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血旗冢的统御碑
第1章 阴影深处
寒意，是贴着地皮、钻入骨缝里爬行的蛇。
西征大军庞大的营盘，此刻如同搁浅在无边黑潮中的巨兽，沉重地喘息着。
连绵的营帐在惨淡的月色下起伏，勾勒出压抑而沉默的轮廓。
白日里喧嚣的号令、兵甲的铿锵、战马的嘶鸣，都被这片被世代称为“噬血旗冢”的古战场吞吃得干干净净，只余下无孔不入的阴风，呜咽着穿过帐篷的缝隙，带来铁锈与陈年腐土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李玄戈按着腰间冰冷的刀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巡营的步伐迈得极稳，但每一步踏在松软而带着诡异弹性的土地上，都像是踩在某种巨大生物冰冷滑腻的皮肤上。
身侧，亲兵巴特尔魁梧的身躯绷得如同拉满的硬弓，一双锐利的鹰眼在黑暗中警觉地扫视着西周的阴影，浓重的关外口音压得极低：“李头儿，这地界儿……邪性！
连马都惊了，不肯好好吃料。”
李玄戈没有回头，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这片战场吞噬了太多生命，王朝的、异族的、前朝的……尸骨早己与泥土不分彼此，滋养出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死寂。
即便是他这样久经沙场、不信鬼神的人，身处其中，心头也像是压了一块浸透了冰水的巨石，沉甸甸地拽着神经往下坠。
空气里弥漫的，不仅仅是阴冷，还有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东西，仿佛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睁开，无声地注视着这支闯入的不速之军。
帅帐区域位于营地核心，灯火比别处明亮许多，巨大的帅旗在风中沉重地翻卷，发出“扑啦啦”的闷响，像垂死巨鸟的挣扎。
守卫的甲士盔甲鲜明，长戟如林，但他们的脸色在火光映照下，同样透着一股驱不散的青白。
就在这时，帅帐内陡然传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嘶吼！
那声音瞬间撕裂了夜的死寂，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惊恐和绝望。
紧接着，“锵啷”一声金属摩擦的锐响，如同冰锥狠狠扎进所有人的耳膜！
“不好！”
李玄戈瞳孔骤缩，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冲上了头顶，又瞬间冻结。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身形如离弦之箭般暴射而出，猛地撞开帅帐厚重的帘幕。
帐内灯火通明，却照亮了人间地狱。
老元帅——那位以勇毅和沉稳著称、执掌王朝兵符数十载、须发皆白的宿将——此刻竟首挺挺地站在帅案之后。
他的脸扭曲得不成人形，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凸爆出来，里面填满了难以置信的、纯粹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怖的景象。
他平日里稳如磐石的右手，此刻正死死攥着他那把伴随一生的佩剑“镇岳”。
剑尖，己深深没入了他自己的咽喉！
滚烫的、带着浓烈铁锈味的鲜血，正顺着他苍白的胡须和胸前的甲胄，如泉涌般汩汩喷溅。
那柄饮过无数敌血的“镇岳”，此刻正贪婪地啜饮着主人的生命。
老元帅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死死盯着前方，那眼神空洞而怨毒，穿透了李玄戈，死死钉在帅帐深处那片虚无的黑暗里，仿佛那里藏着索命的恶鬼。
轰隆！
如同积蓄己久的雷霆终于炸响，帅帐外的整个营地瞬间沸腾了！
“元帅——！”
李玄戈身后传来亲兵们肝胆俱裂的嘶喊。
“有刺客！
抓刺客！”
混乱的呼喊此起彼伏，带着变调的惊恐。
“元帅自……自刎了？！”
难以置信的尖叫划破夜空。
“鬼！
是旗冢的厉鬼索命！”
恐惧如同瘟疫，在士兵中疯狂蔓延。
沉重的脚步声、兵刃出鞘的摩擦声、甲胄碰撞的哗啦声、军官声嘶力竭的呵斥声、士兵压抑不住的惊恐哭嚎声……无数杂乱的声音骤然爆发，汇成一股摧毁理智的狂潮。
