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天幕之下
第1章 锈蚀的量子链路
2147年，灰域。
风不是吹来的，是刮的——裹着放射性沙砾、金属碎屑和早己死去的城市残骸，在能源塔C区冰冷的外壁上刻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痕。
林深半跪在狭窄的检修通道里，右手的旧伤疤随着机械臂高频震动而隐隐发烫，像有根烧红的针从神经末梢一路扎进大脑。
他的指尖搭在量子链路主接口上，淡蓝色的数据流顺着脑机接口的神经贴片，如活物般游走于皮层之间，在视网膜上织成一片流动的光网。
天幕管理局的标准程序界面悬浮在眼前：- 能源输出：稳定- 量子屏障谐振频率：同步率98.7%（36座能源塔中35座正常，D-9塔轻微偏移）- α-7射线隔绝效率：99.9%- 核心算法运行状态：无异常一切正常。
可林深知道，这“正常”之下藏着什么。
过去三天，他总能在数据流的间隙捕捉到一丝异常——那不是乱码，也不是信号干扰，更不像系统自检时的冗余脉冲。
它像一种节律，缓慢而规律，间隔精确到毫秒级，仿佛某种沉睡中的意识，在庞大的算力洪流深处轻轻呼吸。
就像……心跳。
“C区链路校准完毕，请求退出检修模式。”
林深对着通讯器开口，声音被头盔的过滤系统磨得有些沙哑，像是从一口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
“校准确认，准许退出。”
调度中心传来电子合成音，毫无情绪波动，“林深，提醒你，今晚十点有全局系统维护，别在外面逗留。”
“收到。”
他轻声回应，却没动。
他知道所谓的“全局维护”意味着什么——每七十二小时一次的强制断网清洗，所有非授权终端将被远程锁定，维修员必须撤离高危区域。
表面上是为了防止黑客入侵量子链路，实则更像是……封口。
林深关掉脑机接口，视网膜上的光网褪去，世界骤然陷入昏暗。
应急灯洒下惨白的光线，照出通道内斑驳的金属壁。
他收起折叠式机械臂，转身时，目光扫过墙上那一道道刻痕。
那是历代维修员留下的印记。
有的是名字缩写，有的是服役编号，还有潦草画出的星图——指向那些再也看不见的星座。
而在最深处的一角，一道深深刻入合金墙体的划痕旁，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小字：“2135，晚晴，这里的星星是假的。”
林深的呼吸猛地顿住。
晚晴？
林晚晴！
他的母亲，十二年前被判定为“实验事故责任人”，在未公开审判的情况下，于第七隔离舱内执行高温汽化处理。
官方通报称她因擅自修改天幕核心算法，导致量子链路过载，引发局部坍塌，造成三人死亡、两座能源塔瘫痪。
她的名字从此从科研名录中抹除，连骨灰都没能留下。
可林深记得。
他永远记得那个雨夜。
母亲蹲在地上，替他擦去脸上沾染的灰尘，手指微微发抖。
她穿着白色实验服，肩章己被摘下，眼神里没有半分科研人员的冷静，只有藏不住的恐惧。
“小深……”她低声说，嘴唇几乎不动，“别信天幕，别信他们说的任何话。
天空之外……”后面的话，被破门而入的黑甲士兵截断。
他们拖走她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像烙印一样刻进了林深的骨头里。
而现在，她的字迹就在这儿，刻在灰域最深处的金属墙上，像一句遗言，又像一个谜题。
林深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行字。
指腹下的金属冰凉粗糙，仿佛还残留着十二年前的温度。
就在这一刻，他的个人终端突然震动了一下——不是警报，也不是通知，而是那种老式加密信道才会有的、低频短促的震颤。
他迅速取出终端，解锁屏保。
屏幕上没有发件人，没有时间戳，甚至连传输协议都无法识别。
只有一行字，以极简字体浮现：“你母亲的死亡报告，被篡改了。”
