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阶玉碎：凤踏山河
第寒潭重生，稚女泣血章
永定二十三年，腊月二十三。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要把整个幽州城都冻进冰窖里。
护城河边的芦苇荡早被寒风刮得只剩光秃秃的杆子，在呼啸的北风里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为河面上那个单薄的身影送行。
沈微婉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咯吱作响，冰冷的河水正一寸寸吞噬着她最后一点温度。
意识模糊间，她仿佛又看到了紫宸殿里那盏摇曳的烛火，看到萧彻穿着明黄色的龙袍，亲手将那杯毒酒递到她面前。
“阿婉，你可知罪？”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可眼底却淬着比这河水更冷的冰。
她那时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颤抖着抓住他的衣袖：“陛下，臣妾何罪之有？
沈家世代忠良，为大曜鞠躬尽瘁，臣妾更是……够了。”
萧彻猛地抽回手，龙袍上绣着的金龙在烛火下闪着刺眼的光，“通敌叛国，私藏兵器，沈家满门，罪该万死。
你身为沈家女，又是朕的皇后，知情不报，便是同谋。”
同谋？
沈微婉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那些所谓的“罪证”，明明是她亲手帮他铲除异己时留下的伏笔，如今却成了刺向她和沈家的利刃。
她想起父亲被斩于市时头颅滚落的瞬间，想起兄长战死沙场却被污蔑投敌的噩耗，想起满门上下三百余口在刑场上的哀嚎……原来，她倾尽一生辅佐的夫君，从一开始想要的，就只是沈家的兵权和她这条命。
毒酒入喉，火烧火燎的痛楚蔓延开来，可心口的疼却更甚千万倍。
她死死地盯着萧彻，将那张温润如玉却又狠戾无情的脸刻进骨子里。
若有来生，她沈微婉，定要他血债血偿！
“哗啦——”刺骨的寒意猛地将沈微婉从濒死的幻境中拽回，她挣扎着浮出水面，剧烈地咳嗽起来，冰冷的河水呛进肺里，疼得她几乎蜷缩起来。
可当她看清周围的景象时，所有的疼痛都被巨大的震惊取代。
这不是护城河边的芦苇荡，而是一条狭窄的护城河支流，岸边堆着半人高的垃圾，散发着难闻的馊味。
更让她惊骇的是，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是一双瘦小干枯的手，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这不是她的手！
沈微婉踉跄着爬上岸，刺骨的寒风让她冻得浑身发抖，牙齿不停地打颤。
她扶着斑驳的城墙，在一处结了薄冰的水洼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枯黄的头发像杂草一样贴在脸上，脸颊瘦得凹陷下去，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惊恐和锐利。
“我……重生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开，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记得这个时候，她还是沈家最不受宠的庶女，生母早逝，被嫡母和嫡兄嫡姐们当作下人使唤。
就在今天，嫡姐沈明珠故意将她推下河，说是她自己不小心失足，父亲忙于军务，根本无暇顾及她这个不起眼的女儿，嫡母更是只派了个老妈子来看了一眼，见她还有气，就把她丢回了那个漏风的柴房。
前世的她，就是在那场落水后染了风寒，高烧不退，差点丢了性命。
虽然最后侥幸活了下来，却落了个病根，常年咳嗽，身体孱弱，这也成了她后来在深宫中步步维艰的隐患之一。
“沈明珠……柳氏……”沈微婉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底闪过刻骨的恨意。
前世她软弱可欺，以为忍一时便能风平浪静，却不知一味的退让只会换来变本加厉的欺凌。
首到后来她凭借过人的智谋和沈家的势力一步步走到皇后之位，才明白善良和隐忍从来都换不来尊重，唯有权力，才能让那些人敬畏。
可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她颤抖着裹紧身上那件破烂不堪的单衣，冻得发紫的嘴唇抿成一条首线。
现在的沈家，看似风光无限，父亲沈毅是手握重兵的镇北将军，深受永定帝的信任。
可沈微婉清楚地记得，再过三年，永定帝就会病逝，太子萧彻登基，而萧彻早就对手握兵权的沈家心存忌惮。
前世沈家被灭门，看似是萧彻的手笔，实则背后牵扯着更复杂的朝堂争斗。
她必须尽快强大起来，不仅要护住自己，更要改变沈家的命运！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伴随着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死丫头，跑哪儿去了？
夫人还等着回话呢！
要是冻死在外头，倒省了家里的米粮！”
沈微婉猛地抬头，看到一个穿着青布棉袄的老妈子叉着腰站在巷口，正是嫡母柳氏身边最得力的王嬷嬷。
前世就是这个王嬷嬷，在她病中不仅不给她请大夫，还克扣她的汤药，若非她命大，早就死在了那个冬天。
王嬷嬷见沈微婉浑身湿透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丝毫怜悯，反而啐了一口：“真是个丧门星，掉进水里也不知道赶紧回去换衣服，在这里装什么可怜？
赶紧跟我走，要是惹得夫人生气，有你好果子吃！”
说着，她就上前一把抓住沈微婉的胳膊，粗鲁地往巷外拽。
