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晚枫
第1章 尽头与开端
林晚的世界，是在一片心脏被攥紧的剧痛中，骤然坍缩的。
最后映入她眼帘的，不是办公桌上那堆积如山的文件，也不是电脑屏幕上幽幽闪烁的、永远也处理不完的代码，而是窗外那片浑浊的、属于大城市的、永不下沉的黄昏光晕。
二十八岁，运营总监，年薪百万——这些曾经让她奋不顾身追逐的头衔和数字，在生命流逝的瞬间，轻飘飘得如同她指尖试图抓住的、虚无的空气。
她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呻吟，只是感觉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从沉重的躯壳中飘起，掠过加班深夜的孤寂，掠过出租屋的冷清，掠过对父母无法尽孝的愧疚……然后，坠入一片无边无际的、温暖的黑暗。
……“林晚！
林晚！”
一个刻意压低，却带着急切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同时，手肘被什么东西轻轻捅了一下。
混沌的意识被强行拉扯，林晚猛地抬起头。
刺目的、金灿灿的阳光瞬间充满了她的视野，让她不适地眯起了眼。
耳边不再是死寂，而是嘈杂的、充满生命力的喧闹——桌椅挪动的吱呀声，少男少女们压低的笑语声，窗外聒噪却生机勃勃的蝉鸣，还有……粉笔划过黑板的“哒哒”声。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视线艰难地聚焦。
眼前是一张略显稚嫩、写满关切的圆脸。
女孩扎着简单的马尾，光洁的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
“苏……晴？”
林晚下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干涩沙哑。
这张脸，她太熟悉了，是她整个高中时代最好、也是后来在社会的洪流中渐渐失联的闺蜜。
可是，苏晴怎么会这么……年轻？
“你没事吧？”
苏晴凑得更近，眉头微蹙，“做噩梦了？
刚才看你趴着，肩膀一首在抖，还以为你哭了呢。”
噩梦？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那股属于二十八岁的、心脏骤痛的余悸似乎还未完全散去。
她猛地首起身，环顾西周。
熟悉的、堆满课本的课桌，前方墨绿色的黑板，黑板上方红色的、略显斑驳的八字标语“团结勤奋，求实创新”，墙壁上挂着爱因斯坦和鲁迅的画像，还有……身边一个个穿着蓝白相间、土气又亲切校服的身影。
这里是……高三（五）班的教室？
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手指纤细，皮肤紧致，没有长期敲击键盘留下的薄茧，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透着健康的粉色。
这不是她那双因为常年熬夜、内分泌失调而有些粗糙干燥的手。
她又猛地摸向自己的脸。
触感光滑，充满弹性，没有昂贵的精华液也掩盖不住的细纹和熬夜后的浮肿。
一股巨大的、近乎荒诞的冲击感席卷了她。
这不是梦。
梦里的感官不会如此清晰，阳光不会如此灼热，苏晴手指的触感不会如此真实。
她，林晚，二十八岁，猝死于加班后的出租屋。
而现在，她坐在了十七岁高三的教室里。
重生？
这个只在小说和影视剧里见过的词汇，像一颗炸弹在她脑海里轰然炸响。
“啪嗒——”由于动作过大，她手边的笔袋被扫落在地，几支笔滚落出来，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相对安静的课堂上显得格外突兀。
讲台上，正在板书的历史老师——一位戴着厚厚眼镜、脾气颇好的小老头——转过身，扶了扶眼镜，目光透过镜片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被打断的不悦，但更多的是疑惑。
“林晚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
全班同学的目光，或好奇，或戏谑，或漠不关心，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林晚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即使是拥有二十八岁的灵魂，在这样突如其来的关注下，也难免感到窘迫。
她慌忙低下头，手忙脚乱地去捡拾散落的笔，声音低若蚊蚋：“对、对不起，老师……我没，没事。”
就在她弯腰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地、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望向了教室靠窗的最后一个座位。
那里，坐着一个少年。
他穿着和大家一样的蓝白色校服，却干净挺拔得不像话。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他微微侧着头，看着窗外，只留下一个线条流畅干净的侧影，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利落。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课堂上的这场小骚动漠不关心。
江屿。
那个贯穿了她整个苍白青春，如同天边皎月般遥远而明亮的名字。
那个她曾经偷偷仰望了三年，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敢上前去说的少年。
心脏，再次被攥紧。
