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沈砚秋第一次见到顾砚深,是在她爹的棺材前。书荒的小伙伴们看过来!这里有一本永安河的项念的《砚底冰》等着你们呢!本书的精彩内容:沈砚秋第一次见到顾砚深,是在她爹的棺材前。那年她十西,棺材停在破庙的香案下,盖着块补丁摞补丁的蓝布。顾砚深穿着件玄色锦袍,站在香案前,手里捏着支狼毫,笔尖悬在黄纸幡上,迟迟未落。风从破庙的窗洞灌进来,掀动他袍角的暗纹,像群盘旋的鸦。“沈木匠欠我的二十两,”他终于开口,声音比香案上结的冰还冷,“现在该你还了。”沈砚秋的指甲掐进掌心。爹是上个月在顾家做工时摔死的,从三丈高的梁上坠下来,脑袋磕在鲁班尺上...
那年她十西,棺材停在破庙的香案下,盖着块补丁摞补丁的蓝布。
顾砚深穿着件玄色锦袍,站在香案前,手里捏着支狼毫,笔尖悬在黄纸幡上,迟迟未落。
风从破庙的窗洞灌进来,掀动他袍角的暗纹,像群盘旋的鸦。
“沈木匠欠我的二十两,”他终于开口,声音比香案上结的冰还冷,“现在该你还了。”
沈砚秋的指甲掐进掌心。
爹是上个月在顾家做工时摔死的,从三丈高的梁上坠下来,脑袋磕在鲁班尺上,红的白的溅了一地。
顾家只给了五两安葬费,说是“仁至义尽”,可现在看来,那五两不过是鱼饵,要钓走她这条早就离了水的鱼。
“我没钱。”
她盯着他袖口的玉扣,那玉在香烛的光里泛着冷光,像爹摔碎的墨锭。
“那就去顾家做工。”
他放下狼毫,黄纸幡上多了个瘦硬的“欠”字,笔画锋利,像扎进肉里的针,“劈柴、挑水、磨墨,什么时候还清,什么时候走。”
破庙的门槛太高,沈砚秋扶着爹的棺材,指甲抠进木头的裂缝。
她想起昨晚给爹擦身时,摸到他后颈的肿块——不是摔的,是被钝器砸出来的。
当时她抱着爹冰冷的身体,咬着牙没哭,可现在看着顾砚深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砸在棺材的蓝布上,晕出一个个深色的圈。
顾砚深的随从把她拖走时,她怀里还揣着爹留下的那方残砚。
砚台是爹年轻时给顾家老夫人刻的,后来被打坏了一角,老夫人嫌不吉利,扔给了爹。
爹却宝贝得紧,说这砚台里有松烟墨的魂,能养人。
进了顾家的门,沈砚秋才知道“做工”是什么意思。
她被分到最偏的柴房,地上铺着层稻草,霉味混着尿骚味,钻进鼻子里首发痒。
管事婆子把一套灰布褂子扔在她脸上,褂子上沾着不明的污渍,硬得像块板。
“往后你就住这,卯时起,亥时睡,少一根柴,漏一滴墨,仔细你的皮。”
沈砚秋没说话,把残砚塞进褂子内袋,贴着心口的位置。
那里还有点温度,能让她想起爹给她讲“笔正心正”时的样子。
第二天卯时,天还没亮,她就被婆子的鞭子抽醒。
“还敢赖床?”
鞭子抽在稻草上,溅起的草屑飞到她脸上,“顾少爷要研墨,去晚了剥你的皮!”
她踉跄着跑到书房,顾砚深己经坐在案前,手里翻着本线装书。
他穿了件月白中衣,领口松着,露出点锁骨,可那点白在他身上,反而显得更冷,像结了冰的湖面。
“磨墨。”
他头也没抬,声音里带着刚醒的沙哑,却没半点温度。
砚台是上好的端溪石,光滑得能照见人影。
沈砚秋拿起墨锭,刚要加水,就被他呵住:“用雪水。”
院子里的雪还没化,堆在墙角,像座小小的坟。
她跑到院子,用破碗舀了雪,冻得指尖发红,回来时雪水己经凉透,顺着碗沿滴在青石板上,结成细小的冰碴。
她跪在案前磨墨,墨锭在砚台上打着圈,发出沙沙的响。
顾砚深翻书的手突然停住,视线落在她的手上——那双手昨天还被鞭子抽破了皮,此刻正泡在雪水里,血珠混着墨汁,在砚台上晕开,像幅丑陋的画。
“手脏了砚台,你赔得起?”
他把书扔在案上,书页散开,露出里面夹着的一张纸,上面画着个木刻的纹样,是爹没刻完的“松鹤延年”。
沈砚秋的手猛地一顿,墨锭差点掉在地上。
她认出那纹样,是爹出事前接的活,顾家老夫人的寿礼,说刻好了能给她凑够买花钿的钱。
“这是我爹的……”她声音发颤,像被冻住了。
“现在是我的了。”
他拿起那张纸,指尖划过“松鹤”的翅膀,“你爹手艺糙,刻坏了顾家的木料,这笔账也得算在你头上。”
墨汁渐渐浓了,黑得发稠,像化不开的夜。
沈砚秋看着砚台里自己的影子,被墨汁泡得模糊不清,像个没了魂的木偶。
她突然觉得,爹留下的那方残砚硌得慌,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发疼。
顾砚深要写字时,她才发现自己磨的墨太稠,笔锋蘸下去,拉不开丝。
他皱了皱眉,抓起砚台就往她身上泼——墨汁混着雪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淌,滴在她怀里的残砚上,把那点仅存的温度也浇灭了。
“废物。”
他丢下砚台,摔在地上,裂开道缝,像她此刻的心。
沈砚秋站在原地,墨汁流进眼睛里,涩得发疼。
她没哭,也没擦,只是死死攥着怀里的残砚,指节泛白。
她知道,从踏进顾家大门的那一刻起,她的眼泪就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连这砚台里的墨都不如。
那天的太阳很好,照在院子的雪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沈砚秋蹲在地上,一片一片捡着碎砚台的瓷片,指尖被割破了,血珠滴在雪地里,像一粒粒没发芽的种子。
她想起爹说过,好墨要“烟细、胶清、色黑”,可她磨的墨里,藏着太多的针,扎得人连呼吸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