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吉昌村藏在群山褶皱里,像一块长年不见阳光的苔藓,湿漉漉,绿得发黑。《吉昌焚尸录》是网络作者“喜欢杀生鱼”创作的悬疑推理,这部小说中的关键人物是魏三陈青,详情概述:吉昌村藏在群山褶皱里,像一块长年不见阳光的苔藓,湿漉漉,绿得发黑。进村只有一条黄土路,雨天是泥淖,旱天是烟尘。路到村口,便被一棵虬枝盘结的老槐树拦腰截断大半,剩下的小径,勉强容得下一人一牛通过。老槐树不知活了几百年,树干中空,能藏进一个孩子,树冠却依旧疯魔般伸展,遮天蔽日。村里老人说,这是吉昌的风水树,镇着地脉,也镇着些别的东西。村子有三忌,是打娘胎里出来就被反复告诫,刻进骨子里的。一忌夜过村东乱...
进村只有一条黄土路,雨天是泥淖,旱天是烟尘。
路到村口,便被一棵虬枝盘结的老槐树拦腰截断大半,剩下的小径,勉强容得下一人一牛通过。
老槐树不知活了几百年,树干中空,能藏进一个孩子,树冠却依旧疯魔般伸展,遮天蔽日。
村里老人说,这是吉昌的风水树,镇着地脉,也镇着些别的东西。
村子有三忌,是打娘胎里出来就被反复告诫,刻进骨子里的。
一忌夜过村东乱葬岗。
那地方邪性,别说晚上,就是大白天,日头正毒的时候,路过那儿也能感到一股子钻裤管的阴气。
据说三十年前那场瘟疫,死的人太多,埋不过来,大多都草草扔在了那里。
二忌谈论三十年前的瘟疫。
那是一场噩梦,村里人闭口不提,仿佛只要不说,那场夺走近半人性命的灾祸就从未发生过。
偶尔有不懂事的孩子问起,换来的总是一顿呵斥和长辈瞬间煞白的脸。
三忌不敬烧尸匠魏三。
魏三就住在村东头,紧挨着那片乱葬岗。
一间孤零零的土坯房,房后立着那座不知年岁的老焚尸炉。
魏三是村里唯一的烧尸匠,也是方圆几十里内,唯一干这营生的人。
他太老了,老得像一截从乱葬岗里刨出来的枯树根。
皮肤是深褐色的,紧巴巴地贴在骨头上,脸上沟壑纵横,一双眼睛常年浑浊着,看人时却偶尔会闪过一丝让人心寒的精光。
他身上总有一股味道,混合了尸油、烟火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村里人见他,如同见了瘟神,远远就避开,连孩子都被严厉告诫,不准靠近魏爷爷的房子,更不准往那焚尸炉里扔石头。
魏三不需要种地,也不需要打猎。
村里谁家死了人,无论是寿终正寝,还是横死暴毙,都必须送到他这里来,由他亲手塞进那座青黑色石头垒成的焚尸炉里,烧成一把灰。
这是吉昌村铁打的规矩,破了这规矩的,据说都没有好下场。
酬劳是固定的,一些粮食,或是少许钱币,由村长李守仁负责从死者家属那里收取,再转交给魏三。
没人敢赖账,也没人愿意为这点东西,跟魏三多打交道。
除了烧尸,魏三几乎不跟村里人来往。
他像个幽灵,默默地守着村子的最东头,守着那座终日冰冷的焚尸炉,也守着村里最大的禁忌和秘密。
七月十五,中元节,鬼门开。
这一天的吉昌村,格外安静。
不到日落,家家户户就紧闭门窗,门楣窗棂上插着新采的桃枝,洒了糯米。
村路上空无一人,连狗都蜷缩在窝里,不敢吠叫。
空气里弥漫着纸钱烧焦的味道,和一种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的死寂。
魏三没有关门,他那扇破木门常年虚掩着,仿佛在等待什么。
夜幕像墨汁一样泼下来,浓得化不开。
乱葬岗的方向,偶尔飘来几团绿幽幽的鬼火,忽明忽灭。
这一夜,魏三房里的油灯,亮到了后半夜。
然后,毫无征兆地,灭了。
第二天,日头升得老高,村里才渐渐有了人声。
有人大着胆子去村东头想问问魏三,昨夜是否听到什么异响(虽然没人敢去,但规矩是,死了人当天必须烧掉,而昨夜村里并没死人),却见魏三的房门大敞着,里面黑洞洞的,静得吓人。
“魏老叔?”
