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高中报到那天,我晕倒在了校门口。《无尽夏谕》这本书大家都在找,其实这是一本给力小说,小说的主人公是杜青陈璐,讲述了高中报到那天,我晕倒在了校门口。九月的阳光依旧毒辣,明晃晃地炙烤着新铺的柏油路面。空气里弥漫着青草被晒焦的气味,还有新生们身上崭新校服的味道。我叫杜青谕,穿着一中雪白的校服衬衫,布料硬挺,磨得脖子发痒。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视野边缘泛起熟悉的白芒。糟了,早上起晚了,早餐吃得匆忙,量不够。背包沉甸甸地压着肩膀,里面除了新课本,还有我每天必须用的药剂。它们安静地躺在夹层里,像蛰伏的野兽,提醒着我与周围这...
九月的阳光依旧毒辣,明晃晃地炙烤着新铺的柏油路面。
空气里弥漫着青草被晒焦的气味,还有新生们身上崭新校服的味道。
我叫杜青谕,穿着一中雪白的校服衬衫,布料硬挺,磨得脖子发痒。
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视野边缘泛起熟悉的白芒。
糟了,早上起晚了,早餐吃得匆忙,量不够。
背包沉甸甸地压着肩膀,里面除了新课本,还有我每天必须用的药剂。
它们安静地躺在夹层里,像蛰伏的野兽,提醒着我与周围这些生机勃勃的同学的不同。
“让一让!
堵门口干嘛?”
身后传来不耐烦的催促,一股力量推在我背上。
本就虚浮的脚步一个趔趄。
天旋地转。
眼前的色彩和形状被白芒吞噬,喧闹的人声迅速远去,只剩下空洞的嗡鸣。
我像片羽毛,轻飘飘地倒下,膝盖一软,整个人栽向滚烫的地面。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听见近处一声短促的惊呼,还有远处爆发的、毫不掩饰的笑声。
……醒来时最先闻到的是消毒水的气味。
模糊的白色天花板,旁边挂着半瓶透明液体。
校医务室。
我眨了眨眼,视线逐渐清晰。
喉咙干得发紧,想动一下,却发现手背上贴着胶布,冰凉的药水正沿着细管一滴一滴汇入血管。
“醒了?”
一个温和的男声在旁边响起。
我转过头,看见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医生坐在床边,手里拿着笔记本写着什么。
他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眉眼清秀,眼神平静而洞察。
“低血糖。
以后早餐一定要吃足量,身上随时备着糖。”
男医生合上本子,语气平稳,没有怜悯也没有好奇。
“我是沈医生。
感觉好点了吗?”
我点点头,声音沙哑:“谢谢沈医生。”
试图坐起来时,沈医生伸手扶了我一把,动作熟练轻柔。
就在这时,医务室的门帘被猛地掀开,一个高大的男生探头进来,脸上带着戏谑:“沈医生,外面都在传,说有个新生为了吸引注意,‘哐当’一下就晕倒了,真的假的啊?
这么拼?”
他的目光扫过我,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嘴角撇了撇,没等回答就又缩回头去,外面传来他和同伴更大的笑声。
我的脊背瞬间僵首。
垂下眼,盯着白色床单上细微的纤维纹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脸颊滚烫。
沈医生皱了皱眉,走到门口,平静地说:“同学,这里是医务室,需要安静。”
外面的笑声低了下去,变成窃窃私语。
沈医生转回身,没再多说,只是拿起水杯递到我手里:“喝点水。
休息好了再回去。”
那杯水是温的,恰到好处地缓解了喉咙的干渴,也稍稍熨帖了被目光刺穿的难堪。
但那种被贴上“装柔弱”、“博关注”标签的屈辱感,己经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扩散,沉甸甸地淤积心底。
我知道,从踏进这所名校的第一天起,我就成了别人口中的“那个晕倒的杜青谕”。
……接下来的日子印证了我的预感。
“看,就是他,开学那天晕倒的那个杜青谕。”
“至于吗?
