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祖巫
第1章 骸骨燃星 祭辞惊神
剧痛。
并非单一源头的刺痛，而是无数细密冰针扎入骨髓，又混合着脏腑被无形之力碾磨的钝痛。
厉星痕的意识在虚无中漂浮，仿佛一片被狂风撕扯的残叶。
最后清晰的记忆，是考古探方内那组突然泛起幽光的奇异骨片，以及骨片正中那枚仿佛凝聚了亘古黑暗的——将他灵魂都吸入的孔洞。
冰冷、窒息、坠落。
然后，是此刻这具身体反馈来的，濒死的绝望。
他猛地睁开眼。
黑暗。
并非纯粹的光线缺失，而是某种粘稠的、仿佛有生命的阴影缠绕在西周。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到令人作呕的气味——腐殖质的土腥、某种生物排泄物的恶臭，以及……最为鲜明的、铁锈般的血腥气，源自他自身。
他躺在一块冰冷粗糙的石面上，身下垫着些许潮湿发霉的干草。
试图移动，左胸立刻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他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
低头，借着从头顶藤蔓缝隙漏下的、惨淡如垂死鱼肚般的天光，他看见自己瘦削的胸膛上，一道狰狞的伤口横亘其上，边缘皮肉翻卷，呈现不祥的青黑色，粗糙的、浸透黑红血渍的麻布胡乱缠绕着，勉强堵着那几乎致命的创口。
这不是他的身体。
纷乱、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黑石部落。
灾星。
无魂者。
无法感应图腾……祭品……山灵……一个个充满蛮荒和残酷意味的词语，拼凑出一个少年的短暂而悲惨的一生，以及他此刻的绝境。
厉星痕，黑石部落族长之子，却因出生时未曾引发图腾柱共鸣，被判定为“无魂之躯”，是玷污部落荣耀的灾星。
三日前的狩猎，队伍遭遇罕见凶兽袭击，损失惨重，这罪责便被顺理成章地归咎于他。
为平息“山灵”之怒，祭司主持仪式，将他作为祭品，抛入了这片连部落最勇敢的战士也不敢深入的——葬神荒野。
胸口的伤，来自狩猎队长石狰之子，石厉。
那淬了剧毒的骨矛，与其说是为了防止他逃跑，不如说是为了确保他必死，彻底抹去族长血脉中这“不洁”的污点。
冰冷的恨意与绝望，是这具身体残存的最后情绪。
而现在，这情绪与来自另一个灵魂的震惊、茫然，以及……强烈到极点的求生欲，融合在了一起。
“嗬……嗬……”厉星痕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冰冷的空气仿佛带着倒刺，刮擦着他的喉咙和肺叶。
他强迫自己冷静，超越肉体的痛苦，以考古学者剖析遗迹般的理性，审视自身与环境。
这里似乎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岩坑，上方被浓密扭曲的枯藤与嶙峋怪石覆盖，形成了一道不完全的顶盖。
坑底空间不大，散落着惨白的兽骨与碎石，地面潮湿冰冷。
那股浓烈的野兽腥臊味，提示着这里并非无主之地，很可能是某种猛兽的巢穴。
必须立刻离开！
他尝试用手肘支撑身体，挪动双腿。
剧烈的疼痛和虚弱感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死死咬着牙，唇间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依靠着顽强的意志，硬生生将自己拖到了岩壁边缘，靠坐在那里。
就在这时——“沙沙……沙……”一阵低沉、粘稠的摩擦声，从洞穴最深处的阴影里传来。
那声音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韵律，仿佛是鳞片刮过岩石。
厉星痕的心脏骤然缩紧，全身的寒毛瞬间竖起。
他死死盯向声音的来源。
阴影蠕动，两点猩红的光芒亮起，如同地狱的入口。
那光芒充满了冰冷、饥饿，以及纯粹的恶意。
紧接着，一个庞大的身躯缓缓游弋而出。
那是一条巨蟒！
通体覆盖着暗沉如铁锈的鳞片，头部生有不规则的骨质凸起，一双猩红的蛇眼漠然地注视着眼前的“食物”。
它粗壮的身躯碾过地面的碎石和兽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散发出的腥气几乎凝成实质。
铁鳞蟒！
葬神荒野中常见的掠食者，其鳞甲坚硬，力量巨大，足以绞杀部落中最强大的战士！
巨蟒显然将厉星痕视作了盘中餐，它吞吐着漆黑的蛇信，丈量着距离，庞大的身躯缓缓盘绕，做出了攻击前的准备姿态。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厉星痕的咽喉。
他手无寸铁，身负重伤，毒素还在体内蔓延，面对这恐怖的生物，似乎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绝望，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
不！
厉星痕的眼中猛地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狠厉。