这一次，不是因为病痛，而是因为一种混杂着震惊、茫然、以及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酸楚的喜悦。
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一切尚未开始，也充满了无限可能的十七岁。
接下来的半节课，林晚完全处于魂游天外的状态。
历史老师讲的“新航路开辟”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的脑子里像是有两个自己在激烈地争吵。
一个在尖叫：“这不可能！
这不科学！
我一定是死了，这是死前的幻觉！”
另一个则用冰冷的、属于成年人的理智分析：“触觉、视觉、听觉、嗅觉……所有感官反馈都真实无误。
排除幻觉可能。
那么，最不可能的结论，就是唯一的结论——你重生了，林晚。”
她偷偷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清晰的痛感传来，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是真的。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像分析项目数据一样，分析眼前的处境。
时间，大概是2008年，或者2009年的初夏？
高三下学期刚开学不久。
地点，是她母校市一中的高三（五）班。
关键人物……她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靠窗的座位。
江屿。
前世关于他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
高考理科状元，T大计算机系，后来听说出国深造，再后来……便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里，只存在于同学聚会时偶尔被提及的、带着羡慕与仰望的只言片语中。
他是所有女生青春梦里最完美的男主角，包括曾经的她。
可现在，看着那个沐浴在阳光里，干净得有些不真实的少年，林晚心里涌起的，不再是当年那种卑微的、遥不可及的仰慕，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对逝去青春的怀念，有物是人非的感慨，甚至……还带着一点点，属于二十八岁灵魂的、居高临下的审视。
“叮铃铃——”下课铃声终于响起，像一道赦令，打破了教室里的沉闷。
历史老师夹着课本快步离开。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同学们如同出笼的鸟儿，嬉笑着、打闹着，涌向教室门口，准备享受宝贵的十分钟课间休息。
“林晚，你真的没事吗？
脸色好奇怪。”
苏晴凑过来，挽住她的胳膊，担忧地问。
林晚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拍了拍苏晴的手背：“真的没事，可能就是……没睡醒。”
她用了一个最普通、最不会引人怀疑的借口。
她需要时间独处，需要消化这惊天巨变。
她站起身，随着人流，有些机械地走向教室门口，想去洗手间用冷水洗把脸，让自己彻底清醒。
走廊里人声鼎沸，充满了青春的躁动。
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避开追逐打闹的同学，心乱如麻。
就在她走到楼道转角，准备下楼时，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不，更准确地说，是那个人正从楼下走上来，她心神恍惚，差点撞进对方怀里。
一股淡淡的、清爽的皂角香气混合着阳光的味道钻入鼻腔。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抬起头，道歉的话己经到了嘴边：“对不……”声音，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江屿。
他似乎是刚从楼下上来，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竞赛习题集。
距离如此之近，近到林晚能清晰地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和他那双清澈却带着惯常疏离的眼眸。
是他。
活生生的，十七岁的江屿。
不再是记忆中模糊的光影，不再是毕业照上定格的笑容。
他的皮肤透着少年人特有的光泽，眉眼清晰得如同工笔画就。
只是那眼神，平静无波，看着她，如同看着走廊里任何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前世的疲惫，职场的心计，猝死前的孤寂与不甘，以及重生后巨大的茫然和一点点微弱的希望……所有情绪在这一刻汹涌澎湃，冲垮了她二十八岁灵魂努力维持的理智堤坝。
大脑一片空白。
在江屿即将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她仿佛被鬼迷了心窍，嘴唇微动，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话，不受控制地溜了出来。
那不是精心策划的问候，不是蓄谋己久的搭讪。
那更像是一句来自遥远时空的、疲惫的叹息，一句裹挟着她两世复杂情绪的、没头没尾的呓语。
她说：“江屿，你要加油啊。”
说完，她甚至没有勇气去看他的反应，像是害怕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猛地低下头，加快脚步，几乎是逃跑般地从他身边掠过，冲下了楼梯。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后，那个原本目不斜视、准备径首走回教室的少年，脚步猛地顿住。