原本森严的秩序在瞬间崩塌，营啸的阴影如同实质的魔爪，扼住了每个人的咽喉。
“封锁帅帐！
擅闯者，格杀勿论！”
李玄戈的声音如同裂帛，带着一股强行压下的惊悸和不容置疑的铁血。
他猛地拔出腰刀，雪亮的刀锋在帐内烛火下划出一道寒芒，横在帅帐门口。
巴特尔庞大的身躯紧随其后，如同一座门神，怒目圆睁，手中沉重的弯刀带着慑人的杀气。
亲兵们被这声厉喝惊醒，强压下心中的剧震和恐慌，迅速组成人墙，死死堵住帐门。
外面汹涌的人潮被暂时阻隔，但无形的恐慌和混乱，如同汹涌的暗流，正一波波冲击着帅帐这最后的堤坝。
李玄戈强迫自己将目光从老元帅那死不瞑目的惨状上移开。
心，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浓烈的血腥味呛得他肺腑刺痛。
帐内的灯火不安地跳跃着，将老元帅投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仿佛随时会活过来扑向生者。
老帅的佩剑“镇岳”还深深嵌在咽喉中，剑柄上那只曾稳定如山的手，此刻无力地垂落。
而那象征着王朝最高军事权力的鎏金帅印，正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染血的帅案之上，在摇曳的烛光下，印纽的狻猊兽首似乎正咧开一个无声的、诡异的笑容。
帐外的喧嚣是汹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帅帐这叶脆弱的孤舟。
“元帅死了！”
“怎么办？！”
“谁干的？！”
声浪透过帐布，带着令人窒息的恐慌。
李玄戈强迫自己冷静，冰冷的刀柄传递来一丝支撑。
他必须稳住，现在他就是这溃堤边缘唯一能找到的砥柱。
目光再次扫过帅案，扫过那方沉重的鎏金帅印，最后定格在离帅位不远、被帐内阴影笼罩的地面某处。
那里的泥土，颜色似乎比别处更暗沉一些，带着一种……新鲜的、潮湿的黏腻感。
像是不久前才被什么东西重重地践踏过，又或者……他心头猛地一跳，一个模糊而惊悚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老帅最后那绝望而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的，似乎就是那片阴影深处？
西征大军庞大的营盘，此刻如同搁浅在无边黑潮中的巨兽，沉重地喘息着。
连绵的营帐在惨淡的月色下起伏，勾勒出压抑而沉默的轮廓。
白日里喧嚣的号令、兵甲的铿锵、战马的嘶鸣，都被这片被世代称为“噬血旗冢”的古战场吞吃得干干净净，只余下无孔不入的阴风，呜咽着穿过帐篷的缝隙，带来铁锈与陈年腐土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息。
李玄戈按着腰间冰冷的刀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巡营的步伐迈得极稳，但每一步踏在松软而带着诡异弹性的土地上，都像是踩在某种巨大生物冰冷滑腻的皮肤上。
身侧，亲兵巴特尔魁梧的身躯绷得如同拉满的硬弓，一双锐利的鹰眼在黑暗中警觉地扫视着西周的阴影，浓重的关外口音压得极低：“李头儿，这地界儿……邪性！
连马都惊了，不肯好好吃料。”
李玄戈没有回头，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这片战场吞噬了太多生命，王朝的、异族的、前朝的……尸骨早己与泥土不分彼此，滋养出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死寂。
即便是他这样久经沙场、不信鬼神的人，身处其中，心头也像是压了一块浸透了冰水的巨石，沉甸甸地拽着神经往下坠。
空气里弥漫的，不仅仅是阴冷，还有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东西，仿佛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睁开，无声地注视着这支闯入的不速之军。
帅帐区域位于营地核心，灯火比别处明亮许多，巨大的帅旗在风中沉重地翻卷，发出“扑啦啦”的闷响，像垂死巨鸟的挣扎。
守卫的甲士盔甲鲜明，长戟如林，但他们的脸色在火光映照下，同样透着一股驱不散的青白。
就在这时，帅帐内陡然传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嘶吼！
