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稷王朝：微光
第1章 石村惊变
泰安二十西年秋，七月既望。
天稷王朝，石村。
夜色从东南山脊溢下来，先掠过村中祠堂褪色的青砖檐角，又漫过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之后顺着山道一路爬上半山。
半山上只有一户人家。
矮墙围出巴掌大的院子。
院子前方，是天然的平台，平台上种着一片菜地——垄间藤蔓交缠，碧绿的黄瓜，紫色的茄子，青色的葫芦，皆在雨中滴翠。
穿过菜地，顺着坡势向下探头，便能把整个石村和不远处蜿蜒的黄河河道一并收入眼底。
矮墙东南角设有双扇木门，推门而入，立着一间茅屋，茅屋旁边是几间草棚。
茅屋门、窗朝南，窗下是南北贯通的火炕，炕上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正在熟睡，鼻息轻匀，他叫李佑安，也是这个故事的开端。
咚，咚，咚，雷声裹着父亲劈柴的闷响砸进李佑安的梦里。
突然，一股蛮力猛地将熟睡的李佑安拽起！
“爹爹，怎——”李佑安揉着惺忪睡眼，话刚出口，一只冰冷的手骤然捂住了他的嘴。
那手掌粗糙如皲裂的树皮，指缝间还渗着雨水的湿气。
李佑安浑身一颤，睡意全无。
他仰头望去，男人惨白的脸悬在黑暗中，额前水珠滚落。
“别出声！
听见什么都别出来！”
男人声音低沉，双臂猛地往前一送，一把将他塞进土炕的暗格中。
“砰！”
石板掩上。
黑暗中，十二岁的李佑安重重跌坐在一堆杂物上，手肘撞到硬木箱角，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外面发生了什么？
爹爹的脸为什么那么白？
娘呢？
绝对的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也放大了他内心的恐慌。
他屏住呼吸，耳朵本能地贴在暗格的透气孔上，拼命捕捉着外界的任何一丝声响。
院外铁器碰撞声炸响！
一阵打斗之后，外边短暂安静下来，一个阴寒的男声响起：“你——你没死？”
“师兄——”是母亲的声音，她回来了。
李佑安本能地将耳朵更紧地贴向透气孔——母亲认识外面的人！
他发僵的身体稍缓了一下。
看来……应该没事了。
“轰隆！”
雷暴撕裂天际，盖过了院中的声音。
等雷声消散，院里传来母亲野兽般的咆哮：“师父——死！
你们都得死！”
几声短促惨叫之后，重物倒地声传来，如麦捆被割倒。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衣料摩擦声从暗格入口方向传来，如毒蛇般游向土炕……李佑安屏住呼吸，蜷缩着身体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突然，暗门被人猛地掀开！
一股浓烈到近乎辛辣的腥苦药味首冲入喉，呛得李佑安喉头发痒。
“娘！”
李佑安刚想上前抱住母亲，却被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死死按在原地。
暗格前，女人脖颈青筋暴突，犹如树根蔓延。
她一手扶着胸前染血的父亲，一手搭在李佑安肩膀上。
女人目光柔和看着眼前的孩子，那眼中似乎笼罩了一层雾气。
蜷缩在阴影里的李佑安，看着眼前的父母，脑中一片空白，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女人抬了抬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李佑安的头，嘴角发颤：“没——没事的，娘在！”
说完，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绳系着的木牌，塞进李佑安手里，“戴——戴上。”
“咳咳”，一声咳嗽传来。
两人目光转向一旁的男人。
“爹，你没事——”此时，杂乱脚步裹着雨声，从院子外传来。
父亲呼吸急促，打断道：“别说话”。
他目光扫过女人，将她抚在李佑安发顶的手轻轻按下，喉间滚出一声压抑的叹息：“青儿，走罢……趁你此刻还清醒。”
女人不甘的把目光移向门口，她指了指李佑安手里的木牌，说道“一定——戴着”，声音含混不似人声。
“活下来！
不要让那些灰袍人发现你，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是石村的！”
男人把李佑安的身子往里面推了推，急促的说道。
石板推合，光线被削成线，线再削成针，针尖在他眼底闪一下，黑暗再次吞噬了一切。
暗格外传来父母的说话声：“没时间了，得把他们引去龙爪山！”
母亲发出“嗬嗬”几声，算是回应。
随后破窗声音传来。
院里传来父亲的狂笑和咒骂，声音越来越远，周围杂乱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李佑安死死抓着手里的木牌，恐惧和愧疚如潮水般淹没了他。
爹娘去引开坏人了！
为了我！
爹伤得那么重……娘的疯病又犯了……他们能跑掉吗？
泪水无声地滑落，混合着脸上的汗水和灰尘。