搞得这么娇气。”
“听说他书包里总放着针,怪吓人的。”
窃窃私语如影随形。
课间走廊上投来的目光带着好奇、审视,或毫不掩饰的嫌恶。
去打水时,原本聚在一起说笑的同学会瞬间散开,留下尴尬的沉默。
体育课上分组活动,我总是最后那个被勉强接收的“多余的人”。
我的身高在初中后就几乎停滞,站在同龄的男生中间,矮了将近半个头。
镜子里的脸苍白,带着挥之不去的稚气,嗓音也没有其他男生开始变声后的粗粝,像是被时光遗忘的孩童。
卡尔曼综合征——这个拗口的医学名词,剥夺了我本该拥有的青春期。
每天下午放学后,我都会准时出现在医务室。
那是一天中最隐秘也最煎熬的时刻。
沈医生总是准备好一切。
拉上窗帘,锁好门,用酒精棉片仔细擦拭我小腹或大腿外侧的皮肤。
冰凉的触感过后,是细微而尖锐的刺痛——生长激素针剂被稳稳地推入皮下。
我总是咬着牙,别开脸,盯着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一线天光。
沈医生动作很快,很少说话,但每一次按压棉签止血的力道都恰到好处。
只有一次,针尖扎入的瞬间,我控制不住地轻轻抽了口气。
沈医生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用极低的声音,几乎像是叹息,说:“很快就不疼了。”
我没有回应。
我知道,身体的疼痛转瞬即逝,真正绵长不绝的,是那种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孤立感。
我开始写日记。
在一个厚厚的、带锁的笔记本上。
“九月十五日,晴。
今天物理课分组实验,没有人愿意和我一组。
最后老师把我安排给了班长陈璐那组,她没说什么,但整个实验过程都没有看我一眼。”
“十月三日,阴。
体育课测一千米,我又跑了倒数第一。
跑过弯道的时候,听到有人笑着说‘果然是林黛玉’。
风灌进喉咙里,又干又痛。”
“十一月十日,风很大。
今天打针的时候,沈医生给了我一颗巧克力,很苦的那种黑巧。
他说补充能量。
其实……味道还不错。”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轻响,是我唯一能够安放所有委屈、迷茫和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苦涩的温暖的角落。
……时间在日复一日的打针、低血糖的预警、旁人的目光和埋首书本中悄然滑过。
高一,高二。
高三的毕业晚会,在混合着伤感、狂放和解脱气息的躁动中来临。
学校大礼堂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舞台上,学生们表演着精心排练的节目,歌声、笑声、起哄声此起彼伏。
我独自坐在礼堂最后排的角落里,阴影很好地遮蔽了瘦小的身影。
看着舞台上流光溢彩,看着台下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们笑着,闹着,交换着写满祝福的同学录。
空气中弥漫着青春散场前特有的、浓烈到几乎哀伤的热情。
这一切,似乎都与我无关。
我只是一个安静的、即将离场的旁观者。
晚会进行到中途,按照流程,本该是播放各班收集的三年生活点滴的视频集锦。
主持人报幕后,舞台上的大屏幕暗了下去。
几秒钟后,屏幕重新亮起。
出现的却不是预想中那些洋溢着笑脸的集体照或活动录像。
那是一页页清晰拍下的、手写的日记。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呼吸骤停。
那是我的字迹!
“今天又晕倒了,在楼梯口。
幸好扶住了栏杆。
有个男生路过,看了我一眼,绕开了。
其实我只是需要一颗糖……医生说还要继续打针。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有时候会想,如果我和大家一样,会不会就能交到朋友了?”
“沈医生的白大褂上总有消毒水的味道,但他的手指很暖。”
一页,又一页。
我那些不为人知的脆弱、挣扎、微小的期盼,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所有秘密,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赤裸裸地暴露在全年级师生面前。
礼堂里最初的窃窃私语消失了,陷入极度震惊后的死寂。
所有人都仰着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上的文字。
那些曾经嘲笑过我、孤立过我的人,脸上血色褪尽,表情复杂难辨。
视频的最后,是一份简洁的说明,用平静的语言解释了我每天必须面对的挑战——无法像其他人一样正常发育的身体,随时可能因血糖过低而陷入危险的状态……画面定格在最后一行加粗的字上:“他需要的不是特殊的关照,只是平等的理解。”
死寂。
长达十几秒的死寂。
然后,不知道是谁最先站了起来,开始鼓掌。
一下,两下,有些迟疑,有些沉重。
紧接着,像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第二个,第三个……一片,两片……最终,整个礼堂的所有人,老师,学生,领导,全都站了起来。
掌声最初零落,很快汇成汹涌的、持续不断的潮水,席卷整个空间,震耳欲聋。
那掌声里,再没有了丝毫的嘲讽与轻视,只剩下巨大的震撼、迟来的歉意,以及一种无声的致敬。
我僵在角落的座位上,大脑一片空白。
视野被滚烫的液体模糊,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聚光灯不知何时打在我身上,将我从阴影里彻底剥离。
我无所适从地低着头,看着自己紧紧攥在一起、指节发白的手。
透过朦胧的泪眼,我下意识地望向礼堂侧后方,那个熟悉的角落。
沈医生站在那里,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望着我。
他只是微微侧着身,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纸杯,隔着喧嚣的人群,远远地、静静地朝着我的方向,举了举杯。
灯光掠过,我清晰地看到,沈医生的眼眶是红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就那样举着杯,如同过去三年里,每一个沉默的打针日午后,进行一次无声的告别。
我望着那红着的眼眶,和那只举起的、微微颤抖的纸杯,积蓄己久的泪水终于冲垮堤坝,无声地汹涌而下。
原来,被理解的感觉,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