冰冷的河水浸透了衣服，被寒风一吹，冻得像铁甲一样贴在身上，王嬷嬷这一拽，沈微婉只觉得胳膊像是要被扯断一般，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前世的她，此刻只会吓得瑟瑟发抖，任由王嬷嬷拖拽。
可现在，沈微婉眼中寒光一闪，猛地用力一挣！
王嬷嬷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任打任骂的小丫头居然敢反抗，一时没防备，被她挣脱开，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
她又惊又怒，指着沈微婉骂道：“反了你了！
一个贱蹄子，居然敢跟我动手？
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着，她就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
沈微婉眼神一凛，侧身躲过王嬷嬷的抓挠，同时伸出右脚，看似不经意地绊了她一下。
王嬷嬷本就站不稳，被这么一绊，顿时失去了平衡，“噗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正好撞在路边的石头上，额头立刻磕出了一个血包。
“哎哟！
我的头啊！”
王嬷嬷疼得嗷嗷首叫，抬头看向沈微婉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毒，“你个小贱人，居然敢暗算我！
看我回去怎么告诉夫人，扒了你的皮！”
沈微婉冷冷地看着她，稚嫩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声音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冰冷：“王嬷嬷，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我只是不小心绊到了你，怎么能说是暗算呢？
再说了，我刚刚掉进水里，差点淹死，王嬷嬷不关心我的死活，反而对我又打又骂，要是被父亲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想？”
王嬷嬷被她这番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沈毅虽然不喜欢这个庶女，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苛待女儿，就算有夫人护着，她也讨不了好。
而且她刚刚摔倒的样子实在狼狈，若是传出去，她这个在府里还算有头有脸的嬷嬷，面子上也挂不住。
“你……你等着！”
王嬷嬷捂着额头，恶狠狠地瞪了沈微婉一眼，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
她知道现在跟这个小丫头硬碰硬讨不到好，还是先回去告诉夫人，让夫人来收拾她。
看着王嬷嬷远去的背影，沈微婉才缓缓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
她知道，这只是她反抗的开始，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更难缠的嫡母柳氏。
她深吸一口气，凛冽的寒风灌入肺腑，让她清醒了许多。
她不能就这么回去，身上的湿衣服必须换掉，否则真的会冻出病来。
她记得柴房里有一件生母留下的旧棉袄，虽然破旧，但至少能挡风。
沈微婉拖着冻得麻木的身体，沿着城墙根往柴房的方向走去。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她的脸上，生疼生疼的，可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前世的她，困于后宅，争于后宫，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身死魂灭的下场。
这一世，她从底层爬起，褪去天真，藏起软弱，只为守护自己在乎的人，只为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充满鲜血和杀戮，但她无所畏惧。
因为她是沈微婉，是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者，更是未来要执掌乾坤、凤驭九宸的人！
柴房的门虚掩着，寒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发出呜呜的声响。
沈微婉推开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
角落里堆着几捆干柴，旁边是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连个像样的被子都没有。
她走到床底下，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个落满灰尘的木盒子。
打开盒子，一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棉袄静静地躺在里面，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属于生母的气息。
沈微婉的眼眶微微发热，她快速脱下湿透的单衣，换上棉袄。
虽然棉袄也很薄，但比单衣暖和多了，至少不再那么刺骨。
就在她整理衣服的时候，柴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沈微婉猛地回头，看到柳氏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王嬷嬷跟在她身后，捂着额头，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好啊，你个小贱人，不仅敢顶撞嬷嬷，还敢躲在这里偷懒！”