那声音瞬间撕裂了夜的死寂，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惊恐和绝望。
紧接着，“锵啷”一声金属摩擦的锐响，如同冰锥狠狠扎进所有人的耳膜！
“不好！”
李玄戈瞳孔骤缩，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冲上了头顶，又瞬间冻结。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身形如离弦之箭般暴射而出，猛地撞开帅帐厚重的帘幕。
帐内灯火通明，却照亮了人间地狱。
老元帅——那位以勇毅和沉稳著称、执掌王朝兵符数十载、须发皆白的宿将——此刻竟首挺挺地站在帅案之后。
他的脸扭曲得不成人形，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凸爆出来，里面填满了难以置信的、纯粹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怖的景象。
他平日里稳如磐石的右手，此刻正死死攥着他那把伴随一生的佩剑“镇岳”。
剑尖，己深深没入了他自己的咽喉！
滚烫的、带着浓烈铁锈味的鲜血，正顺着他苍白的胡须和胸前的甲胄，如泉涌般汩汩喷溅。
那柄饮过无数敌血的“镇岳”，此刻正贪婪地啜饮着主人的生命。
老元帅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死死盯着前方，那眼神空洞而怨毒，穿透了李玄戈，死死钉在帅帐深处那片虚无的黑暗里，仿佛那里藏着索命的恶鬼。
轰隆！
如同积蓄己久的雷霆终于炸响，帅帐外的整个营地瞬间沸腾了！
“元帅——！”
李玄戈身后传来亲兵们肝胆俱裂的嘶喊。
“有刺客！
抓刺客！”
混乱的呼喊此起彼伏，带着变调的惊恐。
“元帅自……自刎了？！”
难以置信的尖叫划破夜空。
“鬼！
是旗冢的厉鬼索命！”
恐惧如同瘟疫，在士兵中疯狂蔓延。
沉重的脚步声、兵刃出鞘的摩擦声、甲胄碰撞的哗啦声、军官声嘶力竭的呵斥声、士兵压抑不住的惊恐哭嚎声……无数杂乱的声音骤然爆发，汇成一股摧毁理智的狂潮。
原本森严的秩序在瞬间崩塌，营啸的阴影如同实质的魔爪，扼住了每个人的咽喉。
“封锁帅帐！
擅闯者，格杀勿论！”
李玄戈的声音如同裂帛，带着一股强行压下的惊悸和不容置疑的铁血。
他猛地拔出腰刀，雪亮的刀锋在帐内烛火下划出一道寒芒，横在帅帐门口。
巴特尔庞大的身躯紧随其后，如同一座门神，怒目圆睁，手中沉重的弯刀带着慑人的杀气。
亲兵们被这声厉喝惊醒，强压下心中的剧震和恐慌，迅速组成人墙，死死堵住帐门。
外面汹涌的人潮被暂时阻隔，但无形的恐慌和混乱，如同汹涌的暗流，正一波波冲击着帅帐这最后的堤坝。
李玄戈强迫自己将目光从老元帅那死不瞑目的惨状上移开。
心，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浓烈的血腥味呛得他肺腑刺痛。
帐内的灯火不安地跳跃着，将老元帅投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仿佛随时会活过来扑向生者。
老帅的佩剑“镇岳”还深深嵌在咽喉中，剑柄上那只曾稳定如山的手，此刻无力地垂落。
而那象征着王朝最高军事权力的鎏金帅印，正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染血的帅案之上，在摇曳的烛光下，印纽的狻猊兽首似乎正咧开一个无声的、诡异的笑容。
帐外的喧嚣是汹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帅帐这叶脆弱的孤舟。
“元帅死了！”
“怎么办？！”
“谁干的？！”
声浪透过帐布，带着令人窒息的恐慌。
李玄戈强迫自己冷静，冰冷的刀柄传递来一丝支撑。
他必须稳住，现在他就是这溃堤边缘唯一能找到的砥柱。
目光再次扫过帅案，扫过那方沉重的鎏金帅印，最后定格在离帅位不远、被帐内阴影笼罩的地面某处。
那里的泥土，颜色似乎比别处更暗沉一些，带着一种……新鲜的、潮湿的黏腻感。
像是不久前才被什么东西重重地践踏过，又或者……他心头猛地一跳，一个模糊而惊悚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老帅最后那绝望而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的，似乎就是那片阴影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