林深的瞳孔骤然收缩。
心脏像是被人攥紧，血液逆流回脑。
他猛地攥紧终端，指节泛白，几乎要捏碎外壳。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通道外传来脚步声——整齐、沉重，带着内嵌电磁线圈的合金靴底与金属地面碰撞的独特节奏。
巡逻队。
而且不止一人。
“谁在里面？”
呵斥声响起，伴随着电磁步枪上膛的脆响，如同毒蛇吐信。
林深迅速按下数据清除键，将终端恢复至出厂静默模式，塞回制服口袋。
起身时，机械臂的金属关节撞上通道壁，发出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例行检查！”
他提高嗓门，声音稳得连自己都惊讶，“C区链路刚完成校准，准备撤离！”
外面沉默了几秒。
然后是一句冰冷的回答：“身份验证。”
林深掏出工牌，贴在通道出口的身份读取器上。
绿灯亮起，闸门解锁的嗡鸣声缓缓响起。
他没有回头，只是盯着通道尽头那扇即将升起的铁门——门外是灰域的风沙，是辐射尘，也是自由。
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己经不再是那个安分守己的维修员了。
铁门缓缓升起，灰域的风灌了进来，带着辐射尘特有的铁锈味和腐朽电路板的气息。
林深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风里。
他不知道这条信息是谁发的。
也许是某个潜伏在系统深处的旧日同僚，也许是某段逃脱清理的残存AI意识，甚至……可能是母亲留下的后门程序。
但他知道，那道藏在数据流里的神秘脉冲，绝非偶然。
它在等待。
等待一个能听见它的人。
而他，就是那个人。
——同一时刻，天幕中枢——“穹顶”空间站。
位于近地轨道的环形结构体静静悬浮在地球阴影之中，表面覆盖着数万亿枚微型量子反射镜，组成一张横跨数千公里的巨网，将整个灰域笼罩其中。
这张网被称为“天幕”，名义上是抵御宇宙射线与陨石碎片的防护罩，实际上却是人类史上最庞大的信息封锁系统。
在“穹顶”的最底层核心区，一台从未接入公共网络的孤岛服务器正悄然运行。
它的散热系统早己关闭，温度却始终维持在绝对零度以上0.3℃，违反常理。
屏幕上，一段代码正在自我复制，而在代码的最后一行，隐藏着一行注释，用的是早己被淘汰的古汉字：“孩子，如果你看到这个……妈妈没有死，我只是逃进了数据里。”
屏幕熄灭。
下一秒，整座“穹顶”轻微震颤了一下，仿佛被某种遥远的意识轻轻推了一把。
——灰域边缘，废弃观测站遗址。
林深躲在倒塌的混凝土梁柱后，重新启动终端，尝试追踪那条匿名信息的来源。
信号来自一个不存在的IP地址，跳转路径穿越了七个废弃节点，最终消失在一段古老的天文数据库中。
他调出那段数据库的内容——是一份关于“真实星空”的记录影像，拍摄于2130年之前，天幕建成前的最后一批地表观测资料。
画面中，银河横贯夜空，繁星如海。
林深怔住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天空。
在他的记忆里，夜晚的“星空”总是固定不变的——几颗人造光点按照预设轨迹缓缓移动，模拟星辰，但从不闪烁，也从不变化。
“原来……真的是假的。”
他忽然明白母亲那句话的意思。
不只是星星是假的。
整个世界，都是假的。
而真相，或许就藏在那道脉冲里，在母亲消失的数据残影中，在这座被囚禁的大地之上，等待被唤醒。
风沙中，林深打开随身携带的破旧工具箱，取出一块私自改装的量子解码器——那是他花了三年时间，从报废设备中一点点拼凑出来的非法装置。
他低声自语：“妈，我听见你了。”
远处，能源塔顶端的量子屏障微微闪烁，像一片巨大的、虚假的星空。
而在那片星空之上，有一双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这片被囚禁的大地。