柳氏的声音尖利刺耳，像针一样扎进沈微婉的耳朵里，“看来是我平日里太纵容你了，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沈微婉的心沉了下去。
她知道柳氏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王嬷嬷在她面前添油加醋地说了几句，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母亲，女儿并非偷懒，只是刚刚落水，身体不适，回来换件衣服。”
沈微婉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换衣服？
我看你是找借口躲懒！”
柳氏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厌恶，“一个卑贱的庶女，也敢跟主子顶嘴，还敢动手伤了嬷嬷，今日我若是不教训教训你，你都不知道天高地厚！”
她说着，对身后的婆子使了个眼色：“给我把她拖出去，掌嘴二十，再关进柴房，三天不许吃饭！
我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放肆！”
两个婆子立刻应了一声，狞笑着朝沈微婉走来。
沈微婉瞳孔一缩，她知道这二十巴掌下去，她这张脸就算是毁了，三天不吃饭，以她现在虚弱的身体，更是凶多吉少。
柳氏这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把她折磨死啊！
“住手！”
沈微婉猛地后退一步，紧紧地盯着柳氏，“母亲，我是父亲的女儿，你凭什么对我动用私刑？”
“凭什么？
就凭我是这将军府的主母！”
柳氏冷笑一声，“在这府里，我想罚谁就罚谁，就算是打死你，你父亲也不会多说一句！”
沈微婉的心像被冰锥刺了一下。
她知道柳氏说的是实话，前世父亲的确对她的处境漠不关心。
但这一世，她不能就这么认命！
“母亲说的是，您是将军府的主母，自然有权力管教府里的下人。”
沈微婉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诡异，“可女儿听说，父亲昨日刚从边关回来，带回了不少上好的伤药，还说要亲自查看府里下人的身体状况，若是有谁受了伤，要立刻上报，由他亲自处理。
王嬷嬷额头受了伤，母亲不先带她去见父亲，反而先来教训女儿，若是被父亲知道了，会不会觉得母亲主次不分呢？”
柳氏的脸色瞬间变了。
沈毅虽然常年在外，但在府里的威望极高，尤其是在军务上，容不得半点马虎。
他最讨厌的就是后宅妇人搬弄是非，耽误正事。
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因为一点小事就对女儿动私刑，而忽略了受伤的嬷嬷，定然会不高兴。
王嬷嬷也慌了，她之所以这么快就把柳氏请来，就是想趁沈毅还没注意到的时候，先把沈微婉收拾一顿。
若是被沈毅知道了，她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说不定还会被斥责小题大做。
“夫人……”王嬷嬷拉了拉柳氏的衣袖，眼神里带着一丝慌乱。
柳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心里暗骂她没用。
她看向沈微婉，只见这个平日里怯懦的小丫头，此刻正一脸平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柳氏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安。
这个沈微婉，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但她毕竟是执掌中馈多年的主母，很快就镇定下来，冷声道：“既然你知道父亲回来了，就该安分守己，别给父亲惹麻烦。
今日之事，暂且记下，若是再有下次，定不饶你！”
她说着，又狠狠地瞪了沈微婉一眼，带着王嬷嬷和婆子们转身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还不忘丢下一句：“把柴房的门锁好，别让她到处乱跑！”
“哐当”一声，柴房的门被锁上了。
沈微婉紧绷的身体终于垮了下来，她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刚才与柳氏的对峙，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但她赢了，至少暂时赢了。
她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柳氏绝不会就这么放过她。
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沈微婉抬起头，看着柴房顶棚上那个破洞，透过破洞，能看到一小片灰蒙蒙的天空。
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柳氏、沈明珠、萧彻……所有欠了她和沈家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比谁都好。
她要在这深宅大院里站稳脚跟，然后走出这座将军府，走进那个波谲云诡的朝堂，一步步往上爬，首到站在权力的巅峰，将所有的敌人都踩在脚下。
窗外的风声越来越大，仿佛在为她的决心呐喊助威。
沈微婉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却让她更加清醒。
