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春里抱紧你
第1章 故乡的云与城市的灯
夏日的风带着泥土和青草的香气，拂过陈家村低矮的瓦房。
陈如梦坐在院子里的小木凳上，手里捏着一封刚刚收到的信，指尖微微发颤。
“梦梦，啥信啊？
是谁寄来的？”
母亲王秀英从灶房走出来，在围裙上擦着湿漉漉的手。
陈如梦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妈，我、我考上县一中了！”
王秀英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声音陡然提高：“真的？
快给妈看看！”
她接过女儿递来的录取通知书，那双因常年劳作而粗糙不堪的手轻轻抚过光滑的纸面，尽管不识字，却仍仔细端详着上面的每一个字，仿佛能读懂它们代表的荣耀。
“老陈！
老陈！”
王秀英朝门外大喊，“快回来！
闺女考上县一中了！”
不到五分钟，陈建国就从田埂上跑了回来，裤腿还沾着泥巴。
他接过通知书，反复看了好几遍，脸上的皱纹慢慢舒展开，最后汇聚成一个灿烂的笑容。
“好！
好！
我老陈家的闺女有出息了！”
他声音洪亮，引得邻居们都探头来看。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飞遍了整个陈家村。
晚饭时分，邻居王婶端着饭碗就过来了：“听说梦梦考上县一中了？
哎呦，这可是大喜事！
咱们村几年也出不了一个能上县一中的孩子呢！”
陈建国谦虚地摆摆手：“啥大喜事，就是孩子运气好。”
“啥运气啊！”
王婶提高音量，“梦梦从小学习就好，那次我去你家，看她那墙上贴的奖状，都快没地方贴了！
要我说啊，这孩子将来肯定是要考清华北大的，你们老两口有福了！”
陈建国和王秀英对视一眼，脸上的骄傲再也藏不住，笑得合不拢嘴。
那天晚上，陈家灯火通明，比过年还热闹。
村民们来来往往，有的拿来几个鸡蛋，有的提着一袋自家种的水果，都来祝贺陈家出了个“女状元”。
等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己经月上中天。
陈如梦帮着妈妈收拾满桌的茶杯，王秀英却轻轻推开她的手。
“你去休息，明天开始好好准备上学的东西。
这些妈来就行。”
“妈，我帮你收拾完再睡，不差这一会儿。”
王秀英却执意不肯，最后几乎是推着女儿回了房间。
陈如梦躺在床上，听见父母在隔壁压低声音商量着什么。
“得给闺女做床新被子，县里冬天冷，不能冻着。”
这是妈妈的声音。
“嗯，我明天就去镇上买棉花和布料，要最好的棉。”
爸爸回应道。
“还有学费，我算过了，加上生活费，这学期得要一千五。”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陈建国说：“别担心，老周还欠我三千块工钱，我明天就去要回来。
闺女上学的事，不能耽误。”
陈如梦心里一紧。
老周是县里的小包工头，拖欠爸爸工钱己经快一年了，每次去要钱，爸爸都要受一肚子气回来。
她把脸埋进枕头，暗自发誓：一定要拼命学习，绝不让父母的辛苦白费。
接下来的日子，陈家像上了发条的钟表，围绕着陈如梦的入学运转起来。
王秀英赶集买了最柔软的棉花和最结实的布料，一针一线地为女儿缝制被子。
陈如梦好几次想帮忙，都被妈妈赶去复习功课。
“你的任务就是学习，这些杂事不用你操心。”
陈建国则真的要回了老周欠的工钱。
那天他回家时，脸上带着淤青，但手里紧紧攥着一沓钞票。
无论王秀英怎么问，他都不肯说发生了什么，只是憨厚地笑着：“闺女上学的钱有了，这就够了。”
陈如梦看见爸爸手上的伤，鼻子一酸，赶紧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她怕再多待一秒，眼泪就会不争气地掉下来。
出发前一晚，陈如梦去看望了奶奶。
奶奶快八十了，眼睛不好，但脑子清醒。
她颤巍巍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布包，塞到孙女手里。
“梦梦，奶奶没多少钱，这五十块你拿着，到了县城买点好吃的。”
陈如梦推辞不要，奶奶却执意要给：“拿着，奶奶就盼着你有出息。
你爸你妈不容易，你好好学，将来在城里站稳脚跟，把他们接出去享福。”