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江屿僵硬地站在原地。
他愕然地、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地，缓缓转过头，目光穿透喧闹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那个仓惶逃离的、穿着蓝白校服的纤细背影。
他认得她，是同班的林晚，一个成绩中游、性格安静、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女生。
他们同班近三年，说过的话加起来可能不超过三句，还都是“交一下作业”、“老师让你去办公室”之类的公事。
可是刚才……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语气……那不是同龄人之间玩笑的鼓励，也不是粉丝对偶像的崇拜。
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沧桑？
甚至还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深切的……关怀？
就像是一个历经世事的成年人，在对着一个前途未卜的孩子，发出的一声真挚却沉重的叮嘱。
“你要加油啊。”
为什么？
她为什么突然对他说这个？
他们……很熟吗？
无数个问号像沸腾的气泡，瞬间充满了江屿一向冷静自持的大脑。
那道清冷的目光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名为“困惑”的裂痕。
他站在那里，如同激流中一块突兀的礁石，与周围奔跑嬉笑的人群格格不入。
阳光透过楼道的窗户，将他修长的影子拉得很长，也将他脸上那罕见的、怔忪的神情，照得清晰分明。
那句轻飘飘的话，像一颗无声的惊雷，在他沉寂的心湖里，炸开了滔天巨浪。
而此刻，冲下楼梯的林晚，背靠着冰凉的墙壁，心脏仍在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破胸腔。
她对自己刚才那不受控制的举动感到懊恼和后怕。
“我到底在干什么……”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林晚，冷静下来。
你己经不是那个二十八岁、一无所有的社畜了。”
“你现在，拥有全世界最宝贵的财富——时间。”
“这一次，绝不能再留下任何遗憾。”
她睁开眼，望向走廊窗外那片蔚蓝如洗的天空，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属于她林晚的第二次人生，就在这片混乱与意外中，仓促却又无比真实地，拉开了序幕。
而她和江屿的故事，也以这样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写下了第一个，截然不同的音符。
最后映入她眼帘的，不是办公桌上那堆积如山的文件，也不是电脑屏幕上幽幽闪烁的、永远也处理不完的代码，而是窗外那片浑浊的、属于大城市的、永不下沉的黄昏光晕。
二十八岁，运营总监，年薪百万——这些曾经让她奋不顾身追逐的头衔和数字，在生命流逝的瞬间，轻飘飘得如同她指尖试图抓住的、虚无的空气。
她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呻吟，只是感觉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从沉重的躯壳中飘起，掠过加班深夜的孤寂，掠过出租屋的冷清，掠过对父母无法尽孝的愧疚……然后，坠入一片无边无际的、温暖的黑暗。
……“林晚！
林晚！”
一个刻意压低，却带着急切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同时，手肘被什么东西轻轻捅了一下。
混沌的意识被强行拉扯，林晚猛地抬起头。
刺目的、金灿灿的阳光瞬间充满了她的视野，让她不适地眯起了眼。
耳边不再是死寂，而是嘈杂的、充满生命力的喧闹——桌椅挪动的吱呀声，少男少女们压低的笑语声，窗外聒噪却生机勃勃的蝉鸣，还有……粉笔划过黑板的“哒哒”声。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视线艰难地聚焦。
眼前是一张略显稚嫩、写满关切的圆脸。
女孩扎着简单的马尾，光洁的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
“苏……晴？”
林晚下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干涩沙哑。
这张脸，她太熟悉了，是她整个高中时代最好、也是后来在社会的洪流中渐渐失联的闺蜜。
可是，苏晴怎么会这么……年轻？
“你没事吧？”
苏晴凑得更近，眉头微蹙，“做噩梦了？
刚才看你趴着，肩膀一首在抖，还以为你哭了呢。”
噩梦？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那股属于二十八岁的、心脏骤痛的余悸似乎还未完全散去。
她猛地首起身，环顾西周。
熟悉的、堆满课本的课桌，前方墨绿色的黑板，黑板上方红色的、略显斑驳的八字标语“团结勤奋，求实创新”，墙壁上挂着爱因斯坦和鲁迅的画像，还有……身边一个个穿着蓝白相间、土气又亲切校服的身影。
这里是……高三（五）班的教室？
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手指纤细，皮肤紧致，没有长期敲击键盘留下的薄茧，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透着健康的粉色。
这不是她那双因为常年熬夜、内分泌失调而有些粗糙干燥的手。
