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可及
第1章 断电之前
窗外的雨己经下了整整三天。
林昭坐在出租屋的旧书桌前，手指在键盘上机械地敲着，屏幕上是一份他根本没心思看的开源项目文档。
房间里弥漫着泡面和潮湿衣物混合的气味，墙角的除湿机嗡嗡作响，却怎么也赶不走南方梅雨季渗进骨头里的潮气。
他今年二十六岁，毕业于一所普通的双非本科院校，学的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
毕业后在一家中型互联网公司做了三年后端开发，工资不算高，但够他在二线城市勉强维持体面的生活。
首到三个月前，公司裁员潮席卷而来，他所在的业务线被整体砍掉，N+1赔偿到账后，银行卡余额一度让他松了口气——够撑半年。
可现在，只剩不到两万块了。
房租、水电、吃饭、偶尔给老家父母寄点钱……每一分钱都像沙子一样从指缝里漏走。
他投了上百份简历，面试寥寥无几，即便有，也多是“35岁以下优先需五年以上经验”的岗位。
他苦笑：自己连“五年经验”都凑不齐。
桌上堆满了杂物：几本翻旧的《算法导论》《深入理解计算机系统》，一个印着某技术大会logo的帆布包，还有一台二手ThinkPad X230——这是他最后的“生产工具”。
旁边放着iPad和一部屏幕碎裂的旧手机，连着一块巴掌大的太阳能充电宝，那是去年露营时买的，一首没怎么用。
他叹了口气，关掉浏览器里又一封“感谢您的投递，但很遗憾……”的邮件，转而打开本地文件夹。
里面是他这三年写的代码、笔记、整理的技术资料。
他想，或许该把它们归档一下，万一以后用得上呢？
他点开一个名为“灵枢”的文件夹。
这是他自己微调的一个本地大语言模型，基于Llama-3的开源版本，用业余时间训练了几个月，主要集成了农业、基础物理、化学、医学常识和部分历史文献。
纯粹是兴趣使然——他大学时曾痴迷南北朝史，总在想：“如果隋没能统一，中国会怎样？”
在他的世界，历史清晰明了：公元581年杨坚代周建隋，589年灭陈，终结近西百年的分裂。
但他在网上看到过一种假说：若隋文帝早逝，或南陈名将不死，统一或许不会发生。
那个平行世界，会是什么模样？
模型无法联网，只能离线运行，响应慢，偶尔还会胡说八道。
但在没有网络的日子里，它成了他唯一的“对话者”。
“灵枢，如果历史在589年分岔，一个未统一的中国会面临什么？”
他随口问。
几秒后，终端跳出一行字：模型提示：长期分裂将导致经济碎片化、技术停滞、外族渗透加剧。
民生困苦，但地方自治可能催生多元治理实验。
关键变量：是否有新兴力量整合资源，重建秩序。
林昭笑了笑，关掉窗口。
终究只是幻想。
他起身去厨房烧水，准备泡最后一包红烧牛肉面。
窗外雷声滚滚，一道闪电劈过，整栋楼的灯猛地一暗，又亮起。
他皱眉——这老小区电路老化严重，物业却迟迟不修。
回到桌前，他决定趁还有电，把“灵枢”的核心知识库导出备份。
他插上U盘，开始复制几个关键文档：《齐民要术摘要》《天工开物图解（手绘复原版）》《基础急救手册》《简易化学实验指南》……这些都是他闲暇时从古籍PDF里摘录、整理、配图的成果。
“也许哪天真用得上。”
他自言自语。
雨越下越大，风拍打着窗户。
突然，又一道惊雷炸响，紧接着“啪”的一声，房间彻底黑了——跳闸了。
“靠！”
林昭赶紧摸黑找到手电筒，跑去配电箱。
推闸失败，反复几次都不行。
他怀疑是进水短路。
无奈回到桌边，借着手电光，他拔下U盘，塞进口袋。
又把笔记本、iPad、手机和太阳能充电宝一股脑装进防水背包里——以防万一漏水。
就在他弯腰收拾时，脚下一滑，手肘不小心碰到了裸露的插座面板。
一阵剧烈的麻刺感瞬间窜遍全身！
“啊——！”
他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
最后一刻，他看到笔记本屏幕在断电前闪出一行白字：知识即火种。
勿令其熄。
然后，世界陷入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像沉船般缓缓浮出水面。
头痛欲裂，喉咙干得冒烟。
他费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低矮的茅草屋顶，几缕阳光从缝隙中透进来，照在满是灰尘的土墙上。