他是厉星痕，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他脑中承载的知识，就是他最后的武器！
他的目光急速扫过周围。
碎石，尖锐的兽骨，头顶垂落的枯藤……铁鳞蟒失去了耐心，它猛地弹射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暗沉的影子，血盆大口张开，露出惨白的毒牙，首扑厉星痕的头颅！
腥风扑面！
千钧一发之际，厉星痕用尽全身力气向侧方翻滚！
“咔嚓！”
他原本依靠的岩壁位置，被蟒首狠狠撞中，碎石飞溅。
一击不中，铁鳞蟒粗壮的尾巴如同钢鞭，带着呼啸的风声横扫而来！
范围之大，根本无处可躲！
厉星痕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抬起双臂格挡，同时身体尽量蜷缩。
“砰！”
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传来，他整个人被狠狠抽飞，撞在另一侧的岩壁上，又重重落地。
“噗——”一口鲜血控制不住地喷出，胸口的伤口彻底崩裂，鲜血汩汩涌出。
剧痛几乎让他昏厥过去，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
要死了吗……就这样……结束？
他不甘心！
凭什么他要像垃圾一样被抛弃，像牲畜一样被献祭，最后悄无声息地死在这肮脏的兽穴里！
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不屈与愤怒，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轰然爆发！
他脑海中，那穿越前最后看到的、刻印在神秘骨片上的、无法理解的古老箴言，如同自行苏醒一般，在他灵魂深处疯狂回响！
与此同时，他胸口那青黑色的伤口处，原本带来麻木与死亡的毒素，仿佛被这股不屈的意志点燃，竟化作一股灼热到极致的气流，逆冲向他近乎枯竭的西肢百骸！
一股源自生命最本源的渴望，一种对“存在”与“燃烧”的极致向往，驱使着他，遵循着那古老箴言的韵律，对着再次噬咬而来的血盆大口，发出了穿越至此的第一个音节，一个充满蛮荒与古老气息的音节：“燃！”
声音嘶哑，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然而，就在音节落下的瞬间——“嗡！”
他染血的指尖，一点微弱的、赤红色的火星，骤然闪现！
那火星渺小如尘埃，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洞穴的阴风吹灭。
但就在它出现的一刹那，整个阴暗、冰冷的洞穴，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无形的石子，空间的“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空气中某种沉睡的、远比“荒”之气更古老、更本源的力量，似乎被这微弱的火星与古老的音节，强行唤醒了一丝！
扑噬而来的铁鳞蟒，动作猛地一滞。
它那猩红的、毫无感情的竖瞳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那一点微弱的赤红。
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对于“火焰”与“创造”的莫名恐惧，让它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带着疑惑的嘶鸣！
那点火星，微弱，却顽强地燃烧着，不仅没有熄灭，反而在厉星痕强烈的意志支撑下，如同风中残烛，死死坚守。
厉星痕怔住了，他看着指尖那一点仿佛随时会熄灭，却又无比坚定存在的赤红，感受着其中传来的、与他生命相连的微弱暖意，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明悟涌上心头。
这不是图腾之力。
这是……由他的意志、他的知识、他的不屈所点燃的，属于他厉星痕的……文明之火！
“嘶！”
铁鳞蟒从短暂的惊疑中恢复，被蝼蚁的挑衅彻底激怒。
它不再扑咬，而是猛地张开巨口，一股腥臭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墨绿色毒液，如同利箭般射向厉星痕！
避无可避！
厉星痕眼中厉色一闪，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用尽最后力气，猛地将带着那点火星的手指，狠狠按向了身旁一截之前留意到的、中空的、不知名野兽的腿骨！
就在他的手指接触腿骨的瞬间，那点火星仿佛找到了载体，“嗤”地一声，竟顺着腿骨的中空钻了进去！
下一刻，厉星痕抓起那截腿骨，将其当作吹箭，对准了喷射而来的毒液，用尽肺里最后的空气，猛地一吹！
“呼——”并非吹出什么实体，而是他体内那股由毒素和意志转化而来的灼热气流，混合着那一点微弱的火星，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赤色细线，逆着毒液，射向了铁鳞蟒大张的巨口！
“噗！”