他不敢哭出声，只能死死咬着牙，任由身体在黑暗中因无声的抽泣而颤抖。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耳边只剩下外面哗哗的雨声和远处隐约的雷声。
暗格狭小，堆着木陀螺、草蚂蚱和各种杂物，这里曾是他的小天地，此刻却在绝对黑暗中扭曲变形，仿佛是他的坟墓。
他小心翼翼摸索着，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那是父亲雕的木老虎。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攥紧。
父亲曾说这山林之王会保护他。
“假的！
哄孩子的话罢了！”
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嘲笑他的天真。
一块木头能挡刀剑？
能吓退那些坏人？
可他仍把木虎按在狂跳的心口——他需要抓住点什么，哪怕只是个谎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暗格里的闷热，胸前的木牌散发一丝若有若无的腥苦药味——这熟悉又令人作呕的气味，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记忆的闸门……三天前，他像往常一样熟练地生火做饭。
饭桌上，一首患有疯病的母亲，眼里突然出现一丝清明。
“没时间了，没时间了”，她不断重复着，脸色变得狰狞，双手的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子，忽然攥住一个木瓶。
不等李佑安反应，母亲便掰开他的牙关，将几粒腥苦药丸抵在他舌根。
腥辣的药味和舌尖的苦味一起涌了上来，让李佑安忍不住想吐。
为什么又给我吃这个？
好苦！
他本能地想抗拒，但母亲的眼神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疯狂亦或是绝望？
看他咽下药，母亲的表情逐渐缓和，留下一句“我马上回来”，就迈步出门去了。
天色越来越暗，母亲还是没有回来。
桌上的饭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他坐在院子的石凳子上，看着未上锁的院门，独自发呆。
虽然知道母亲终会如常归来，李佑安却难抑那丝沉甸甸的忧惧。
时间慢慢流逝，困倦似一张沉重的幕布，悄然笼罩、一点点吞噬着残存的意识。
李佑安死死抓着胸前的木牌，在黑暗与回忆的交织中，等待命运的转机或下一场风暴的到来。
天稷王朝，石村。
夜色从东南山脊溢下来，先掠过村中祠堂褪色的青砖檐角，又漫过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之后顺着山道一路爬上半山。
半山上只有一户人家。
矮墙围出巴掌大的院子。
院子前方，是天然的平台，平台上种着一片菜地——垄间藤蔓交缠，碧绿的黄瓜，紫色的茄子，青色的葫芦，皆在雨中滴翠。
穿过菜地，顺着坡势向下探头，便能把整个石村和不远处蜿蜒的黄河河道一并收入眼底。
矮墙东南角设有双扇木门，推门而入，立着一间茅屋，茅屋旁边是几间草棚。
茅屋门、窗朝南，窗下是南北贯通的火炕，炕上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正在熟睡，鼻息轻匀，他叫李佑安，也是这个故事的开端。
咚，咚，咚，雷声裹着父亲劈柴的闷响砸进李佑安的梦里。
突然，一股蛮力猛地将熟睡的李佑安拽起！
“爹爹，怎——”李佑安揉着惺忪睡眼，话刚出口，一只冰冷的手骤然捂住了他的嘴。
那手掌粗糙如皲裂的树皮，指缝间还渗着雨水的湿气。
李佑安浑身一颤，睡意全无。
他仰头望去，男人惨白的脸悬在黑暗中，额前水珠滚落。
“别出声！
听见什么都别出来！”
男人声音低沉，双臂猛地往前一送，一把将他塞进土炕的暗格中。
“砰！”
石板掩上。
黑暗中，十二岁的李佑安重重跌坐在一堆杂物上，手肘撞到硬木箱角，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外面发生了什么？
爹爹的脸为什么那么白？
娘呢？
绝对的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也放大了他内心的恐慌。
他屏住呼吸，耳朵本能地贴在暗格的透气孔上，拼命捕捉着外界的任何一丝声响。
院外铁器碰撞声炸响！
一阵打斗之后，外边短暂安静下来，一个阴寒的男声响起：“你——你没死？”
“师兄——”是母亲的声音，她回来了。
李佑安本能地将耳朵更紧地贴向透气孔——母亲认识外面的人！
他发僵的身体稍缓了一下。
看来……应该没事了。
“轰隆！”
雷暴撕裂天际，盖过了院中的声音。
等雷声消散，院里传来母亲野兽般的咆哮：“师父——死！
你们都得死！”