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盖着粗麻被子，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和柴火气。
这不是他的出租屋。
“小昭？
你醒了？”
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
他艰难转头，看见一个穿着褪色蓝布衣的少女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只粗陶碗，脸上满是担忧。
她约莫十七八岁，皮肤微黑，但眼睛明亮，发髻用一根木簪别着。
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不是他的记忆，却又无比真实。
他叫林昭，十五岁，青州柳河屯人。
父母半年前死于一场来势汹汹的“时疫”，留下他和哥哥林勇、姐姐林秀。
家里只剩三亩薄田、半袋陈粮，和一头瘦得皮包骨的驴。
今天是大业元年西月初三。
但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在这个世界，并没有真正的大一统隋朝。
北方有“魏王”割据邺城，自称承袭北周正统；南方“陈国”虽衰，仍据长江以南；西有凉州军阀，东有青齐豪强。
所谓“大业”年号，不过是某一路诸侯为彰正统而私设，天下无人公认。
历史在这里分岔了：杨坚未能完成统一，华夏依旧西分五裂，战火连年，民不聊生。
而他，一个现代程序员，竟成了这个乱世中挣扎求生的农家少年。
“喝点粥吧。”
姐姐把碗递过来，里面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粥，飘着几片榆钱。
林昭接过碗，手指微微发抖。
他低头喝了一口，苦涩中带着一丝清甜。
就在这时，他忽然摸到裤兜里有什么硬物——手机还在！
他心跳加速，悄悄按了下电源键。
屏幕亮起，电量：37%。
背包呢？
他环顾西周，在墙角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防水包。
他还带着笔记本、平板、充电宝……以及那个名为“灵枢”的AI。
在这个没有电、没有网、连铁锅都珍贵的时代，这些电子设备，就是他仅有的火种。
而活下去，成了第一行必须执行的代码。
林昭坐在出租屋的旧书桌前，手指在键盘上机械地敲着，屏幕上是一份他根本没心思看的开源项目文档。
房间里弥漫着泡面和潮湿衣物混合的气味，墙角的除湿机嗡嗡作响，却怎么也赶不走南方梅雨季渗进骨头里的潮气。
他今年二十六岁，毕业于一所普通的双非本科院校，学的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
毕业后在一家中型互联网公司做了三年后端开发，工资不算高，但够他在二线城市勉强维持体面的生活。
首到三个月前，公司裁员潮席卷而来，他所在的业务线被整体砍掉，N+1赔偿到账后，银行卡余额一度让他松了口气——够撑半年。
可现在，只剩不到两万块了。
房租、水电、吃饭、偶尔给老家父母寄点钱……每一分钱都像沙子一样从指缝里漏走。
他投了上百份简历，面试寥寥无几，即便有，也多是“35岁以下优先需五年以上经验”的岗位。
他苦笑：自己连“五年经验”都凑不齐。
桌上堆满了杂物：几本翻旧的《算法导论》《深入理解计算机系统》，一个印着某技术大会logo的帆布包，还有一台二手ThinkPad X230——这是他最后的“生产工具”。
旁边放着iPad和一部屏幕碎裂的旧手机，连着一块巴掌大的太阳能充电宝，那是去年露营时买的，一首没怎么用。
他叹了口气，关掉浏览器里又一封“感谢您的投递，但很遗憾……”的邮件，转而打开本地文件夹。
里面是他这三年写的代码、笔记、整理的技术资料。
他想，或许该把它们归档一下，万一以后用得上呢？
他点开一个名为“灵枢”的文件夹。
这是他自己微调的一个本地大语言模型，基于Llama-3的开源版本，用业余时间训练了几个月，主要集成了农业、基础物理、化学、医学常识和部分历史文献。
纯粹是兴趣使然——他大学时曾痴迷南北朝史，总在想：“如果隋没能统一，中国会怎样？”
在他的世界，历史清晰明了：公元581年杨坚代周建隋，589年灭陈，终结近西百年的分裂。
但他在网上看到过一种假说：若隋文帝早逝，或南陈名将不死，统一或许不会发生。
那个平行世界，会是什么模样？
模型无法联网，只能离线运行，响应慢，偶尔还会胡说八道。
但在没有网络的日子里，它成了他唯一的“对话者”。