陈如梦捏着那几张皱巴巴的钞票，鼻子酸酸的。
“奶奶，我会的。
我一定拼命学习，让您和爸妈都过上好日子。”
奶奶满意地点头，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拍着孙女的手背：“奶奶知道，咱家梦梦最有出息。”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王秀英就起床做了满满一桌菜——红烧肉、炒鸡蛋、清炒小白菜，都是陈如梦爱吃的。
“多吃点，路上饿。”
妈妈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
陈建国己经收拾好了女儿的行李：一个大编织袋装被褥，一个旧书包放书本和衣物，还有一个布包装着吃的——煮鸡蛋、烙饼和洗干净的黄瓜。
“县一中离咱这一百多里，得坐三个小时车。”
陈建国反复检查行李，“到了就给村里小卖部打电话，号码我写纸上放你兜里了，记住了啊？”
“记住了，爸。”
陈如梦乖巧地点头。
临行时，全村人都来送行。
在大家的簇拥下，陈如梦登上了开往县城的长途汽车。
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用力拉开有些卡顿的车窗，探出头来。
“爸，妈，你们回去吧！
我会好好学习的！”
王秀英突然上前，塞给女儿一个小布袋：“里面是妈求的平安符，保佑我闺女平平安安，学习进步。”
汽车缓缓启动，陈如梦使劲挥手，首到父母和乡亲们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视野中。
她坐回座位，小心翼翼地打开妈妈给的小布袋，里面是一枚折叠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纸，还有一卷叠得整整齐齐的钱——五张一百的，三张五十的，还有一些零钱。
陈如梦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知道，这几乎是家里所有的积蓄了。
汽车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窗外的风景不断后退：熟悉的稻田、山坡上的放牛娃、村头那棵老槐树，一切都越来越远。
陈如梦把平安符紧紧攥在手心，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既有离家的愁绪，也有对未来的期待。
“离家千里又千里，务必争气再争气。”
她低声对自己说。
同车的人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眼圈红红却目光坚定的女孩，不知道她正怀揣着整个家族的希望，驶向一个全新的世界。
三个小时的车程漫长而枯燥，陈如梦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己经翻旧了的《中考英语词汇手册》，默默地背诵起来。
这是初中老师送给她的毕业礼物，也是她唯一一本课外辅导书。
“abandon,a-b-a-n-d-o-n,放弃...”她轻声念着。
“去县城读书？”
旁边一位中年妇女好奇地问。
陈如梦点点头：“去县一中。”
“哎呦，了不得！
那可是重点高中！”
妇女提高音量，引得周围人都看过来，“我家那小子也想考县一中，可惜差二十分没考上。
你是哪个初中的？”
“陈家村中学。”
陈如梦轻声回答。
“乡镇中学能考上县一中，小姑娘真不简单！”
妇女赞叹道。
周围投来羡慕和赞赏的目光，陈如梦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心里却有一丝小小的骄傲。
是啊，从乡镇中学考上县一中的，今年全县也只有七个，她就是其中之一。
汽车终于驶入县城，高楼大厦逐渐映入眼帘。
陈如梦贴着车窗，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的世界：宽阔的马路、红绿灯、熙熙攘攘的人群、琳琅满目的商店。
一切都那么新鲜，与她生活了十五年的小村庄截然不同。
“县汽车站到了，请大家带好行李，准备下车。”
售票员喊道。
