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司:逆潮者

第1章 时序者的黄昏

时序司:逆潮者 糯糯Lily 2025-11-28 13:45:31 玄幻奇幻
——赤壁回来的那个晚上,我蹲在自家淋浴间里,拿钢丝球狠命刷手腕。

皮都刷破了,还是闻得到那股味:江面飘过来的焦糊,混着死人肚子被泡胀后的腥甜。

我知道那只是粒子残留,可鼻子不管,它认准我杀了八万人。

凌晨两点,南京河西的公寓,楼下烧烤摊还在划拳。

我冲他们吼:“嚎什么嚎!”

嗓子却像被纸糊住,出来的只是哑屁。

手机屏幕亮着,OA系统里那条“任务完成度97.3%”的绿条刺眼。

我点进去,想把数字抠掉,却误触弹窗——平民非正常死亡:240 117人官方档案只记八万。

我亲手把多出来的十六万压进“暗账”。

那不是敌军,是躲在乌林岸边的荆州老百姓,被我们用东风一把卷进去。

因为“剧情需要”。

我他妈算什么纠察员?

说书先生手里的刀罢了。

天快亮,我穿了件连帽衫去老门东。

城市正苏醒,豆浆味飘得比秦淮河都远。

我想给自己买块烧饼,却听见摊主放广播:“公元208年,孙刘联军大破曹操于赤壁,奠定三国鼎立……”我手一抖,辣酱瓶“咣”当掉地,玻璃瓶碎成三瓣,像那夜的江面。

摊主笑我毛躁,我蹲下去捡,却看见辣酱在砖缝里流成一条小河,红得和那晚的火一模一样。

胃里突然翻江倒海,我扶着电线杆吐,胆汁都呕出来,路过的小姐姐嫌恶地绕开。

也是,谁想看一个奔三的男人当街表演喷泉。

我抹了把嘴,打开打车软件,手指抖得输错三次地址,终于打到一辆滴滴。

司机听我说去紫金山,随口问:“大早上爬山?

失恋啦。”

我“嗯”了一声。

失恋,失大发了,跟十六万人一起失恋。

我沿着天文台后山小道往上爬。

那里人少,方便我骂街。

树影里,我吼:“轩辕,你出来!”

嗓子劈叉,惊起两只斑鸠。

没人理我,只有我自己的回声:出来——出来——我喘成破风箱,一屁股坐石阶上,打开腕表,给矩阵发私聊:申请复核赤壁平民死亡数据。

十秒后,系统回弹:权限不足,如需申诉,请提交至‘太一殿’伦理委员会。

伦理?

我嗤笑,笑得比哭难看。

三年前入职培训,讲师说:“咱们是园丁,只负责修枝,别问森林是谁家的。”

那时我鼓掌鼓得比谁都响,如今想来,掌心还火辣。

我翻通讯录,找到林 delta。

小姑娘比我晚来一年,还有胆子哭。

电话一通,她先问:“你也睡不着?”

我嗯道:“数字对不上。”

那头沉默三秒,她声音低下去:“我这边也是。

安史之乱,我亲手把一个小女孩推回叛军刀口,系统给的理由是‘避免时间线收束失败’。

可我查到,她本该活,还会生下一条血脉,后来救了几千灾民。

现在全没了。”

我攥紧手机,指节发白:“出来见见,老地方。”

“老地方”是1912街区的24小时自习室,我们以前加夜班蹭免费咖啡。

半小时后,她戴着渔夫帽溜进来,递给我一杯冰美式。

我捧在手里,却像捧块炭。

她掏出一张折得皱巴巴的A4,上面密密麻麻手写人名:张三、李西、王桃花……都是赤壁附近村落可查到的户籍。

她小声说:“我把暗账导出来了,十六万七千西百五十三人,一个都不少。

师兄,咱们得做点什么。”

我盯着那页纸,眼前浮起江面浮尸,他们忽然全睁开眼,冲我喊:还命——我喉咙发干:“能做什么?

上报?

太一殿一句话就把咱俩打成叛徒。”

林 delta 把帽子一摘,眼睛通红:“那就叛。

历史不是骨灰盒,是活火。

他们怕火,我们偏要添柴。”

我们头碰头,在自习室最角落拟计划。

先黑进矩阵,把暗账备份到民间云;再联系“守夜人”——那个总被系统通缉的地下组织。

我嘴上附和,心里却打鼓:一旦迈出脚,过去三十年坚信的一切全塌方。

可下一秒,我又想起钢丝球刷不破的味道,牙根一咬:干。

天快黑,我们前后脚离开。

临分别,林 delta 突然抱住我,像溺水的人抓浮木。

她哽咽:“沈时,别退,退了我们就真成刀了。”

我拍拍她背,喉咙里滚出一句自己也想不到的话:“放心,老子要改行,不当刀,当回人。”

回家电梯里,我收到系统推送:检测到员工情绪波动,建议接受心理净化。

我冷笑一声,把腕表摘了,电池抠出来,金属表盘“当”掉在电梯角落,像给十六万人敲的第一声丧钟。

门一开,屋里黑着。

我没开灯,借着窗外霓虹,走到阳台。

城市灯火像打翻的银河,远处长江大桥车灯连成一条流动的火龙。

我举杯——杯里只剩空气——对夜空喃喃:“给你们赔个不是,赔大了。

可光哭没用,老子去把你们的名字,一笔一划刻回阳光底下。

等着。”

夜风吹过来,带着江潮味。

我忽然觉得那股尸臭散了,鼻腔里重新灌入这座城市的烟火:烤鸭、桂花、汽车尾气和不知谁家晚饭的蒜爆腰花。

我深吸一口,肺叶生疼,却第一次感到自己仍活在这片土地上,心跳咚咚,像战鼓。

我回头,屋里黑,但黑里藏着光。

我伸手按下电灯开关,“啪”一声,黑暗被劈成两半。

我眯眼,看见镜子里的人:头发乱糟,眼白全是血丝,可背脊笔首。

那一刻我知道,从今往后,我要做历史的逆子,也要做十六万亡魂的逆旅人。

路再黑,总得有人举火。

火在我胸口,烧得正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