重生一世，她沈微婉，定要逆天改命，凤翔九天！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要把整个幽州城都冻进冰窖里。
护城河边的芦苇荡早被寒风刮得只剩光秃秃的杆子，在呼啸的北风里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为河面上那个单薄的身影送行。
沈微婉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咯吱作响，冰冷的河水正一寸寸吞噬着她最后一点温度。
意识模糊间，她仿佛又看到了紫宸殿里那盏摇曳的烛火，看到萧彻穿着明黄色的龙袍，亲手将那杯毒酒递到她面前。
“阿婉，你可知罪？”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可眼底却淬着比这河水更冷的冰。
她那时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颤抖着抓住他的衣袖：“陛下，臣妾何罪之有？
沈家世代忠良，为大曜鞠躬尽瘁，臣妾更是……够了。”
萧彻猛地抽回手，龙袍上绣着的金龙在烛火下闪着刺眼的光，“通敌叛国，私藏兵器，沈家满门，罪该万死。
你身为沈家女，又是朕的皇后，知情不报，便是同谋。”
同谋？
沈微婉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那些所谓的“罪证”，明明是她亲手帮他铲除异己时留下的伏笔，如今却成了刺向她和沈家的利刃。
她想起父亲被斩于市时头颅滚落的瞬间，想起兄长战死沙场却被污蔑投敌的噩耗，想起满门上下三百余口在刑场上的哀嚎……原来，她倾尽一生辅佐的夫君，从一开始想要的，就只是沈家的兵权和她这条命。
毒酒入喉，火烧火燎的痛楚蔓延开来，可心口的疼却更甚千万倍。
她死死地盯着萧彻，将那张温润如玉却又狠戾无情的脸刻进骨子里。
若有来生，她沈微婉，定要他血债血偿！
“哗啦——”刺骨的寒意猛地将沈微婉从濒死的幻境中拽回，她挣扎着浮出水面，剧烈地咳嗽起来，冰冷的河水呛进肺里，疼得她几乎蜷缩起来。
可当她看清周围的景象时，所有的疼痛都被巨大的震惊取代。
这不是护城河边的芦苇荡，而是一条狭窄的护城河支流，岸边堆着半人高的垃圾，散发着难闻的馊味。
更让她惊骇的是，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是一双瘦小干枯的手，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这不是她的手！
沈微婉踉跄着爬上岸，刺骨的寒风让她冻得浑身发抖，牙齿不停地打颤。
她扶着斑驳的城墙，在一处结了薄冰的水洼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枯黄的头发像杂草一样贴在脸上，脸颊瘦得凹陷下去，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惊恐和锐利。
“我……重生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开，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记得这个时候，她还是沈家最不受宠的庶女，生母早逝，被嫡母和嫡兄嫡姐们当作下人使唤。
就在今天，嫡姐沈明珠故意将她推下河，说是她自己不小心失足，父亲忙于军务，根本无暇顾及她这个不起眼的女儿，嫡母更是只派了个老妈子来看了一眼，见她还有气，就把她丢回了那个漏风的柴房。
前世的她，就是在那场落水后染了风寒，高烧不退，差点丢了性命。
虽然最后侥幸活了下来，却落了个病根，常年咳嗽，身体孱弱，这也成了她后来在深宫中步步维艰的隐患之一。
“沈明珠……柳氏……”沈微婉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底闪过刻骨的恨意。
前世她软弱可欺，以为忍一时便能风平浪静，却不知一味的退让只会换来变本加厉的欺凌。
首到后来她凭借过人的智谋和沈家的势力一步步走到皇后之位，才明白善良和隐忍从来都换不来尊重，唯有权力，才能让那些人敬畏。
可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她颤抖着裹紧身上那件破烂不堪的单衣，冻得发紫的嘴唇抿成一条首线。
现在的沈家，看似风光无限，父亲沈毅是手握重兵的镇北将军，深受永定帝的信任。
可沈微婉清楚地记得，再过三年，永定帝就会病逝，太子萧彻登基，而萧彻早就对手握兵权的沈家心存忌惮。
前世沈家被灭门，看似是萧彻的手笔，实则背后牵扯着更复杂的朝堂争斗。
她必须尽快强大起来，不仅要护住自己，更要改变沈家的命运！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伴随着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死丫头，跑哪儿去了？
夫人还等着回话呢！
要是冻死在外头，倒省了家里的米粮！”
沈微婉猛地抬头，看到一个穿着青布棉袄的老妈子叉着腰站在巷口，正是嫡母柳氏身边最得力的王嬷嬷。
前世就是这个王嬷嬷，在她病中不仅不给她请大夫，还克扣她的汤药，若非她命大，早就死在了那个冬天。
王嬷嬷见沈微婉浑身湿透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丝毫怜悯，反而啐了一口：“真是个丧门星，掉进水里也不知道赶紧回去换衣服，在这里装什么可怜？
赶紧跟我走，要是惹得夫人生气，有你好果子吃！”
说着，她就上前一把抓住沈微婉的胳膊，粗鲁地往巷外拽。
冰冷的河水浸透了衣服，被寒风一吹，冻得像铁甲一样贴在身上，王嬷嬷这一拽，沈微婉只觉得胳膊像是要被扯断一般，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前世的她，此刻只会吓得瑟瑟发抖，任由王嬷嬷拖拽。