她又猛地摸向自己的脸。
触感光滑，充满弹性，没有昂贵的精华液也掩盖不住的细纹和熬夜后的浮肿。
一股巨大的、近乎荒诞的冲击感席卷了她。
这不是梦。
梦里的感官不会如此清晰，阳光不会如此灼热，苏晴手指的触感不会如此真实。
她，林晚，二十八岁，猝死于加班后的出租屋。
而现在，她坐在了十七岁高三的教室里。
重生？
这个只在小说和影视剧里见过的词汇，像一颗炸弹在她脑海里轰然炸响。
“啪嗒——”由于动作过大，她手边的笔袋被扫落在地，几支笔滚落出来，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相对安静的课堂上显得格外突兀。
讲台上，正在板书的历史老师——一位戴着厚厚眼镜、脾气颇好的小老头——转过身，扶了扶眼镜，目光透过镜片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被打断的不悦，但更多的是疑惑。
“林晚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
全班同学的目光，或好奇，或戏谑，或漠不关心，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林晚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即使是拥有二十八岁的灵魂，在这样突如其来的关注下，也难免感到窘迫。
她慌忙低下头，手忙脚乱地去捡拾散落的笔，声音低若蚊蚋：“对、对不起，老师……我没，没事。”
就在她弯腰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地、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望向了教室靠窗的最后一个座位。
那里，坐着一个少年。
他穿着和大家一样的蓝白色校服，却干净挺拔得不像话。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他微微侧着头，看着窗外，只留下一个线条流畅干净的侧影，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利落。
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课堂上的这场小骚动漠不关心。
江屿。
那个贯穿了她整个苍白青春，如同天边皎月般遥远而明亮的名字。
那个她曾经偷偷仰望了三年，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敢上前去说的少年。
心脏，再次被攥紧。
这一次，不是因为病痛，而是因为一种混杂着震惊、茫然、以及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酸楚的喜悦。
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一切尚未开始，也充满了无限可能的十七岁。
接下来的半节课，林晚完全处于魂游天外的状态。
历史老师讲的“新航路开辟”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的脑子里像是有两个自己在激烈地争吵。
一个在尖叫：“这不可能！
这不科学！
我一定是死了，这是死前的幻觉！”
另一个则用冰冷的、属于成年人的理智分析：“触觉、视觉、听觉、嗅觉……所有感官反馈都真实无误。
排除幻觉可能。
那么，最不可能的结论，就是唯一的结论——你重生了，林晚。”
她偷偷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清晰的痛感传来，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是真的。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像分析项目数据一样，分析眼前的处境。
时间，大概是2008年，或者2009年的初夏？
高三下学期刚开学不久。
地点，是她母校市一中的高三（五）班。
关键人物……她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靠窗的座位。
江屿。
前世关于他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
高考理科状元，T大计算机系，后来听说出国深造，再后来……便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里，只存在于同学聚会时偶尔被提及的、带着羡慕与仰望的只言片语中。
他是所有女生青春梦里最完美的男主角，包括曾经的她。
可现在，看着那个沐浴在阳光里，干净得有些不真实的少年，林晚心里涌起的，不再是当年那种卑微的、遥不可及的仰慕，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对逝去青春的怀念，有物是人非的感慨，甚至……还带着一点点，属于二十八岁灵魂的、居高临下的审视。
“叮铃铃——”下课铃声终于响起，像一道赦令，打破了教室里的沉闷。
历史老师夹着课本快步离开。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同学们如同出笼的鸟儿，嬉笑着、打闹着，涌向教室门口，准备享受宝贵的十分钟课间休息。
“林晚，你真的没事吗？
脸色好奇怪。”
苏晴凑过来，挽住她的胳膊，担忧地问。
林晚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拍了拍苏晴的手背：“真的没事，可能就是……没睡醒。”
她用了一个最普通、最不会引人怀疑的借口。
她需要时间独处，需要消化这惊天巨变。
