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珠谋:宝二爷的黑莲花

第一章 绛珠初入荣国府 顽石暗窥有心人

绛珠谋:宝二爷的黑莲花 傲雪001 2025-11-26 15:47:12 都市小说
那日,金陵城起了层薄雾,像把上好的素纱蒙在秦淮河的水波上。

荣国府的乌木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车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惊飞了檐角几只灰鸽。

黛玉坐在车中,指尖捻着一方素白绢帕,帕角绣着半朵将开未开的红梅。

她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恰好遮住了眼底那点过于清亮的光——那不是孤女初入豪门的怯,是猎手打量猎场的锐。

三日前,她在一场高烧里睁开眼,脑子里就多了本名为《红楼梦》的册子。

册子上说,她是西方灵河岸上的绛珠仙草,为还神瑛侍者的灌溉之恩,投胎来这荣国府,要把一生的眼泪都还给他——那个叫贾宝玉的混世魔王。

还泪?

黛玉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快得像水面掠过的蜻蜓。

她分明记得,册子里写着,这荣国府的富贵是建在流沙上的,内里早蛀空了。

老太太的慈爱是权衡,王夫人的端庄是算计,王熙凤的泼辣是仗势,而那个贾宝玉,看似痴傻,最后却勘破红尘,独留这满府女眷在泥沼里挣扎。

她偏不。

穿成这弱不禁风的林妹妹,若是不搅得这朱门大户天翻地覆,岂不可惜?

“姑娘,快到了。”

紫鹃的声音带着几分怯,她扶着黛玉的胳膊,指尖微颤——这位新来的姑娘,看似温和,可偶尔抬眼时,那眼神总让她想起冬日结冰的湖面,底下藏着什么,谁也说不清。

黛玉“嗯”了一声,借着紫鹃的力下车,裙摆扫过马车踏板,带起一缕极淡的冷香,不是寻常闺阁用的熏香,倒像极北之地的雪气。

荣国府的大门开得敞亮,贾母穿着石青缎绣福寿纹的袄子,被一群媳妇丫鬟簇拥着,远远见了黛玉,便颤巍巍地招手:“我的心肝儿,可算来了!”

黛玉依着记忆里的规矩,屈膝行礼,声音不大不小,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外祖母……”这一声,把“孤苦无依”西个字演得入木三分。

贾母果然红了眼,拉着她的手首叹气,王夫人在一旁帮腔,说些“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的场面话,邢夫人则端着笑,眼神却在黛玉身上溜了一圈,像在估量这朵娇花能开多久。

黛玉一一谢过,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那个穿着大红箭袖的少年身上。

少年生得极好,面如傅粉,目若朗星,只是嘴角噙着抹漫不经心的笑,手里把玩着块晶莹剔透的玉,见了黛玉,也不上前,只远远站着,眼神里带着点探究,倒像是看戏。

便是他了,贾宝玉。

黛玉垂下眼,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冷光。

册子里说他“情不情”,见了女儿便挪不开眼,可方才那眼神,哪有半分痴迷?

分明是把她的装腔作势看得通透。

有趣。

正想着,贾宝玉忽然走上前,对着贾母作了个揖,声音朗然:“老祖宗,这位妹妹我见过的。”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笑了。

王熙凤拍着帕子打趣:“宝二爷又说胡话了,林姑娘头回来,你打哪儿见过?”

宝玉却不笑,只盯着黛玉,眼神忽然变得认真:“虽说是头回见,可瞧着面善,倒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妹妹的眉眼,像极了我那块玉上刻的花纹,冷飕飕的,却耐看。”

这话听得众人一愣。

哪有拿姑娘家的眉眼比石头的?

贾母刚要斥他胡闹,却见黛玉抬起头,眼尾那点泪痣在光下若隐隐现,她浅浅一笑,竟像是含着泪:“宝二爷说笑了,我不过是蒲柳之姿,怎配与宝玉相比。”

一个说“见过”,一个说“不配”,看似答非所问,底下却像有根无形的线,缠了个结。

紫鹃在一旁看得心惊——姑娘方才那笑,分明带着钩子,可转瞬间又变回了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比戏台上的角儿变得还快。

宝玉看着黛玉眼睫上沾的那点水汽,心里也暗笑。

这林妹妹,演得真像。

方才进门时,她扶着紫鹃的手,指节用力的样子,可不像个风吹就倒的。

还有那眼神,扫过屋里的摆设时,快得像数银子,哪里有半分怯生?

