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冰冷的金属触感还残留在指尖,混合着消毒水与铁锈的腥气,顽固地萦绕在鼻端。书名:《豫州迷局》本书主角有林默言汤姆,作品情感生动,剧情紧凑,出自作者“浮生叙”之手,本书精彩章节:冰冷的金属触感还残留在指尖,混合着消毒水与铁锈的腥气,顽固地萦绕在鼻端。那不是伦敦警局证物房的气息,而是记忆深处,一具躺在河滩石砾上的尸体所散发出的、被河水浸泡后特有的味道。林默言猛地从床上坐起,胸腔剧烈起伏,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将睡梦中那片灰蒙蒙的泰晤士河岸与现实里昏暗的中式卧房割裂开来。又是那个梦。梦里,那个叫汤姆的年轻码头工人,眼睛瞪得如同死鱼,苍白浮肿的脸上凝固着最后的绝望与冤屈。而梦里...
那不是伦敦警局证物房的气息,而是记忆深处,一具躺在河滩石砾上的尸体所散发出的、被河水浸泡后特有的味道。
林默言猛地从床上坐起,胸腔剧烈起伏,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将睡梦中那片灰蒙蒙的泰晤士河岸与现实里昏暗的中式卧房割裂开来。
又是那个梦。
梦里,那个叫汤姆的年轻码头工人,眼睛瞪得如同死鱼,苍白浮肿的脸上凝固着最后的绝望与冤屈。
而梦里的自己,彼时刚获聘于苏格兰场不久,意气风发,指着那份“确凿”的、指向汤姆衣角纤维与现场绳索完全吻合的物证报告,在法庭上用清晰冷静的语调,将汤姆钉死在了杀人凶手的耻辱柱上。
他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坚信不疑,坚信科学不会说谎,坚信冰冷的证据链足以还原一切真相。
首到真凶落网,首到汤姆那饱受欺凌的老母亲,在儿子坟前喝下整瓶老鼠药,尸体被发现时,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份控诉“洋人衙门”和“黑心仵作”的血书。
“程序正义……”林默言低声咀嚼着这西个字,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
在海外求学时,这是他奉若圭臬的信条。
可汤姆母子用生命给他上了血淋淋的一课——过于依赖物证,而忽略了人性、忽略了背景、忽略了那些隐藏在细节深处的、非逻辑的呐喊,所谓的“正义”也可能成为扼杀无辜的绞索。
这件事,成了他心底一道无法愈合的溃痈,也是他最终选择离开那片让他功成名就又声名狼藉的土地,返回故里的原因之一。
他需要逃离那个让他窒息的环境,需要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重新寻找“真相”的意义。
窗棂外,豫州城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隐约传来早起小贩的叫卖声和独轮车吱呀作响的动静。
这座父亲信中描绘的、古老而充满活力的中原古城,此刻在他眼中,却仿佛笼罩在一层看不透的薄雾里。
他起身,用冷水泼了把脸,试图驱散梦魇带来的滞重感。
镜中的男人,三十岁上下,面容清癯,眉眼间带着长期伏案与精神内耗留下的倦怠,只有那双眼睛,在偶尔闪过锐利光芒时,还能看出昔日那个追求极致、自信乃至有些傲慢的年轻法医的影子。
老仆福伯轻叩房门,端来了简单的早饭——小米粥、馒头和一碟酱菜。
老人看着林默言苍白的脸色,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退了出去。
林默言知道,福伯是父亲林正英最信任的仆人,父亲猝然离世,对老人的打击不比自己小。
父亲林正英,豫州城乃至全省都有些名望的开明士绅,曾参与过短暂的“新政”,主张税银改革,虽然后来不了了之,但在地方上仍享有清誉。
他身体一向硬朗,怎么会突然“暴病身亡”?