陈如梦深吸一口气，背起书包，拎起编织袋，随着人流走下汽车。
县一中的迎新摊位就设在车站出口，几个穿着校服的学长学姐举着牌子，热情地招呼新生。
“同学，是县一中的新生吗？”
一个清朗的声音问道。
陈如梦转头，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胸前别着县一中的校徽。
他皮肤白皙，鼻梁高挺，眼睛像山涧的泉水一样清澈。
“是、是的。”
陈如梦突然有些紧张，不自觉地拽了拽自己洗得发白的衣角。
“我是高二(三)班的林浩，学生会副主席，负责接新生。”
男生微笑着伸出手，“欢迎来到县一中。”
陈如梦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有些粗糙的手，轻轻与他握了一下。
林浩的手温暖而干燥，与她因紧张而冰凉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我叫陈如梦，高一新生。”
“陈如梦，很好听的名字。”
林浩笑着接过她手中沉重的编织袋，“来，校车在那边，我带你过去。”
去往学校的路上，林浩热情地介绍着一中的情况：“一中分初中部和高中部，全校有三千多名学生。
高一今年招了十个班，你是哪个班的？”
陈如梦从兜里掏出录取通知书：“五班。”
“五班是重点班啊！”
林浩有些惊讶，“厉害！
五班的班主任是李老师，教数学的，要求特别严格，不过教得是真的好。”
校车驶入校园，陈如梦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宽阔的操场、高大的教学楼、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这一切都远超她的想象。
林浩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温和地说：“别担心，我刚来的时候也不习惯，过几周就好了。
一中其实挺好的，只要你努力学习，老师同学都会帮你的。”
在校门口，他们遇到了林浩的同学。
“哟，林浩，接新生啊？”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打趣道，“这小学妹长得挺可爱的嘛。”
林浩捶了那人一拳：“别胡说！
赶紧帮学妹拿行李去宿舍。”
陈如梦脸一红，低着头跟着他们往女生宿舍走。
学生宿舍是六人间，条件比陈如梦想象的要好得多。
她到的时候，己经有两个室友在整理床铺了。
“你好，我叫赵晓琳，县实验中学毕业的。”
一个留着齐肩发的女孩主动打招呼。
她穿着漂亮的连衣裙，说话时微微抬着下巴。
“我叫陈如梦，陈家村中学毕业的。”
陈如梦轻声回答。
赵晓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哦，乡镇中学的啊。
那你能考上一中可真不容易。”
另一个女孩从床上跳下来，热情地拉住陈如梦的手：“你好！
我叫李小萌，来自红旗镇中学！
咱俩都是乡镇中学的，以后互相关照啊！”
李小萌圆圆的脸，扎着马尾辫，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陈如梦顿时对她产生了好感。
整理床铺时，陈如梦拿出妈妈亲手缝制的被子。
那是一条大红底印着牡丹花的被子，与室友们素雅的床品形成了鲜明对比。
赵晓琳瞥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没说什么，但那表情让陈如梦感到一阵刺痛。
傍晚，所有新生到教室集合。
五班班主任李老师西十多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表情严肃。
“欢迎来到县一中，从今天起，你们就是高中生了。
一中是全县最好的高中，但不是说进了一中就万事大吉了。
相反，真正的竞争才刚刚开始...”李老师讲话干脆利落，没有一句废话。
他强调了学校的各项规章制度，特别是学习纪律。
“明天开始军训，为期一周。
军训结束后，会有一个摸底考试，检验大家的真实水平。
希望大家认真对待。”
班会结束后，陈如梦和李小萌结伴去食堂吃饭。
一中食堂很大，窗口众多，各种食物的香味混杂在一起。
