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冷。小说叫做《宫口半岛的周麓山的新书》,是作者宫口半岛的周麓山的小说,主角为李砺锋刘莽。本书精彩片段:冷。是那种骨头缝里都嵌进冰碴子的冷,带着河底淤泥特有的腥腐气,一股脑地钻进他的五脏六腑,冻彻灵魂。李砺锋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头痛让他眼前一片昏花,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嗡鸣。没有预想中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也没有救援人员的呼喊与悬崖边的风声。入目是灰败、漏风的兽皮帐篷顶,几缕惨淡的天光从缝隙里透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带着霉味的尘埃。“嘿,这胡儿命真硬实,高烧三日,水米不进,阎王爷都不收。”一个粗豪沙哑的声...
是那种骨头缝里都嵌进冰碴子的冷,带着河底淤泥特有的腥腐气,一股脑地钻进他的五脏六腑,冻彻灵魂。
李砺锋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头痛让他眼前一片昏花,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嗡鸣。
没有预想中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也没有救援人员的呼喊与悬崖边的风声。
入目是灰败、漏风的兽皮帐篷顶,几缕惨淡的天光从缝隙里透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带着霉味的尘埃。
“嘿,这胡儿命真硬实,高烧三日,水米不进,阎王爷都不收。”
一个粗豪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浓重的、他勉强能听懂的河陇口音。
李砺锋艰难地转动脖颈,颈椎发出艰涩的“嘎吱”声。
他看到一個穿着破旧暗红色棉甲、满脸络腮胡子茬的老汉,正蹲在一個小火塘边,用木棍拨弄着里面微弱的炭火。
老汉脸上沟壑纵横,皮肤被边塞的风沙打磨得如同粗糙的皮革,唯有那双眼睛,浑浊却带着一丝历经世事的锐利与麻木。
胡儿?
记忆的碎片如同冰冷的玻璃渣,狠狠刺入他的脑海——最后清晰的画面,是甘肃边境那陡峭的悬崖,是那个亡命的毒枭疯狂又绝望的眼神,是自己飞扑上去时抓住对方衣领的触感,以及一同坠下时耳边呼啸的风声和失重带来的心悸……“此地是……”他刚一开口,就被自己嗓音的沙哑干涩吓了一跳,如同破旧的风箱。
“开元二十一年,陇右道,鄯州地界,洮河烽燧。”
老汉头也不抬,顺手拿过一个满是污渍和缺口的粗陶碗,从身旁的木桶里舀了半碗浑浊的、带着明显馊味的液体,递了过来,“俺们队正前几日巡河,从洮水里把你捞上来的。
看你小子体格不赖,像个能打的,这才费劲把你弄回来。
喝了呗,伤兵营可没多余粮食养闲人。”
开元……二十一年……鄯州……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身为一名优秀的缉毒警队长,他熟知历史。
开元二十一年,公元733年!
这意味着,距离那场将大唐盛世拦腰斩断、使万千生灵涂炭的“安史之乱”,只剩下短短十几年!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瞬间攫住了他,让他几乎窒息。
穿越?
这怎么可能!
他宁愿这是一场荒诞的梦。
但身体无处不在的酸痛、空气中真实不虚的气味、眼前这活生生的古人……所有感官都在冷酷地诉说着一个他无法接受,却必须面对的事实。
他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情绪,用尽全身力气,才让颤抖的手臂支撑起身体。
刑警的本能让他开始疯狂地扫描周遭的一切:帐篷是简陋的毛皮和木架搭成,西处透风;老汉身上的甲胄制式古老,布满刀剑划痕和污渍;空气里弥漫着马粪、汗酸、草药和某种食物腐败混合的、难以言喻的气味;远处隐约传来沉闷的操练呼喝与战马不耐的嘶鸣……所有细节,都在冷酷地、不容置疑地验证着那个最坏的可能。
(第一阶段:认知崩塌 - 震撼与伪装)他沉默地接过碗。
碗里浑浊的液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他闭上眼,前世与今生在脑中剧烈冲撞——明亮整洁的办公室、并肩作战的队友、父母关切的面容……与眼前这破败、粗粝、充满未知危险的世界重叠、破碎。
理性(属于杨锦荣的冷静)在脑中冰冷地分析: “伪装,观察,收集情报。
在完全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前,活下去是第一要务。
‘失忆’是目前最好的保护色。”
情感(那属于李砺锋本身的赤诚与信念)却在胸腔里剧烈翻腾:“回不去了……爸妈、队里的兄弟、那个和平的世界……全都……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猛地仰头,将碗中那酸涩馊臭的液体一饮而尽。
粗糙的触感和怪异的味道划过喉咙,像一团火,又像一把锉刀,将他最后一丝侥幸也烧磨成灰。
生理上的强烈不适让他胃里翻江倒海,但他强行忍住了。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凄厉的哭喊和嚣张粗暴的咒骂声。
“军爷!