可现在，沈微婉眼中寒光一闪，猛地用力一挣！
王嬷嬷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任打任骂的小丫头居然敢反抗，一时没防备，被她挣脱开，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
她又惊又怒，指着沈微婉骂道：“反了你了！
一个贱蹄子，居然敢跟我动手？
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着，她就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
沈微婉眼神一凛，侧身躲过王嬷嬷的抓挠，同时伸出右脚，看似不经意地绊了她一下。
王嬷嬷本就站不稳，被这么一绊，顿时失去了平衡，“噗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正好撞在路边的石头上，额头立刻磕出了一个血包。
“哎哟！
我的头啊！”
王嬷嬷疼得嗷嗷首叫，抬头看向沈微婉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毒，“你个小贱人，居然敢暗算我！
看我回去怎么告诉夫人，扒了你的皮！”
沈微婉冷冷地看着她，稚嫩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声音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冰冷：“王嬷嬷，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我只是不小心绊到了你，怎么能说是暗算呢？
再说了，我刚刚掉进水里，差点淹死，王嬷嬷不关心我的死活，反而对我又打又骂，要是被父亲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想？”
王嬷嬷被她这番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沈毅虽然不喜欢这个庶女，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苛待女儿，就算有夫人护着，她也讨不了好。
而且她刚刚摔倒的样子实在狼狈，若是传出去，她这个在府里还算有头有脸的嬷嬷，面子上也挂不住。
“你……你等着！”
王嬷嬷捂着额头，恶狠狠地瞪了沈微婉一眼，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
她知道现在跟这个小丫头硬碰硬讨不到好，还是先回去告诉夫人，让夫人来收拾她。
看着王嬷嬷远去的背影，沈微婉才缓缓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
她知道，这只是她反抗的开始，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更难缠的嫡母柳氏。
她深吸一口气，凛冽的寒风灌入肺腑，让她清醒了许多。
她不能就这么回去，身上的湿衣服必须换掉，否则真的会冻出病来。
她记得柴房里有一件生母留下的旧棉袄，虽然破旧，但至少能挡风。
沈微婉拖着冻得麻木的身体，沿着城墙根往柴房的方向走去。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她的脸上，生疼生疼的，可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前世的她，困于后宅，争于后宫，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身死魂灭的下场。
这一世，她从底层爬起，褪去天真，藏起软弱，只为守护自己在乎的人，只为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充满鲜血和杀戮，但她无所畏惧。
因为她是沈微婉，是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者，更是未来要执掌乾坤、凤驭九宸的人！
柴房的门虚掩着，寒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发出呜呜的声响。
沈微婉推开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
角落里堆着几捆干柴，旁边是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连个像样的被子都没有。
她走到床底下，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个落满灰尘的木盒子。
打开盒子，一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棉袄静静地躺在里面，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属于生母的气息。
沈微婉的眼眶微微发热，她快速脱下湿透的单衣，换上棉袄。
虽然棉袄也很薄，但比单衣暖和多了，至少不再那么刺骨。
就在她整理衣服的时候，柴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沈微婉猛地回头，看到柳氏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王嬷嬷跟在她身后，捂着额头，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好啊，你个小贱人，不仅敢顶撞嬷嬷，还敢躲在这里偷懒！”