陈如梦看着价目表，暗暗咋舌——最便宜的素菜也要五毛钱，一顿饭下来至少得一块钱。
“我要西红柿鸡蛋和米饭。”
李小萌对打饭的阿姨说。
轮到陈如梦，她犹豫了一下：“我要一份炒白菜和米饭。”
端着餐盘找座位时，她们恰好遇见林浩和他的几个同学。
“是今天的新生啊！”
林浩笑着招呼，“一起坐吧？”
陈如梦本想拒绝，李小萌却己经高兴地答应了。
“听说你们明天开始军训？”
林浩一边吃饭一边问。
“是啊，李老师说军训一周，然后还要摸底考试。”
李小萌抱怨道，“怎么一开学就考试啊！”
“一中的传统了，给新生一个下马威。”
林浩旁边的男生说，“不过对重点班的学生来说应该不难，我是张超，高二(七)班的。”
陈如梦安静地吃着饭，很少插话。
她注意到林浩的餐盘里有鱼有肉，而自己的只有一份炒白菜，不禁有些窘迫。
“你不爱吃肉吗？”
林浩突然问。
“啊？
不是，我晚上习惯吃得清淡点。”
陈如梦编了个理由。
林浩似乎看出了什么，但没有戳破，转而说：“军训期间一定要吃饱，不然体力跟不上。
一中军训是出了名的严格。”
晚饭后，陈如梦和李小萌在校园里散步。
夜幕降临，教学楼灯火通明，与陈家村入夜后的漆黑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看，那是图书馆，据说有十万册藏书呢！”
李小萌指着不远处一栋宏伟的建筑说。
陈如梦仰头望着在夜色中格外醒目的大楼，心里涌起一股热流。
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是她通过无数个挑灯夜战的日子才到达的彼岸。
回到宿舍，陈如梦拿出笔记本，在第一页郑重地写下：“今天是来到县一中的第一天。
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但这是我选择的路。
无论多难，我都要坚持下去。
为了爸妈，为了奶奶，也为了我自己。
陈如梦，加油！”
写完日记，她拿出英语词汇手册，就着走廊的灯光继续背诵。
宿舍十点熄灯，但走廊的灯是通宵亮着的。
这是她刚刚发现的“秘密学习基地”，己经有好几个学生在那里看书了。
“abandon，放弃。
但我绝不会放弃。”
她轻声对自己说。
陈如梦坐在院子里的小木凳上，手里捏着一封刚刚收到的信，指尖微微发颤。
“梦梦，啥信啊？
是谁寄来的？”
母亲王秀英从灶房走出来，在围裙上擦着湿漉漉的手。
陈如梦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妈，我、我考上县一中了！”
王秀英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声音陡然提高：“真的？
快给妈看看！”
她接过女儿递来的录取通知书，那双因常年劳作而粗糙不堪的手轻轻抚过光滑的纸面，尽管不识字，却仍仔细端详着上面的每一个字，仿佛能读懂它们代表的荣耀。
“老陈！
老陈！”
王秀英朝门外大喊，“快回来！
闺女考上县一中了！”
不到五分钟，陈建国就从田埂上跑了回来，裤腿还沾着泥巴。
他接过通知书，反复看了好几遍，脸上的皱纹慢慢舒展开，最后汇聚成一个灿烂的笑容。
“好！
好！
我老陈家的闺女有出息了！”
他声音洪亮，引得邻居们都探头来看。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飞遍了整个陈家村。
晚饭时分，邻居王婶端着饭碗就过来了：“听说梦梦考上县一中了？
哎呦，这可是大喜事！
咱们村几年也出不了一个能上县一中的孩子呢！”
陈建国谦虚地摆摆手：“啥大喜事，就是孩子运气好。”
“啥运气啊！”
王婶提高音量，“梦梦从小学习就好，那次我去你家，看她那墙上贴的奖状，都快没地方贴了！
要我说啊，这孩子将来肯定是要考清华北大的，你们老两口有福了！”
陈建国和王秀英对视一眼，脸上的骄傲再也藏不住，笑得合不拢嘴。
那天晚上，陈家灯火通明，比过年还热闹。
村民们来来往往，有的拿来几个鸡蛋，有的提着一袋自家种的水果，都来祝贺陈家出了个“女状元”。
等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己经月上中天。
陈如梦帮着妈妈收拾满桌的茶杯，王秀英却轻轻推开她的手。
“你去休息，明天开始好好准备上学的东西。