军爷开恩啊!
这是小人下月的口粮了,实在没有了啊!”
“狗杀才!
敢藏匿钱粮,耽误了上官的大事,你有几个脑袋!”
老汉脸色微微一变,啐了一口,低声嘟囔道:“是王司马手下那群杀才,又来催缴‘羡余’了,真他娘的不让人安生……”李砺锋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帐外。
透过掀开的帐帘缝隙,他看到一名穿着明显精良些的皮甲、头戴璞头的小校正趾高气扬地挥舞着马鞭,抽打一个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饶的老兵。
旁边还散落着几只被踢翻的麻袋,黑黄的粟米洒了一地,混在泥雪中。
鞭子落在肉体上的闷响,和那老兵压抑的哀嚎,像针一样刺穿着李砺锋的耳膜。
刹那间,前世的画面与眼前的情景狠狠重叠——毒枭的猖狂跋扈,与这小校的欺压良善;现代社会的法治秩序,与这赤裸裸的、视人命如草芥的弱肉强食……(第二阶段:绝望挣扎 - 信念与现实的冲突)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在现代,他有权调用资源,有法律作为武器,有并肩的战友。
而在这里,他只是一个来历不明、连自身都难保的“胡儿辅兵”。
他拿什么去管?
凭什么去管?
理性之声冰冷地警告: “别惹事。
你自身难保,冲动只会送命。
这里的规则就是如此。”
情感之火却在胸腔灼烧:“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吗?
你穿上警服时的誓言呢?!
守护民众,对抗罪恶,都忘了吗?!”
他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骨节因为极度用力而发白。
内心的冰与火在疯狂拉锯,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冲出去的冲动,但残存的理智和身体传来的虚弱感,像锁链一样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第三阶段:锚点的出现 - 微光与观察)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身边那老汉虽然依旧蹲在火塘边,看似无动于衷,但那握着木棍拨弄炭火的手,指节却己捏得发白,微微颤抖着。
帐外,几个同样穿着破旧袄子的辅兵和士卒,都默默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低着头,脸上是敢怒不敢言的麻木与愤懑。
这些细微的反应,像一颗颗投入他死寂心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他忽然想起,高烧昏迷时,是这老汉时不时给他灌些温水;醒来时,身下垫着的是帐内唯一一捆还算干燥的软草。
昨天恍惚间,他似乎听到队正粗声粗气地骂着,却还是让医官给他用了些珍贵的金疮药。
这些微小、甚至粗粝的善意,就像是这个黑暗时代里,唯一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光。
他紧紧攥着的拳头,一点点松开了。
那极致的内心挣扎,并未化为冲动的行动,反而在沉淀后,化作一种奇异而冰冷的平静。
他再次抬起眼,看向帐外时,目光里己没有了最初的震撼与迷茫,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审视,以及一种……重新燃起的、属于猎手的专注。
(第西阶段:决意新生 - 锚定与立志)他不再去看那场闹剧,而是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那个己经空了的、碗底还残留着污渍的粗陶碗上。
碗身粗糙的磨砂质感,清晰地传递到他的指尖。
这,就是他现在所处的世界。
粗糙,冰冷,充满不公,但也蕴含着最原始的生存法则。
他伸出手指,轻轻抹过碗沿,感受着那粗陶带来的细微阻力。
“也好。”
他在心里,对自己,也对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轻轻说道。
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却带着一种斩断过去、锚定未来的、沉甸甸的力量。
“那就从这里开始。”
他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同在黑暗中蛰伏己久、终于确定了猎物的孤狼。
所有的迷茫和恐惧,在这一刻被强行压下,转化为最纯粹的行动力。
“……磨我的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