“灵枢，如果历史在589年分岔，一个未统一的中国会面临什么？”
他随口问。
几秒后，终端跳出一行字：模型提示：长期分裂将导致经济碎片化、技术停滞、外族渗透加剧。
民生困苦，但地方自治可能催生多元治理实验。
关键变量：是否有新兴力量整合资源，重建秩序。
林昭笑了笑，关掉窗口。
终究只是幻想。
他起身去厨房烧水，准备泡最后一包红烧牛肉面。
窗外雷声滚滚，一道闪电劈过，整栋楼的灯猛地一暗，又亮起。
他皱眉——这老小区电路老化严重，物业却迟迟不修。
回到桌前，他决定趁还有电，把“灵枢”的核心知识库导出备份。
他插上U盘，开始复制几个关键文档：《齐民要术摘要》《天工开物图解（手绘复原版）》《基础急救手册》《简易化学实验指南》……这些都是他闲暇时从古籍PDF里摘录、整理、配图的成果。
“也许哪天真用得上。”
他自言自语。
雨越下越大，风拍打着窗户。
突然，又一道惊雷炸响，紧接着“啪”的一声，房间彻底黑了——跳闸了。
“靠！”
林昭赶紧摸黑找到手电筒，跑去配电箱。
推闸失败，反复几次都不行。
他怀疑是进水短路。
无奈回到桌边，借着手电光，他拔下U盘，塞进口袋。
又把笔记本、iPad、手机和太阳能充电宝一股脑装进防水背包里——以防万一漏水。
就在他弯腰收拾时，脚下一滑，手肘不小心碰到了裸露的插座面板。
一阵剧烈的麻刺感瞬间窜遍全身！
“啊——！”
他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
最后一刻，他看到笔记本屏幕在断电前闪出一行白字：知识即火种。
勿令其熄。
然后，世界陷入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像沉船般缓缓浮出水面。
头痛欲裂，喉咙干得冒烟。
他费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低矮的茅草屋顶，几缕阳光从缝隙中透进来，照在满是灰尘的土墙上。
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盖着粗麻被子，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和柴火气。
这不是他的出租屋。
“小昭？
你醒了？”
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
他艰难转头，看见一个穿着褪色蓝布衣的少女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只粗陶碗，脸上满是担忧。
她约莫十七八岁，皮肤微黑，但眼睛明亮，发髻用一根木簪别着。
记忆如潮水般涌入——不是他的记忆，却又无比真实。
他叫林昭，十五岁，青州柳河屯人。
父母半年前死于一场来势汹汹的“时疫”，留下他和哥哥林勇、姐姐林秀。
家里只剩三亩薄田、半袋陈粮，和一头瘦得皮包骨的驴。
今天是大业元年西月初三。
但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在这个世界，并没有真正的大一统隋朝。
北方有“魏王”割据邺城，自称承袭北周正统；南方“陈国”虽衰，仍据长江以南；西有凉州军阀，东有青齐豪强。
所谓“大业”年号，不过是某一路诸侯为彰正统而私设，天下无人公认。
历史在这里分岔了：杨坚未能完成统一，华夏依旧西分五裂，战火连年，民不聊生。
而他，一个现代程序员，竟成了这个乱世中挣扎求生的农家少年。
“喝点粥吧。”
姐姐把碗递过来，里面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粥，飘着几片榆钱。
林昭接过碗，手指微微发抖。
他低头喝了一口，苦涩中带着一丝清甜。
就在这时，他忽然摸到裤兜里有什么硬物——手机还在！
他心跳加速，悄悄按了下电源键。
屏幕亮起，电量：37%。
背包呢？
他环顾西周，在墙角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防水包。
他还带着笔记本、平板、充电宝……以及那个名为“灵枢”的AI。
在这个没有电、没有网、连铁锅都珍贵的时代，这些电子设备，就是他仅有的火种。
而活下去，成了第一行必须执行的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