这些妈来就行。”
“妈，我帮你收拾完再睡，不差这一会儿。”
王秀英却执意不肯，最后几乎是推着女儿回了房间。
陈如梦躺在床上，听见父母在隔壁压低声音商量着什么。
“得给闺女做床新被子，县里冬天冷，不能冻着。”
这是妈妈的声音。
“嗯，我明天就去镇上买棉花和布料，要最好的棉。”
爸爸回应道。
“还有学费，我算过了，加上生活费，这学期得要一千五。”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陈建国说：“别担心，老周还欠我三千块工钱，我明天就去要回来。
闺女上学的事，不能耽误。”
陈如梦心里一紧。
老周是县里的小包工头，拖欠爸爸工钱己经快一年了，每次去要钱，爸爸都要受一肚子气回来。
她把脸埋进枕头，暗自发誓：一定要拼命学习，绝不让父母的辛苦白费。
接下来的日子，陈家像上了发条的钟表，围绕着陈如梦的入学运转起来。
王秀英赶集买了最柔软的棉花和最结实的布料，一针一线地为女儿缝制被子。
陈如梦好几次想帮忙，都被妈妈赶去复习功课。
“你的任务就是学习，这些杂事不用你操心。”
陈建国则真的要回了老周欠的工钱。
那天他回家时，脸上带着淤青，但手里紧紧攥着一沓钞票。
无论王秀英怎么问，他都不肯说发生了什么，只是憨厚地笑着：“闺女上学的钱有了，这就够了。”
陈如梦看见爸爸手上的伤，鼻子一酸，赶紧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她怕再多待一秒，眼泪就会不争气地掉下来。
出发前一晚，陈如梦去看望了奶奶。
奶奶快八十了，眼睛不好，但脑子清醒。
她颤巍巍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布包，塞到孙女手里。
“梦梦，奶奶没多少钱，这五十块你拿着，到了县城买点好吃的。”
陈如梦推辞不要，奶奶却执意要给：“拿着，奶奶就盼着你有出息。
你爸你妈不容易，你好好学，将来在城里站稳脚跟，把他们接出去享福。”
陈如梦捏着那几张皱巴巴的钞票，鼻子酸酸的。
“奶奶，我会的。
我一定拼命学习，让您和爸妈都过上好日子。”
奶奶满意地点头，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拍着孙女的手背：“奶奶知道，咱家梦梦最有出息。”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王秀英就起床做了满满一桌菜——红烧肉、炒鸡蛋、清炒小白菜，都是陈如梦爱吃的。
“多吃点，路上饿。”
妈妈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
陈建国己经收拾好了女儿的行李：一个大编织袋装被褥，一个旧书包放书本和衣物，还有一个布包装着吃的——煮鸡蛋、烙饼和洗干净的黄瓜。
“县一中离咱这一百多里，得坐三个小时车。”
陈建国反复检查行李，“到了就给村里小卖部打电话，号码我写纸上放你兜里了，记住了啊？”
“记住了，爸。”
陈如梦乖巧地点头。
临行时，全村人都来送行。
在大家的簇拥下，陈如梦登上了开往县城的长途汽车。
她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用力拉开有些卡顿的车窗，探出头来。
“爸，妈，你们回去吧！
我会好好学习的！”
王秀英突然上前，塞给女儿一个小布袋：“里面是妈求的平安符，保佑我闺女平平安安，学习进步。”
汽车缓缓启动，陈如梦使劲挥手，首到父母和乡亲们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视野中。
她坐回座位，小心翼翼地打开妈妈给的小布袋，里面是一枚折叠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纸，还有一卷叠得整整齐齐的钱——五张一百的，三张五十的，还有一些零钱。
陈如梦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知道，这几乎是家里所有的积蓄了。
汽车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窗外的风景不断后退：熟悉的稻田、山坡上的放牛娃、村头那棵老槐树，一切都越来越远。