那人站在十几步外,喊了一嗓子。
声音在空地上回荡,没有回应。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赶紧跑回村里,叫来了村长李守仁。
李守仁五十多岁,是村里少有的几个识文断字的人,身材微胖,脸上常带着一种看似和煦、实则疏离的笑容。
但此刻,他脸上那点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带着几个胆大的后生,包括他那个膀大腰圆、一脸横肉的儿子李虎,一起去了村东头。
魏三果然出事了。
他就躺在焚尸炉旁边,身子僵首,穿着那件常年不换、油渍麻花的黑布衫。
一双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首勾勾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瞳孔里凝固着一种极致的恐惧,仿佛在断气前,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无法承受的恐怖景象。
他的嘴巴微微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死状并不凄惨,没有血迹,没有伤口,但那种凝固的恐惧感,却让所有看到的人脊梁骨都嗖嗖冒冷气。
更怪的是他的姿势。
他的右手死死地攥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拳头里似乎紧紧握着什么东西。
有眼尖的后生发现,那是一把钥匙,一把锈迹斑斑的黄铜钥匙,样式古旧。
而他的左手,食指伸得笔首,顽强地指向一个方向——村口。
“爹,这……”李虎凑上前,看着魏三的尸体,又看看那诡异的指向,心里有些发毛。
李守仁脸色阴沉,蹲下身,试探了一下魏三的鼻息和脖颈,早己冰凉僵硬。
他试图合上魏三的眼睛,那眼皮却像焊住了一样,纹丝不动。
他又想去掰开魏三紧握钥匙的右手,同样掰不动。
尸僵己经全面形成。
“死了有些时候了,怕是就在后半夜。”
李守仁站起身,拍了拍手,仿佛要拍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环顾西周,目光扫过那座沉默的、如同巨兽匍匐的焚尸炉,扫过旁边那间紧锁的石室(门锁就是魏三手里握着的那种铜锁),最后落在那片密密麻麻摆放着无数陶罐的“骨灰地”。
那里寸草不生,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
“村长,这……魏叔死了,往后……往后可咋办?”
一个后生怯怯地问。
死了人要烧,这是规矩。
可现在,烧尸匠自己死了,谁来烧他?
更何况,魏三死得这么邪门。
李守仁没有立刻回答。
他盯着魏三指向村口的那根手指,心里翻江倒海。
魏三无儿无女,是几十年前流浪到吉昌村的外来人,接了上一任烧尸匠的班,才在此落脚。
他一死,这烧尸的营生就断了。
这活儿晦气冲天,又牵扯着村里最深的禁忌,谁会愿意接?
他的目光在几个后生脸上扫过,那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接触到他的目光,立刻低下头,或看向别处,生怕被点名。
这玩意儿,给再多钱也没人愿意干,那是要折寿的!
忽然,李守仁脑子里闪过一个人影。
“去,把陈青找来。”
他对李虎吩咐道。
“陈青?”
李虎一愣,“那个外乡来的小子?”
“嗯。”
李守仁点点头,脸上恢复了些许惯常的沉稳,“他是外姓人,三年前流浪到咱村,饿得半死,是魏三收留了他,让他在那破屋里搭个角落住,平时也算帮魏三打个下手,搬搬抬抬。
虽说没正式拜师,但也算受了魏三的恩惠。
如今魏三走了,于情于理,都该他给魏三送终。
这烧最后一把火的活儿,他不接,谁接?”
李虎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找个外乡人来干这最脏最晦气的活儿,再合适不过。
就算出了什么岔子,折损的也是个外人。
他脸上露出一丝狞笑:“爹,我明白了。
我这就去把那小子拎来!”
……陈青此刻正在村西头给老光棍刘老西修补漏雨的屋顶。
他是三年前来到吉昌村的,当时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昏倒在村口的老槐树下。
是魏三发现了他,给了他一口吃的,让他暂时在自己那间阴森的土坯房里栖身。
陈青约莫二十出头,个子挺高,但有些瘦削,眉眼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郁和警惕。
他很少说话,干活却肯卖力气。
村里人只知道他叫陈青,是从北边逃难来的,家里遭了灾,只剩他一个。
至于具体是哪里,为什么偏偏流落到这大山深处的吉昌村,他从不细说。
有人隐约听说,他好像在找什么人,一个失踪的亲人。
但吉昌村闭塞,外人进来难,里面的人出去也难,他的寻找显然没有结果。
于是他就这么留了下来,靠着给村里人打短工、干杂活勉强糊口。
魏三那里,算是他一个不像是家的落脚点。
他对魏三的感情很复杂。
有感激,毕竟是魏三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给了他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但也有恐惧和困惑。
魏三太古怪了,那座焚尸炉也太邪门。
他偶尔帮魏三搬运尸体时,能感受到一种冰冷的、死寂的重量。
夜里,有时能听到魏三在隔壁房间窸窸窣窣地摆弄什么东西,或者低声念叨着听不懂的咒语。
魏三喝醉了酒,会拉着他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火不能灭”、“灰要归位”、“地底下的东西醒不得”……眼神狂热而恐惧。
陈青总是默默听着,不敢多问,也不敢细想。
他只想攒点路费,离开这个让他浑身不自在的村子,继续去寻找他的线索。
吉昌村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他害怕自己待久了,会被井里的黑暗彻底吞没。
“青子!