他自小在这府里长大,见多了装模作样的人。

老太太的慈爱里藏着权衡,王夫人的端庄下掩着算计,连袭人捧他,也是为了日后的名分。

可这林妹妹,装得最像,眼底的野心却藏不住,像极了他前几日在书里看到的“黑莲花”——哦,那书是他托人从西洋弄来的,上面画着些奇奇怪怪的花,说有一种花,看着洁白,根下却缠着毒藤。

“妹妹刚到,定是累了。”

贾母心疼地拍着黛玉的手,“紫鹃,先扶姑娘去潇湘馆歇着,晚些再摆酒接风。”

黛玉谢了恩,跟着紫鹃往后走。

经过宝玉身边时,她脚步微顿,像是不经意般,袖口扫过宝玉的手背,带起一丝凉意。

“妹妹的帕子真好看。”

宝玉忽然说,目光落在黛玉手里的红梅帕上,“只是这花,开得太急,怕是不长久。”

黛玉脚步不停,声音轻飘飘传过来:“宝二爷说笑了,花开花落,自有天命。

倒是二爷的玉,得好生收着,别摔了。”

一个说花不长久,一个说玉要收好,话里藏着的锋刃,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到了潇湘馆,紫鹃忙着收拾行李,黛玉却站在窗前,望着院角那几竿翠竹。

竹子长得密,风一吹,叶尖扫过窗棂,像有人在窗外窃听。

“姑娘,这屋子可还合心意?”

紫鹃问。

黛玉回过神,指尖划过窗台上的青瓷瓶,瓶里插着几枝干枯的梅枝,是前几日备好的,为的就是衬她这“病弱”的性子。

她笑了笑:“挺好的。

对了,把那包从苏州带来的‘龙井’,取一小撮出来,晚些给老太太和二太太送去。”

紫鹃应着去了,没瞧见黛玉转身时,从袖中摸出个小小的锦囊,里面装着些灰黑色的粉末,是她托人从城外药铺买的“寒石散”,少量掺在茶里,能让人神思倦怠,却查不出缘由。

先从王夫人下手,让她少管些闲事。

黛玉掂了掂锦囊,嘴角的笑意冷了几分。

而此时的怡红院,宝玉正坐在榻上,手里翻着那本西洋画册,画册上的黑莲花开得妖异,根下果然缠着毒藤。

“二爷,林姑娘让人送了茶叶来。”

袭人捧着个小巧的锡罐进来,脸上带着笑,“瞧这包装,倒是精致。”

宝玉抬眼,指了指桌上的空碗:“倒一碗来尝尝。”

袭人刚要动手,却被宝玉拦住:“先给院子里的那只白猫试试。”

袭人一愣:“二爷,这……照做。”

宝玉的声音淡下来,眼神落在画册上,黑莲花的花瓣上,仿佛沾着潇湘馆的冷香,“我总觉得,这林妹妹送来的东西,得仔细些。”

没过多久,院外传来几声凄厉的猫叫,接着是袭人的惊呼:“哎呀!

猫怎么抽搐起来了?”

宝玉合上册子,嘴角勾起一抹笑。

果然是朵带毒的黑莲花。

有意思,这荣国府的日子,总算不会太无聊了。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潇湘馆的方向,那里翠竹森森,像一片藏着猛兽的林子。

林妹妹,你的戏刚开场,我的,也该上演了。

至于那什么绛珠还泪的册子?

宝玉笑了笑,随手将画册扔在一边。

册子是死的,人是活的,这戏怎么唱,得看他和这位黑莲花妹妹,谁的手段更高明些。

暮色渐浓,荣国府的灯笼次第亮起,照得朱红的廊柱像浸在血里。

潇湘馆的窗纸上,映出黛玉纤瘦的影子,她正低头煎着什么,药香混着冷香,飘得很远。

怡红院的灯也亮着,宝玉坐在灯下,手里拿着支笔,在纸上画着什么,画里是朵开得正艳的黑莲花,花瓣上却站着个嘻嘻哈哈的少年。

这荣国府的浑水,从今日起,该彻底搅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