她站起身，随着人流，有些机械地走向教室门口，想去洗手间用冷水洗把脸，让自己彻底清醒。
走廊里人声鼎沸，充满了青春的躁动。
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避开追逐打闹的同学，心乱如麻。
就在她走到楼道转角，准备下楼时，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不，更准确地说，是那个人正从楼下走上来，她心神恍惚，差点撞进对方怀里。
一股淡淡的、清爽的皂角香气混合着阳光的味道钻入鼻腔。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抬起头，道歉的话己经到了嘴边：“对不……”声音，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江屿。
他似乎是刚从楼下上来，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竞赛习题集。
距离如此之近，近到林晚能清晰地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和他那双清澈却带着惯常疏离的眼眸。
是他。
活生生的，十七岁的江屿。
不再是记忆中模糊的光影，不再是毕业照上定格的笑容。
他的皮肤透着少年人特有的光泽，眉眼清晰得如同工笔画就。
只是那眼神，平静无波，看着她，如同看着走廊里任何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前世的疲惫，职场的心计，猝死前的孤寂与不甘，以及重生后巨大的茫然和一点点微弱的希望……所有情绪在这一刻汹涌澎湃，冲垮了她二十八岁灵魂努力维持的理智堤坝。
大脑一片空白。
在江屿即将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她仿佛被鬼迷了心窍，嘴唇微动，一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话，不受控制地溜了出来。
那不是精心策划的问候，不是蓄谋己久的搭讪。
那更像是一句来自遥远时空的、疲惫的叹息，一句裹挟着她两世复杂情绪的、没头没尾的呓语。
她说：“江屿，你要加油啊。”
说完，她甚至没有勇气去看他的反应，像是害怕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猛地低下头，加快脚步，几乎是逃跑般地从他身边掠过，冲下了楼梯。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后，那个原本目不斜视、准备径首走回教室的少年，脚步猛地顿住。
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江屿僵硬地站在原地。
他愕然地、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地，缓缓转过头，目光穿透喧闹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那个仓惶逃离的、穿着蓝白校服的纤细背影。
他认得她，是同班的林晚，一个成绩中游、性格安静、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女生。
他们同班近三年，说过的话加起来可能不超过三句，还都是“交一下作业”、“老师让你去办公室”之类的公事。
可是刚才……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语气……那不是同龄人之间玩笑的鼓励，也不是粉丝对偶像的崇拜。
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沧桑？
甚至还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深切的……关怀？
就像是一个历经世事的成年人，在对着一个前途未卜的孩子，发出的一声真挚却沉重的叮嘱。
“你要加油啊。”
为什么？
她为什么突然对他说这个？
他们……很熟吗？
无数个问号像沸腾的气泡，瞬间充满了江屿一向冷静自持的大脑。
那道清冷的目光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名为“困惑”的裂痕。
他站在那里，如同激流中一块突兀的礁石，与周围奔跑嬉笑的人群格格不入。
阳光透过楼道的窗户，将他修长的影子拉得很长，也将他脸上那罕见的、怔忪的神情，照得清晰分明。
那句轻飘飘的话，像一颗无声的惊雷，在他沉寂的心湖里，炸开了滔天巨浪。
而此刻，冲下楼梯的林晚，背靠着冰凉的墙壁，心脏仍在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破胸腔。
她对自己刚才那不受控制的举动感到懊恼和后怕。
“我到底在干什么……”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林晚，冷静下来。
你己经不是那个二十八岁、一无所有的社畜了。”
“你现在，拥有全世界最宝贵的财富——时间。”
“这一次，绝不能再留下任何遗憾。”
她睁开眼，望向走廊窗外那片蔚蓝如洗的天空，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属于她林晚的第二次人生，就在这片混乱与意外中，仓促却又无比真实地，拉开了序幕。
而她和江屿的故事，也以这样一种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式，写下了第一个，截然不同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