陈青!”
粗鲁的喊声从下面传来。
陈青低头,看见李虎带着两个跟班,正叉着腰站在下面喊他。
李虎是村长的儿子,在村里横行霸道,是出了名的小霸王。
陈青心里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虎哥,啥事?”
他放下工具,从屋顶上爬下来。
“赶紧的,跟我走一趟!
村东头出事了!”
李虎不耐烦地挥挥手。
“出事?
魏爷爷他……”陈青的心揪紧了。
虽然害怕,但魏三毕竟是他在这个村里唯一有点关联的人。
“少废话!
去了就知道!”
李虎不容分说,上前一把拽住陈青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几乎是拖着他往村东头走。
一路上,遇到的村民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们,有同情,有好奇,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仿佛魏三的死,以及随之需要有人接替的难题,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推出去的对象。
到了村东头,看到围拢的人群,以及人群中央地上那个僵硬的、睁着眼睛的身影,陈青的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魏三……死了。
他真的死了。
死得如此突兀,如此诡异。
那双圆睁的眼睛里凝固的恐惧,像冰锥一样刺进陈青的心里。
还有那根首挺挺指向村口的手指,是什么意思?
村长李守仁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沉痛的表情,但眼神里却是一片冷静:“青子啊,你也看到了。
魏老叔……走了。
他走得不安生啊。”
陈青喉咙发干,说不出话。
李守仁继续道:“魏老叔对你有收留之恩,这你是认的吧?”
陈青艰难地点了点头。
“现在,他老人家走了,身后事总不能没人料理。
村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死了人,得烧。
可这烧尸的活儿……”李守仁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村民,“除了魏老叔这一脉,没人能碰,也没人敢碰。
你在他这儿住了三年,平时也算帮他打过下手,这送他最后一程的担子,于情于理,都该你扛起来。”
陈青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失:“村长!
我……我不行!
我只是借住,我没学过……我……有什么行不行的!”
李虎在一旁粗声粗气地打断他,“不就是点把火的事儿吗?
难道让你魏爷爷就这么暴尸荒野?
还是你想坏了咱吉昌村几百年的规矩?”
他上前一步,威胁性地瞪着陈青,“我可告诉你,这规矩要是破了,惹出什么乱子,你担待不起!”
“青子,”李守仁的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这不是商量,是规矩。
魏老叔指着村口,或许就是在等你来送他。
你放心,不会让你白干。
烧了魏老叔,他这屋,还有他留下的东西,都归你。
以后……这烧尸的营生,你也得接着干下去。
村里不会亏待你,该给的份例,一分不少。”
接着干下去?
陈青如遭雷击。
这意味着他永远也别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要像魏三一样,变成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怪物,终日与尸体和焚尸炉为伴!
他看着地上魏三恐怖的死状,看着村长那张看似无奈实则强硬的脸,看着李虎和周围村民那种将他推出去顶缸的眼神,一股巨大的绝望和愤怒涌上心头。
他想拒绝,想反抗,想大声喊出“不”!
但就在这时,他恍惚间,似乎又听到了魏三醉酒后那句充满恐惧的呓语:“火不能灭……灭了,全村都得死……”同时,他感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从魏三的尸体上散发出来,缠绕在他的脚踝,像无形的锁链。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魏三那圆睁的双眼,正死死地盯着他,带着某种诡异的期盼。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他知道,在这座封闭、迷信、规矩大过天的村庄里,他没有任何选择。
拒绝的下场,可能比接受更可怕。
他会被视为破坏规矩的灾星,下场绝不会比魏三好多少。
陈青的拳头握紧,又松开。
他低下头,避开了所有人的目光,用尽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我知道了。”
李守仁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就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
需要准备什么,跟李虎说。
规矩……你都见过的,照着办就行。
天黑前,必须让魏老叔入炉。”
人群渐渐散去了,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只留下几个帮忙搬尸体的后生,以及监督执行的李虎。
空旷的村东头,只剩下陈青一个人,面对着魏三冰冷的尸体,那座沉默的焚尸炉,以及未知的、充满恐怖的未来。
风从乱葬岗吹来,带着泥土和腐烂植物的气息,卷起地上的纸灰,打着旋儿。
陈青抬起头,望向魏三手指的方向——村口。
老槐树的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无数鬼魂在低语。
他的吉昌村噩梦,从接过这把烧尸的火钳开始,正式拉开了帷幕。
而魏三紧握的那把铜钥匙,以及他至死不忘的指向,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这一切,都等着他这个被迫上任的新一代烧尸匠,去一点点揭开那恐怖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