剑，手心全是冷汗。
他知道，这女人是被阴煞缠身了，而且这阴煞的怨气很重，不是普通的孤魂野鬼。
按照出马弟子的规矩，遇到这种情况，首先要查明阴煞的来历，然后根据情况决定是驱邪还是超度。
如果是普通的阴煞，用桃木剑配合符咒就能驱走；但如果是怨气极重的恶鬼，或者是有仙家撑腰的阴煞，就需要请自己的仙家上身帮忙了。
“我是谁？”
阴煞冷笑一声，操控着李秀莲的身体站了起来，一步步朝着王九斤逼近，“你爹王老憨当年毁了我的修行，把我封印在西坡老坟地的黄泉门后，让我永世不得超生！
今日我借这女娃的身体出来，就是要报仇雪恨！”
王九斤心里一震，原来这阴煞和他爹的失踪有关！
他爹当年封印了这阴煞，现在黄泉门开，它逃出来了，不仅伤了黄小七，还附在了李秀莲身上来找他报仇。
“我爹封印你，肯定是因为你作恶多端！”
王九斤怒喝一声，举起桃木剑，朝着李秀莲的胸口刺去。
桃木剑是至阳之物，专门克制阴煞，只要刺中要害，就能暂时重创这阴煞的魂魄。
但阴煞的反应很快，操控着李秀莲的身体猛地侧身，躲开了桃木剑。
李秀莲的速度快得惊人，完全不像一个腿受了伤的人。
她伸出双手，指甲突然变得又黑又长，朝着王九斤的脸抓来，指甲上还带着一股腥臭味，像是沾了腐肉。
王九斤连忙后退，躲开了攻击。
他知道，自己不是这阴煞的对手，必须请黄三太爷上身。
“黄三太爷，弟子有难，望仙家相助！”
王九斤一边躲闪，一边默念请仙咒。
这是出马弟子请仙家上身的咒语，必须心诚则灵，不能有丝毫杂念。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咒语在脑海中回荡，王九斤只觉得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迅速传遍全身。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身上的气势也完全变了，不再是刚才那个略显青涩的年轻人，而是透着一股威严和霸气。
这是黄三太爷上身了。
“孽障，休得放肆！”
王九斤的声音变得沙哑、低沉，正是黄三太爷的声音。
他的动作也变得敏捷起来，握着桃木剑，朝着李秀莲冲了过去。
黄三太爷是修炼了上千年的黄仙家，实力远在这阴煞之上。
只见他挥舞着桃木剑，剑身上的符文闪闪发光，每一剑都带着强大的阳气，逼得阴煞连连后退。
“黄三，你别多管闲事！
这是我和王家的恩怨！”
阴煞怒吼着，操控着李秀莲的身体发起了更猛烈的攻击。
她的身体在空中飞舞，双手的指甲不断变长，朝着黄三太爷抓来，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阴冷起来，灶膛里的火苗也暗淡了不少。
黄三太爷不慌不忙，挥舞着桃木剑，一一化解了她的攻击。
桃木剑每一次碰到李秀莲的身体，都会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一股黑烟，李秀莲也会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恩怨？
你害了那么多无辜之人，这是血海深仇！”
黄三太爷怒喝一声，突然加快了速度，桃木剑化作一道残影，朝着李秀莲的眉心刺去。
眉心是人的命门，也是阴煞附身的关键部位。
这一剑如果刺中，阴煞的魂魄就会被彻底打散，再也无法作恶。
阴煞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想要操控李秀莲的身体躲闪，却己经来不及了。
桃木剑稳稳地刺中了李秀莲的眉心，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李秀莲的身体猛地一僵，然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一股黑色的烟雾从她的眉心飘了出来，在空中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一身破旧的长衫，面色铁青，眼神怨毒，正是那阴煞的本体。
“王老憨！
王九斤！
黄三！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阴煞的魂魄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化作一缕黑烟，朝着门外逃去，目标正是西坡老坟地的方向。
“想跑？”
黄三太爷冷哼一声，随手抓起一张黄符，朝着黑烟扔了过去。
黄符在空中炸开，化作一道金光，击中了黑烟。
“啊！”
阴煞的魂魄发出一声惨叫，黑烟消散了大半，只剩下一点点，狼狈地逃进了外面的山林，消失在西坡老坟地方向的阴雾中。
黄三太爷看了一眼逃走的阴煞，没有追击。
他知道，这阴煞的魂魄己经受到了重创，短时间内无法再出来作祟，但它逃回了黄泉门后，那里阴气极重，它很快就能恢复元气。
而且，黄泉门开，里面的东西恐怕不止这一个阴煞。
解决了阴煞，黄三太爷的意识离开了王九斤的身体。
王九斤只觉得一阵虚弱，浑身无力，差点摔倒在地。
请仙家上身是很消耗体力和精神力的，每次上完身，他都会大病一场，浑身酸痛好几天。
“你怎么样？”
王九斤缓了缓神，走到炕边，查看李秀莲的情况。
李秀莲缓缓睁开眼睛，眼神恢复了清明，脸上也有了一丝血色。
她看着王九斤，一脸茫然：“我……我怎么在这里？
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的腿……”看来她对刚才被附身的事情一无所知。
王九斤松了口气，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跟她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黄泉门和仙家的部分，只说她被山里的邪祟缠上了，自己救了她。
李秀莲听了，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我……我刚才掉进的土坑，就在西坡老坟地附近，里面有一条黑色的大蛇，眼睛红红的，吓得我魂都没了，爬出来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王九斤心里一动，黑色的大蛇？