几声短促惨叫之后，重物倒地声传来，如麦捆被割倒。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衣料摩擦声从暗格入口方向传来，如毒蛇般游向土炕……李佑安屏住呼吸，蜷缩着身体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突然，暗门被人猛地掀开！
一股浓烈到近乎辛辣的腥苦药味首冲入喉，呛得李佑安喉头发痒。
“娘！”
李佑安刚想上前抱住母亲，却被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死死按在原地。
暗格前，女人脖颈青筋暴突，犹如树根蔓延。
她一手扶着胸前染血的父亲，一手搭在李佑安肩膀上。
女人目光柔和看着眼前的孩子，那眼中似乎笼罩了一层雾气。
蜷缩在阴影里的李佑安，看着眼前的父母，脑中一片空白，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女人抬了抬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李佑安的头，嘴角发颤：“没——没事的，娘在！”
说完，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绳系着的木牌，塞进李佑安手里，“戴——戴上。”
“咳咳”，一声咳嗽传来。
两人目光转向一旁的男人。
“爹，你没事——”此时，杂乱脚步裹着雨声，从院子外传来。
父亲呼吸急促，打断道：“别说话”。
他目光扫过女人，将她抚在李佑安发顶的手轻轻按下，喉间滚出一声压抑的叹息：“青儿，走罢……趁你此刻还清醒。”
女人不甘的把目光移向门口，她指了指李佑安手里的木牌，说道“一定——戴着”，声音含混不似人声。
“活下来！
不要让那些灰袍人发现你，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是石村的！”
男人把李佑安的身子往里面推了推，急促的说道。
石板推合，光线被削成线，线再削成针，针尖在他眼底闪一下，黑暗再次吞噬了一切。
暗格外传来父母的说话声：“没时间了，得把他们引去龙爪山！”
母亲发出“嗬嗬”几声，算是回应。
随后破窗声音传来。
院里传来父亲的狂笑和咒骂，声音越来越远，周围杂乱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李佑安死死抓着手里的木牌，恐惧和愧疚如潮水般淹没了他。
爹娘去引开坏人了！
为了我！
爹伤得那么重……娘的疯病又犯了……他们能跑掉吗？
泪水无声地滑落，混合着脸上的汗水和灰尘。
他不敢哭出声，只能死死咬着牙，任由身体在黑暗中因无声的抽泣而颤抖。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耳边只剩下外面哗哗的雨声和远处隐约的雷声。
暗格狭小，堆着木陀螺、草蚂蚱和各种杂物，这里曾是他的小天地，此刻却在绝对黑暗中扭曲变形，仿佛是他的坟墓。
他小心翼翼摸索着，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那是父亲雕的木老虎。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攥紧。
父亲曾说这山林之王会保护他。
“假的！
哄孩子的话罢了！”
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嘲笑他的天真。
一块木头能挡刀剑？
能吓退那些坏人？
可他仍把木虎按在狂跳的心口——他需要抓住点什么，哪怕只是个谎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暗格里的闷热，胸前的木牌散发一丝若有若无的腥苦药味——这熟悉又令人作呕的气味，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记忆的闸门……三天前，他像往常一样熟练地生火做饭。
饭桌上，一首患有疯病的母亲，眼里突然出现一丝清明。
“没时间了，没时间了”，她不断重复着，脸色变得狰狞，双手的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子，忽然攥住一个木瓶。
不等李佑安反应，母亲便掰开他的牙关，将几粒腥苦药丸抵在他舌根。
腥辣的药味和舌尖的苦味一起涌了上来，让李佑安忍不住想吐。
为什么又给我吃这个？
好苦！
他本能地想抗拒，但母亲的眼神里有一种不容置疑的疯狂亦或是绝望？
看他咽下药，母亲的表情逐渐缓和，留下一句“我马上回来”，就迈步出门去了。
天色越来越暗，母亲还是没有回来。
桌上的饭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他坐在院子的石凳子上，看着未上锁的院门，独自发呆。
虽然知道母亲终会如常归来，李佑安却难抑那丝沉甸甸的忧惧。
时间慢慢流逝，困倦似一张沉重的幕布，悄然笼罩、一点点吞噬着残存的意识。
李佑安死死抓着胸前的木牌，在黑暗与回忆的交织中，等待命运的转机或下一场风暴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