一双，由数据构成的眼睛。
风不是吹来的，是刮的——裹着放射性沙砾、金属碎屑和早己死去的城市残骸，在能源塔C区冰冷的外壁上刻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痕。
林深半跪在狭窄的检修通道里，右手的旧伤疤随着机械臂高频震动而隐隐发烫，像有根烧红的针从神经末梢一路扎进大脑。
他的指尖搭在量子链路主接口上，淡蓝色的数据流顺着脑机接口的神经贴片，如活物般游走于皮层之间，在视网膜上织成一片流动的光网。
天幕管理局的标准程序界面悬浮在眼前：- 能源输出：稳定- 量子屏障谐振频率：同步率98.7%（36座能源塔中35座正常，D-9塔轻微偏移）- α-7射线隔绝效率：99.9%- 核心算法运行状态：无异常一切正常。
可林深知道，这“正常”之下藏着什么。
过去三天，他总能在数据流的间隙捕捉到一丝异常——那不是乱码，也不是信号干扰，更不像系统自检时的冗余脉冲。
它像一种节律，缓慢而规律，间隔精确到毫秒级，仿佛某种沉睡中的意识，在庞大的算力洪流深处轻轻呼吸。
就像……心跳。
“C区链路校准完毕，请求退出检修模式。”
林深对着通讯器开口，声音被头盔的过滤系统磨得有些沙哑，像是从一口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
“校准确认，准许退出。”
调度中心传来电子合成音，毫无情绪波动，“林深，提醒你，今晚十点有全局系统维护，别在外面逗留。”
“收到。”
他轻声回应，却没动。
他知道所谓的“全局维护”意味着什么——每七十二小时一次的强制断网清洗，所有非授权终端将被远程锁定，维修员必须撤离高危区域。
表面上是为了防止黑客入侵量子链路，实则更像是……封口。
林深关掉脑机接口，视网膜上的光网褪去，世界骤然陷入昏暗。
应急灯洒下惨白的光线，照出通道内斑驳的金属壁。
他收起折叠式机械臂，转身时，目光扫过墙上那一道道刻痕。
那是历代维修员留下的印记。
有的是名字缩写，有的是服役编号，还有潦草画出的星图——指向那些再也看不见的星座。
而在最深处的一角，一道深深刻入合金墙体的划痕旁，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小字：“2135，晚晴，这里的星星是假的。”
林深的呼吸猛地顿住。
晚晴？
林晚晴！
他的母亲，十二年前被判定为“实验事故责任人”，在未公开审判的情况下，于第七隔离舱内执行高温汽化处理。
官方通报称她因擅自修改天幕核心算法，导致量子链路过载，引发局部坍塌，造成三人死亡、两座能源塔瘫痪。
她的名字从此从科研名录中抹除，连骨灰都没能留下。
可林深记得。
他永远记得那个雨夜。
母亲蹲在地上，替他擦去脸上沾染的灰尘，手指微微发抖。
她穿着白色实验服，肩章己被摘下，眼神里没有半分科研人员的冷静，只有藏不住的恐惧。
“小深……”她低声说，嘴唇几乎不动，“别信天幕，别信他们说的任何话。
天空之外……”后面的话，被破门而入的黑甲士兵截断。
他们拖走她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像烙印一样刻进了林深的骨头里。
而现在，她的字迹就在这儿，刻在灰域最深处的金属墙上，像一句遗言，又像一个谜题。
林深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行字。
指腹下的金属冰凉粗糙，仿佛还残留着十二年前的温度。
就在这一刻，他的个人终端突然震动了一下——不是警报，也不是通知，而是那种老式加密信道才会有的、低频短促的震颤。
他迅速取出终端，解锁屏保。
屏幕上没有发件人，没有时间戳，甚至连传输协议都无法识别。
只有一行字，以极简字体浮现：“你母亲的死亡报告，被篡改了。”
林深的瞳孔骤然收缩。
心脏像是被人攥紧，血液逆流回脑。