接到电报时,林默言正在归国的邮轮上,那寥寥数语,如同冰锥,刺穿了他本就因旧事而敏感不安的心。
他回来的这三天,忙着料理丧事,接待吊唁的宾客,整个人如同踩在棉花上,浑浑噩噩。
首到昨夜,他才真正有时间独自待在父亲的书房,面对那一屋子的书籍和遗物。
匆匆用过早饭,林默言再次踏入书房。
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墨和淡淡霉味的气息。
他摩挲着父亲惯用的那方端砚,视线落在书桌一角,那里堆放着他昨日初步整理出来的一些文件。
大部分是父亲与友人的书信往来、一些地方风物的笔记,以及几份关于兴修水利、改良农具的陈旧方案草案。
他的目光,被压在底层的一叠散乱稿纸吸引。
纸张有些发黄,边缘卷曲,似乎经常被人翻阅。
他抽出来,最上面一张,用遒劲的毛笔字写着《豫州税银厘清与新政试行刍议》。
是父亲的手笔。
他一行行看下去,文章条分缕析,指出了当前税银征收中的种种积弊——胥吏中饱、名目繁多、商民困顿,并提出了一套相对温和但体系完备的改革方案,旨在“祛除沉疴,纾解民困,充盈府库”。
字里行间,能感受到父亲当年那份忧国忧民的热忱与抱负。
然而,当他翻到后面几页时,眉头渐渐拧紧。
稿纸明显被人用力撕扯过,又勉强拼凑在一起,用浆糊粘在另一张厚纸上。
撕毁的痕迹狰狞,仿佛带着某种难以抑制的愤怒或恐惧。
在几处撕裂的缝隙间,他看到了不属于墨迹的、暗褐色的斑点。
是血。
林默言的心猛地一沉。
他凑近了些,借助从窗格透进的晨光,仔细辨认。
那确实是干涸的血迹,而且是指印的形状,似乎有人用沾血的手指,用力按压过这些被撕毁的纸张。
为什么要把写好的方案撕毁?
又是谁,在什么情况下,留下了这些血指印?
是父亲吗?
他的指尖拂过那些暗褐色的痕迹,法医的本能让他开始在脑中构建场景。
撕扯——情绪激烈;血迹——可能受伤或处于极端状态;重新粘贴——想要保留或揭示什么?
他的目光在拼凑的纸页上逡巡,试图找出被撕毁部分可能隐藏的信息。
在一条撕裂的边缘,几个模糊的字迹引起了他的注意。
似乎是一个人名,或者称呼,前面一个字被撕去大半,只留下一个隐约的“彳”旁,后面跟着一个相对清晰的“公”字。
“徐公?”
林默言低声念出这个可能的组合。
这是一个尊称,在官场和士林中常用。
父亲在文稿中提及某位“徐公”?
此人是谁?
与父亲税银改革的失败有关?
还是与他的死……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蛇,沿着他的脊椎缓缓爬升。
汤姆案的阴影再次袭来,那种被表面现象蒙蔽、忽略深层关联的恐惧感,紧紧攫住了他。
父亲的死,恐怕远不是“暴病”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福伯小跑着去应门,片刻后,带着一位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匆匆走了进来。
“少爷,这位是警察局的陈警官,说有急事找您。”
福伯的声音带着不安。
陈警官约莫三十五六岁,身材高大,面容刚毅,但此刻眉头紧锁,眼神中带着一丝凝重。
他朝林默言微微颔首:“林先生,冒昧打扰。
码头那边……出了命案。”
林默言心头一跳:“命案?”
“是的。”
陈警官压低了声音,“死者是码头商会的会计,李西。
死状……有些蹊跷。
听闻林先生是留洋回来的法医,精通此道,局长特派我来,想请林先生过去帮忙看看,或许能发现些我们忽略的线索。”
会计……码头商会……死状蹊跷……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让林默言瞬间联想到了父亲那份被撕毁、沾血的税银改革方案。
父亲生前,是否也曾与码头商会,与税银,与这位“徐公”有过深入的、甚至是不愉快的交集?
汤姆案的教训如同警钟在脑中鸣响。
不能再轻易相信表面的“正常”,不能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关联。
“好,我跟你去。”
林默言没有丝毫犹豫,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对陈警官说道,“请带路。”
他需要亲眼去看,用自己的专业去验证。
父亲的暴毙,这份染血的改革方案,还有这起突如其来的码头命案……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之间,是否隐藏着一条看不见的丝线,正悄然编织成一张将他,乃至整个豫州都笼罩其中的黑网?
他走出书房,晨光刺眼,却驱不散他心头的阴霾。
往事的枷锁尚未挣脱,新的迷雾己扑面而来。
而这一次,他决意要看清迷雾之后,那狰狞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