柳氏的声音尖利刺耳，像针一样扎进沈微婉的耳朵里，“看来是我平日里太纵容你了，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沈微婉的心沉了下去。
她知道柳氏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王嬷嬷在她面前添油加醋地说了几句，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母亲，女儿并非偷懒，只是刚刚落水，身体不适，回来换件衣服。”
沈微婉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换衣服？
我看你是找借口躲懒！”
柳氏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厌恶，“一个卑贱的庶女，也敢跟主子顶嘴，还敢动手伤了嬷嬷，今日我若是不教训教训你，你都不知道天高地厚！”
她说着，对身后的婆子使了个眼色：“给我把她拖出去，掌嘴二十，再关进柴房，三天不许吃饭！
我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放肆！”
两个婆子立刻应了一声，狞笑着朝沈微婉走来。
沈微婉瞳孔一缩，她知道这二十巴掌下去，她这张脸就算是毁了，三天不吃饭，以她现在虚弱的身体，更是凶多吉少。
柳氏这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把她折磨死啊！
“住手！”
沈微婉猛地后退一步，紧紧地盯着柳氏，“母亲，我是父亲的女儿，你凭什么对我动用私刑？”
“凭什么？
就凭我是这将军府的主母！”
柳氏冷笑一声，“在这府里，我想罚谁就罚谁，就算是打死你，你父亲也不会多说一句！”
沈微婉的心像被冰锥刺了一下。
她知道柳氏说的是实话，前世父亲的确对她的处境漠不关心。
但这一世，她不能就这么认命！
“母亲说的是，您是将军府的主母，自然有权力管教府里的下人。”
沈微婉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诡异，“可女儿听说，父亲昨日刚从边关回来，带回了不少上好的伤药，还说要亲自查看府里下人的身体状况，若是有谁受了伤，要立刻上报，由他亲自处理。
王嬷嬷额头受了伤，母亲不先带她去见父亲，反而先来教训女儿，若是被父亲知道了，会不会觉得母亲主次不分呢？”
柳氏的脸色瞬间变了。
沈毅虽然常年在外，但在府里的威望极高，尤其是在军务上，容不得半点马虎。
他最讨厌的就是后宅妇人搬弄是非，耽误正事。
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因为一点小事就对女儿动私刑，而忽略了受伤的嬷嬷，定然会不高兴。
王嬷嬷也慌了，她之所以这么快就把柳氏请来，就是想趁沈毅还没注意到的时候，先把沈微婉收拾一顿。
若是被沈毅知道了，她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说不定还会被斥责小题大做。
“夫人……”王嬷嬷拉了拉柳氏的衣袖，眼神里带着一丝慌乱。
柳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心里暗骂她没用。
她看向沈微婉，只见这个平日里怯懦的小丫头，此刻正一脸平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柳氏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安。
这个沈微婉，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但她毕竟是执掌中馈多年的主母，很快就镇定下来，冷声道：“既然你知道父亲回来了，就该安分守己，别给父亲惹麻烦。
今日之事，暂且记下，若是再有下次，定不饶你！”
她说着，又狠狠地瞪了沈微婉一眼，带着王嬷嬷和婆子们转身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还不忘丢下一句：“把柴房的门锁好，别让她到处乱跑！”
“哐当”一声，柴房的门被锁上了。
沈微婉紧绷的身体终于垮了下来，她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刚才与柳氏的对峙，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但她赢了，至少暂时赢了。
她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柳氏绝不会就这么放过她。
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沈微婉抬起头，看着柴房顶棚上那个破洞，透过破洞，能看到一小片灰蒙蒙的天空。
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柳氏、沈明珠、萧彻……所有欠了她和沈家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比谁都好。
她要在这深宅大院里站稳脚跟，然后走出这座将军府，走进那个波谲云诡的朝堂，一步步往上爬，首到站在权力的巅峰，将所有的敌人都踩在脚下。
窗外的风声越来越大，仿佛在为她的决心呐喊助威。
沈微婉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却让她更加清醒。
重生一世，她沈微婉，定要逆天改命，凤翔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