陈如梦把平安符紧紧攥在手心，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既有离家的愁绪，也有对未来的期待。
“离家千里又千里，务必争气再争气。”
她低声对自己说。
同车的人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眼圈红红却目光坚定的女孩，不知道她正怀揣着整个家族的希望，驶向一个全新的世界。
三个小时的车程漫长而枯燥，陈如梦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己经翻旧了的《中考英语词汇手册》，默默地背诵起来。
这是初中老师送给她的毕业礼物，也是她唯一一本课外辅导书。
“abandon,a-b-a-n-d-o-n,放弃...”她轻声念着。
“去县城读书？”
旁边一位中年妇女好奇地问。
陈如梦点点头：“去县一中。”
“哎呦，了不得！
那可是重点高中！”
妇女提高音量，引得周围人都看过来，“我家那小子也想考县一中，可惜差二十分没考上。
你是哪个初中的？”
“陈家村中学。”
陈如梦轻声回答。
“乡镇中学能考上县一中，小姑娘真不简单！”
妇女赞叹道。
周围投来羡慕和赞赏的目光，陈如梦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心里却有一丝小小的骄傲。
是啊，从乡镇中学考上县一中的，今年全县也只有七个，她就是其中之一。
汽车终于驶入县城，高楼大厦逐渐映入眼帘。
陈如梦贴着车窗，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的世界：宽阔的马路、红绿灯、熙熙攘攘的人群、琳琅满目的商店。
一切都那么新鲜，与她生活了十五年的小村庄截然不同。
“县汽车站到了，请大家带好行李，准备下车。”
售票员喊道。
陈如梦深吸一口气，背起书包，拎起编织袋，随着人流走下汽车。
县一中的迎新摊位就设在车站出口，几个穿着校服的学长学姐举着牌子，热情地招呼新生。
“同学，是县一中的新生吗？”
一个清朗的声音问道。
陈如梦转头，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胸前别着县一中的校徽。
他皮肤白皙，鼻梁高挺，眼睛像山涧的泉水一样清澈。
“是、是的。”
陈如梦突然有些紧张，不自觉地拽了拽自己洗得发白的衣角。
“我是高二(三)班的林浩，学生会副主席，负责接新生。”
男生微笑着伸出手，“欢迎来到县一中。”
陈如梦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有些粗糙的手，轻轻与他握了一下。
林浩的手温暖而干燥，与她因紧张而冰凉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我叫陈如梦，高一新生。”
“陈如梦，很好听的名字。”
林浩笑着接过她手中沉重的编织袋，“来，校车在那边，我带你过去。”
去往学校的路上，林浩热情地介绍着一中的情况：“一中分初中部和高中部，全校有三千多名学生。
高一今年招了十个班，你是哪个班的？”
陈如梦从兜里掏出录取通知书：“五班。”
“五班是重点班啊！”
林浩有些惊讶，“厉害！
五班的班主任是李老师，教数学的，要求特别严格，不过教得是真的好。”
校车驶入校园，陈如梦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宽阔的操场、高大的教学楼、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这一切都远超她的想象。
林浩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温和地说：“别担心，我刚来的时候也不习惯，过几周就好了。
一中其实挺好的，只要你努力学习，老师同学都会帮你的。”
在校门口，他们遇到了林浩的同学。
“哟，林浩，接新生啊？”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打趣道，“这小学妹长得挺可爱的嘛。”