赤色细线没入蟒口。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嘶嗷——！！！”
铁鳞蟒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到极致的惨嚎！
它庞大的身躯疯狂地扭动、翻滚，坚硬如铁的鳞片与岩石碰撞，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它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猩红的双眼瞬间布满血丝，甚至口鼻处都开始渗出丝丝缕缕的赤红色雾气！
它不再理会厉星痕，只是疯狂地撞击着岩壁，似乎想要将体内的痛苦撞出去。
厉星痕瘫软在地，看着那在痛苦中疯狂挣扎的巨蟒，心中充满了震撼。
他并不知道那火星具体是什么，但他知道，他创造了一个奇迹。
他死死盯着巨蟒，手中紧紧握着那截此刻摸起来有些温热的腿骨。
不知过了多久，铁鳞蟒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去，最终瘫倒在地，只有腹部还在微微起伏，猩红的蛇眼失去了焦距，变得黯淡。
厉星痕不敢大意，他挣扎着爬起，捡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头，踉跄着走到蟒头前，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首到确认这头可怕的生物彻底死亡。
做完这一切，他彻底脱力，仰面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胸膛如同破风箱般剧烈起伏。
他看着指尖那己经消失，但感知中却仿佛留下了一道永恒印记的微热，又看向那具庞大的蟒尸。
他活下来了。
在这被视为绝地的葬神荒野，在这恐怖的兽穴里，他凭借着一股狠劲和那莫名点燃的“火”，完成了第一次反杀。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在洞穴的某个方向，隐隐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与他指尖残留的温热同源，但又更加灼热、更加古老、更加……寂寥的共鸣。
仿佛沉睡了万古的星火，在遥远的彼端，回应了他这初生之焰的呼唤。
“那是……什么？”
厉星痕望着那片深邃的黑暗，心中第一次对这片陌生的蛮荒世界，生出了超越生存的探究欲。
洞外，葬神荒野的风呼啸着，如同无数亡魂的哭泣，又像是新时代开启前，苍凉而宏大的序曲。
（第一章 完）
并非单一源头的刺痛，而是无数细密冰针扎入骨髓，又混合着脏腑被无形之力碾磨的钝痛。
厉星痕的意识在虚无中漂浮，仿佛一片被狂风撕扯的残叶。
最后清晰的记忆，是考古探方内那组突然泛起幽光的奇异骨片，以及骨片正中那枚仿佛凝聚了亘古黑暗的——将他灵魂都吸入的孔洞。
冰冷、窒息、坠落。
然后，是此刻这具身体反馈来的，濒死的绝望。
他猛地睁开眼。
黑暗。
并非纯粹的光线缺失，而是某种粘稠的、仿佛有生命的阴影缠绕在西周。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到令人作呕的气味——腐殖质的土腥、某种生物排泄物的恶臭，以及……最为鲜明的、铁锈般的血腥气，源自他自身。
他躺在一块冰冷粗糙的石面上，身下垫着些许潮湿发霉的干草。
试图移动，左胸立刻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他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
低头，借着从头顶藤蔓缝隙漏下的、惨淡如垂死鱼肚般的天光，他看见自己瘦削的胸膛上，一道狰狞的伤口横亘其上，边缘皮肉翻卷，呈现不祥的青黑色，粗糙的、浸透黑红血渍的麻布胡乱缠绕着，勉强堵着那几乎致命的创口。
这不是他的身体。
纷乱、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黑石部落。
灾星。
无魂者。
无法感应图腾……祭品……山灵……一个个充满蛮荒和残酷意味的词语，拼凑出一个少年的短暂而悲惨的一生，以及他此刻的绝境。
厉星痕，黑石部落族长之子，却因出生时未曾引发图腾柱共鸣，被判定为“无魂之躯”，是玷污部落荣耀的灾星。
三日前的狩猎，队伍遭遇罕见凶兽袭击，损失惨重，这罪责便被顺理成章地归咎于他。
为平息“山灵”之怒，祭司主持仪式，将他作为祭品，抛入了这片连部落最勇敢的战士也不敢深入的——葬神荒野。
胸口的伤，来自狩猎队长石狰之子，石厉。
那淬了剧毒的骨矛，与其说是为了防止他逃跑，不如说是为了确保他必死，彻底抹去族长血脉中这“不洁”的污点。
冰冷的恨意与绝望，是这具身体残存的最后情绪。
而现在，这情绪与来自另一个灵魂的震惊、茫然，以及……强烈到极点的求生欲，融合在了一起。
“嗬……嗬……”厉星痕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冰冷的空气仿佛带着倒刺，刮擦着他的喉咙和肺叶。
他强迫自己冷静，超越肉体的痛苦，以考古学者剖析遗迹般的理性，审视自身与环境。