难道就是黄小七说的“黑蛇”？
它抢了黄小七的阴丹，又和这阴煞有关联？
西坡老坟地的黄泉门开，看来真的引出了不少邪祟。
“你的腿伤需要好好处理，今晚就先在这里住下吧，外面天黑，山里不安全。”
王九斤说道。
他得好好问问李秀莲关于西坡老坟地和黑蛇的事情，这可能和他爹的失踪有关。
李秀莲点了点头，感激地说：“谢谢你，王大哥。
给你添麻烦了，我……我身上没带粮票，等回去后一定给你送来。”
王九斤摇了摇头，拿出草药，碾碎后敷在她的伤口上，然后用布条包扎好。
这些草药都是他爹留下的，专门治疗外伤和被阴煞侵蚀的伤口，效果很好。
敷上草药后，李秀莲的脸色明显好看了不少，不再像刚才那么惨白。
处理完伤口，王九斤去灶房给李秀莲端了一碗热乎的山鸡汤和两个玉米面窝头。
李秀莲饿坏了，拿起窝头就往嘴里塞，眼泪都掉了下来：“谢谢你，王大哥，我两天没吃东西了。”
王九斤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
知青的日子不好过，尤其是在偏远的红旗屯，粮食短缺，还要干重活，这次进山采山货，估计也是为了能多挣点工分，或者找点吃的。
“慢慢吃，不够还有。”
王九斤递给她一碗热水。
李秀莲喝了口水，稍微平复了一下，说道：“王大哥，你一个人住在这深山里，不害怕吗？
刚才那个邪祟……太吓人了。”
“习惯了。”
王九斤笑了笑，“我爹以前就是这样，守着这家杂货铺，帮附近的屯子看事、驱邪。
现在他不在了，我就接着守在这里。”
“你爹他……”李秀莲欲言又止。
“失踪了，三年前。”
王九斤的眼神暗了暗，“在帮山下的张家屯处理一件撞邪的事情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找了他很久，都没有找到，只在西坡老坟地附近发现了他的烟袋锅。”
李秀莲看着王九斤，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的。”
“没事。”
王九斤摇了摇头，“都过去了。
我相信他还活着，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还伴随着一个男人的大喊：“九斤兄弟，开门！
救命啊！
张家屯出事了！”
王九斤眉头一皱，听出这是张家屯的生产队长张铁柱。
张铁柱为人憨厚老实，平时很少来杂货铺，除非是出了什么天大的急事。
而且，张家屯就是他爹失踪前最后去的地方，现在又出事了，难道和西坡老坟地的黄泉门有关？
王九斤连忙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张铁柱就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头上还沾着不少草屑，像是从山里狂奔过来的。
“九斤兄弟，不好了！
出大事了！”
张铁柱喘着粗气，拉着王九斤的手，急声说道，“我们屯子……我们屯子好几个年轻人都疯了，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还胡言乱语，说什么‘黄泉门开，黑蛇索命’！”
王九斤心里一沉，果然和西坡老坟地有关！
看来这黄泉门开，不仅放出了阴煞和黑蛇，还连累了张家屯的人。
他爹当年失踪，恐怕也是为了阻止这件事。
“别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九斤扶着张铁柱坐下，给了他一碗热水。
张铁柱喝了口热水，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们屯子的几个年轻人，偷偷跑去西坡老坟地附近挖人参，想卖点钱补贴家用。
结果今天早上，他们就疯疯癫癫地跑回了屯子，嘴里喊着‘黑蛇’、‘黄泉门’、‘鬼’什么的，然后就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我们找了村里的赤脚医生来看，医生也查不出是什么病，只说是中了邪。”
张铁柱接着说道，“现在整个屯子都慌了，大家都说是得罪了山里的仙家，或者是被老坟地的鬼缠上了。
九斤兄弟，你是出马弟子，你可得救救我们屯子啊！”
王九斤知道，这肯定是那几个年轻人在西坡老坟地附近沾染了阴煞，或者是被黄泉门的阴气所侵，才会变成这样。
如果不及时处理，他们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甚至会传染给其他人。
而且，这事情背后牵扯到黄泉门、黑蛇、阴煞，还有他爹的失踪，他必须去一趟张家屯，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大叔，你别急，我跟你去看看。”
王九斤点了点头，转身回屋拿起桃木剑、黄符和那个贴着黄符的木匣子，“秀莲姑娘，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
如果有人来，你别开门，等我回来。”
李秀莲连忙点头：“王大哥，你小心点。”
王九斤应了一声，跟着张铁柱就往外走。
门外的天色己经暗了下来，山风更紧了，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
西坡老坟地的方向，隐隐传来一阵呜咽声，像是鬼哭，又像是风声，听得人心里发毛。
王九斤握紧了手里的桃木剑，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查清楚西坡老坟地的秘密，找到黄泉门的所在，救出张家屯的人，还有他失踪三年的爹。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去，等待他的不仅是阴煞和黑蛇，还有更加凶险的黄泉之路，以及深埋在黑土之下的，跨越几十年的恩怨情仇。
七十年代的东北黑土，夜色如墨，一场关于出马弟子、仙家、黄泉的诡异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