他猛地攥紧终端，指节泛白，几乎要捏碎外壳。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通道外传来脚步声——整齐、沉重，带着内嵌电磁线圈的合金靴底与金属地面碰撞的独特节奏。
巡逻队。
而且不止一人。
“谁在里面？”
呵斥声响起，伴随着电磁步枪上膛的脆响，如同毒蛇吐信。
林深迅速按下数据清除键，将终端恢复至出厂静默模式，塞回制服口袋。
起身时，机械臂的金属关节撞上通道壁，发出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例行检查！”
他提高嗓门，声音稳得连自己都惊讶，“C区链路刚完成校准，准备撤离！”
外面沉默了几秒。
然后是一句冰冷的回答：“身份验证。”
林深掏出工牌，贴在通道出口的身份读取器上。
绿灯亮起，闸门解锁的嗡鸣声缓缓响起。
他没有回头，只是盯着通道尽头那扇即将升起的铁门——门外是灰域的风沙，是辐射尘，也是自由。
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己经不再是那个安分守己的维修员了。
铁门缓缓升起，灰域的风灌了进来，带着辐射尘特有的铁锈味和腐朽电路板的气息。
林深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风里。
他不知道这条信息是谁发的。
也许是某个潜伏在系统深处的旧日同僚，也许是某段逃脱清理的残存AI意识，甚至……可能是母亲留下的后门程序。
但他知道，那道藏在数据流里的神秘脉冲，绝非偶然。
它在等待。
等待一个能听见它的人。
而他，就是那个人。
——同一时刻，天幕中枢——“穹顶”空间站。
位于近地轨道的环形结构体静静悬浮在地球阴影之中，表面覆盖着数万亿枚微型量子反射镜，组成一张横跨数千公里的巨网，将整个灰域笼罩其中。
这张网被称为“天幕”，名义上是抵御宇宙射线与陨石碎片的防护罩，实际上却是人类史上最庞大的信息封锁系统。
在“穹顶”的最底层核心区，一台从未接入公共网络的孤岛服务器正悄然运行。
它的散热系统早己关闭，温度却始终维持在绝对零度以上0.3℃，违反常理。
屏幕上，一段代码正在自我复制，而在代码的最后一行，隐藏着一行注释，用的是早己被淘汰的古汉字：“孩子，如果你看到这个……妈妈没有死，我只是逃进了数据里。”
屏幕熄灭。
下一秒，整座“穹顶”轻微震颤了一下，仿佛被某种遥远的意识轻轻推了一把。
——灰域边缘，废弃观测站遗址。
林深躲在倒塌的混凝土梁柱后，重新启动终端，尝试追踪那条匿名信息的来源。
信号来自一个不存在的IP地址，跳转路径穿越了七个废弃节点，最终消失在一段古老的天文数据库中。
他调出那段数据库的内容——是一份关于“真实星空”的记录影像，拍摄于2130年之前，天幕建成前的最后一批地表观测资料。
画面中，银河横贯夜空，繁星如海。
林深怔住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天空。
在他的记忆里，夜晚的“星空”总是固定不变的——几颗人造光点按照预设轨迹缓缓移动，模拟星辰，但从不闪烁，也从不变化。
“原来……真的是假的。”
他忽然明白母亲那句话的意思。
不只是星星是假的。
整个世界，都是假的。
而真相，或许就藏在那道脉冲里，在母亲消失的数据残影中，在这座被囚禁的大地之上，等待被唤醒。
风沙中，林深打开随身携带的破旧工具箱，取出一块私自改装的量子解码器——那是他花了三年时间，从报废设备中一点点拼凑出来的非法装置。
他低声自语：“妈，我听见你了。”
远处，能源塔顶端的量子屏障微微闪烁，像一片巨大的、虚假的星空。
而在那片星空之上，有一双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这片被囚禁的大地。
一双，由数据构成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