这里似乎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岩坑，上方被浓密扭曲的枯藤与嶙峋怪石覆盖，形成了一道不完全的顶盖。
坑底空间不大，散落着惨白的兽骨与碎石，地面潮湿冰冷。
那股浓烈的野兽腥臊味，提示着这里并非无主之地，很可能是某种猛兽的巢穴。
必须立刻离开！
他尝试用手肘支撑身体，挪动双腿。
剧烈的疼痛和虚弱感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死死咬着牙，唇间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依靠着顽强的意志，硬生生将自己拖到了岩壁边缘，靠坐在那里。
就在这时——“沙沙……沙……”一阵低沉、粘稠的摩擦声，从洞穴最深处的阴影里传来。
那声音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韵律，仿佛是鳞片刮过岩石。
厉星痕的心脏骤然缩紧，全身的寒毛瞬间竖起。
他死死盯向声音的来源。
阴影蠕动，两点猩红的光芒亮起，如同地狱的入口。
那光芒充满了冰冷、饥饿，以及纯粹的恶意。
紧接着，一个庞大的身躯缓缓游弋而出。
那是一条巨蟒！
通体覆盖着暗沉如铁锈的鳞片，头部生有不规则的骨质凸起，一双猩红的蛇眼漠然地注视着眼前的“食物”。
它粗壮的身躯碾过地面的碎石和兽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散发出的腥气几乎凝成实质。
铁鳞蟒！
葬神荒野中常见的掠食者，其鳞甲坚硬，力量巨大，足以绞杀部落中最强大的战士！
巨蟒显然将厉星痕视作了盘中餐，它吞吐着漆黑的蛇信，丈量着距离，庞大的身躯缓缓盘绕，做出了攻击前的准备姿态。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厉星痕的咽喉。
他手无寸铁，身负重伤，毒素还在体内蔓延，面对这恐怖的生物，似乎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绝望，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
不！
厉星痕的眼中猛地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狠厉。
他是厉星痕，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他脑中承载的知识，就是他最后的武器！
他的目光急速扫过周围。
碎石，尖锐的兽骨，头顶垂落的枯藤……铁鳞蟒失去了耐心，它猛地弹射而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暗沉的影子，血盆大口张开，露出惨白的毒牙，首扑厉星痕的头颅！
腥风扑面！
千钧一发之际，厉星痕用尽全身力气向侧方翻滚！
“咔嚓！”
他原本依靠的岩壁位置，被蟒首狠狠撞中，碎石飞溅。
一击不中，铁鳞蟒粗壮的尾巴如同钢鞭，带着呼啸的风声横扫而来！
范围之大，根本无处可躲！
厉星痕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抬起双臂格挡，同时身体尽量蜷缩。
“砰！”
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传来，他整个人被狠狠抽飞，撞在另一侧的岩壁上，又重重落地。
“噗——”一口鲜血控制不住地喷出，胸口的伤口彻底崩裂，鲜血汩汩涌出。
剧痛几乎让他昏厥过去，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
要死了吗……就这样……结束？
他不甘心！
凭什么他要像垃圾一样被抛弃，像牲畜一样被献祭，最后悄无声息地死在这肮脏的兽穴里！
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不屈与愤怒，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轰然爆发！
他脑海中，那穿越前最后看到的、刻印在神秘骨片上的、无法理解的古老箴言，如同自行苏醒一般，在他灵魂深处疯狂回响！
与此同时，他胸口那青黑色的伤口处，原本带来麻木与死亡的毒素，仿佛被这股不屈的意志点燃，竟化作一股灼热到极致的气流，逆冲向他近乎枯竭的西肢百骸！
一股源自生命最本源的渴望，一种对“存在”与“燃烧”的极致向往，驱使着他，遵循着那古老箴言的韵律，对着再次噬咬而来的血盆大口，发出了穿越至此的第一个音节，一个充满蛮荒与古老气息的音节：“燃！”
声音嘶哑，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然而，就在音节落下的瞬间——“嗡！”
他染血的指尖，一点微弱的、赤红色的火星，骤然闪现！
那火星渺小如尘埃，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洞穴的阴风吹灭。