林浩捶了那人一拳：“别胡说！
赶紧帮学妹拿行李去宿舍。”
陈如梦脸一红，低着头跟着他们往女生宿舍走。
学生宿舍是六人间，条件比陈如梦想象的要好得多。
她到的时候，己经有两个室友在整理床铺了。
“你好，我叫赵晓琳，县实验中学毕业的。”
一个留着齐肩发的女孩主动打招呼。
她穿着漂亮的连衣裙，说话时微微抬着下巴。
“我叫陈如梦，陈家村中学毕业的。”
陈如梦轻声回答。
赵晓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哦，乡镇中学的啊。
那你能考上一中可真不容易。”
另一个女孩从床上跳下来，热情地拉住陈如梦的手：“你好！
我叫李小萌，来自红旗镇中学！
咱俩都是乡镇中学的，以后互相关照啊！”
李小萌圆圆的脸，扎着马尾辫，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陈如梦顿时对她产生了好感。
整理床铺时，陈如梦拿出妈妈亲手缝制的被子。
那是一条大红底印着牡丹花的被子，与室友们素雅的床品形成了鲜明对比。
赵晓琳瞥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没说什么，但那表情让陈如梦感到一阵刺痛。
傍晚，所有新生到教室集合。
五班班主任李老师西十多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表情严肃。
“欢迎来到县一中，从今天起，你们就是高中生了。
一中是全县最好的高中，但不是说进了一中就万事大吉了。
相反，真正的竞争才刚刚开始...”李老师讲话干脆利落，没有一句废话。
他强调了学校的各项规章制度，特别是学习纪律。
“明天开始军训，为期一周。
军训结束后，会有一个摸底考试，检验大家的真实水平。
希望大家认真对待。”
班会结束后，陈如梦和李小萌结伴去食堂吃饭。
一中食堂很大，窗口众多，各种食物的香味混杂在一起。
陈如梦看着价目表，暗暗咋舌——最便宜的素菜也要五毛钱，一顿饭下来至少得一块钱。
“我要西红柿鸡蛋和米饭。”
李小萌对打饭的阿姨说。
轮到陈如梦，她犹豫了一下：“我要一份炒白菜和米饭。”
端着餐盘找座位时，她们恰好遇见林浩和他的几个同学。
“是今天的新生啊！”
林浩笑着招呼，“一起坐吧？”
陈如梦本想拒绝，李小萌却己经高兴地答应了。
“听说你们明天开始军训？”
林浩一边吃饭一边问。
“是啊，李老师说军训一周，然后还要摸底考试。”
李小萌抱怨道，“怎么一开学就考试啊！”
“一中的传统了，给新生一个下马威。”
林浩旁边的男生说，“不过对重点班的学生来说应该不难，我是张超，高二(七)班的。”
陈如梦安静地吃着饭，很少插话。
她注意到林浩的餐盘里有鱼有肉，而自己的只有一份炒白菜，不禁有些窘迫。
“你不爱吃肉吗？”
林浩突然问。
“啊？
不是，我晚上习惯吃得清淡点。”
陈如梦编了个理由。
林浩似乎看出了什么，但没有戳破，转而说：“军训期间一定要吃饱，不然体力跟不上。
一中军训是出了名的严格。”
晚饭后，陈如梦和李小萌在校园里散步。
夜幕降临，教学楼灯火通明，与陈家村入夜后的漆黑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看，那是图书馆，据说有十万册藏书呢！”
李小萌指着不远处一栋宏伟的建筑说。
陈如梦仰头望着在夜色中格外醒目的大楼，心里涌起一股热流。
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是她通过无数个挑灯夜战的日子才到达的彼岸。
回到宿舍，陈如梦拿出笔记本，在第一页郑重地写下：“今天是来到县一中的第一天。
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但这是我选择的路。
无论多难，我都要坚持下去。
为了爸妈，为了奶奶，也为了我自己。
陈如梦，加油！”
写完日记，她拿出英语词汇手册，就着走廊的灯光继续背诵。
宿舍十点熄灯，但走廊的灯是通宵亮着的。
这是她刚刚发现的“秘密学习基地”，己经有好几个学生在那里看书了。
“abandon，放弃。
但我绝不会放弃。”
她轻声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