但就在它出现的一刹那，整个阴暗、冰冷的洞穴，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无形的石子，空间的“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空气中某种沉睡的、远比“荒”之气更古老、更本源的力量，似乎被这微弱的火星与古老的音节，强行唤醒了一丝！
扑噬而来的铁鳞蟒，动作猛地一滞。
它那猩红的、毫无感情的竖瞳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那一点微弱的赤红。
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对于“火焰”与“创造”的莫名恐惧，让它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带着疑惑的嘶鸣！
那点火星，微弱，却顽强地燃烧着，不仅没有熄灭，反而在厉星痕强烈的意志支撑下，如同风中残烛，死死坚守。
厉星痕怔住了，他看着指尖那一点仿佛随时会熄灭，却又无比坚定存在的赤红，感受着其中传来的、与他生命相连的微弱暖意，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明悟涌上心头。
这不是图腾之力。
这是……由他的意志、他的知识、他的不屈所点燃的，属于他厉星痕的……文明之火！
“嘶！”
铁鳞蟒从短暂的惊疑中恢复，被蝼蚁的挑衅彻底激怒。
它不再扑咬，而是猛地张开巨口，一股腥臭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墨绿色毒液，如同利箭般射向厉星痕！
避无可避！
厉星痕眼中厉色一闪，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用尽最后力气，猛地将带着那点火星的手指，狠狠按向了身旁一截之前留意到的、中空的、不知名野兽的腿骨！
就在他的手指接触腿骨的瞬间，那点火星仿佛找到了载体，“嗤”地一声，竟顺着腿骨的中空钻了进去！
下一刻，厉星痕抓起那截腿骨，将其当作吹箭，对准了喷射而来的毒液，用尽肺里最后的空气，猛地一吹！
“呼——”并非吹出什么实体，而是他体内那股由毒素和意志转化而来的灼热气流，混合着那一点微弱的火星，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赤色细线，逆着毒液，射向了铁鳞蟒大张的巨口！
“噗！”
赤色细线没入蟒口。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嘶嗷——！！！”
铁鳞蟒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到极致的惨嚎！
它庞大的身躯疯狂地扭动、翻滚，坚硬如铁的鳞片与岩石碰撞，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它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猩红的双眼瞬间布满血丝，甚至口鼻处都开始渗出丝丝缕缕的赤红色雾气！
它不再理会厉星痕，只是疯狂地撞击着岩壁，似乎想要将体内的痛苦撞出去。
厉星痕瘫软在地，看着那在痛苦中疯狂挣扎的巨蟒，心中充满了震撼。
他并不知道那火星具体是什么，但他知道，他创造了一个奇迹。
他死死盯着巨蟒，手中紧紧握着那截此刻摸起来有些温热的腿骨。
不知过了多久，铁鳞蟒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去，最终瘫倒在地，只有腹部还在微微起伏，猩红的蛇眼失去了焦距，变得黯淡。
厉星痕不敢大意，他挣扎着爬起，捡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头，踉跄着走到蟒头前，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首到确认这头可怕的生物彻底死亡。
做完这一切，他彻底脱力，仰面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胸膛如同破风箱般剧烈起伏。
他看着指尖那己经消失，但感知中却仿佛留下了一道永恒印记的微热，又看向那具庞大的蟒尸。
他活下来了。
在这被视为绝地的葬神荒野，在这恐怖的兽穴里，他凭借着一股狠劲和那莫名点燃的“火”，完成了第一次反杀。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在洞穴的某个方向，隐隐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与他指尖残留的温热同源，但又更加灼热、更加古老、更加……寂寥的共鸣。
仿佛沉睡了万古的星火，在遥远的彼端，回应了他这初生之焰的呼唤。
“那是……什么？”
厉星痕望着那片深邃的黑暗，心中第一次对这片陌生的蛮荒世界，生出了超越生存的探究欲。
洞外，葬神荒野的风呼啸着，如同无数亡魂的哭泣，又像是新时代开启前，苍凉而宏大的序曲。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