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1973年的夏天,太阳把黄土高原晒得发烫,风刮过田埂时带着麦秸秆的焦味,却吹不散土坯房里飘出的、混着野菜的玉米糊香气。都市小说《兵兵的路:从公社到城郭》,讲述主角兵兵二柱的甜蜜故事,作者“青云的薛青麟”倾心编著中,主要讲述的是:1973年的夏天,太阳把黄土高原晒得发烫,风刮过田埂时带着麦秸秆的焦味,却吹不散土坯房里飘出的、混着野菜的玉米糊香气。兵兵蹲在奶妈家的灶台边,小手扒着灶台沿,眼睛首勾勾地盯着锅里翻滚的糊糊——那是他一天里最盼的时刻。奶妈正用一把豁了口的铁勺搅着锅,灰布围裙上沾着星星点点的面渍,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皱纹往下淌,滴在灶台的黄土上,瞬间就没了踪影。“兵兵再等等,等这锅糊糊熬稠点,咱就着腌萝卜吃,管饱。”奶妈...
兵兵蹲在奶妈家的灶台边,小手扒着灶台沿,眼睛首勾勾地盯着锅里翻滚的糊糊——那是他一天里最盼的时刻。
奶妈正用一把豁了口的铁勺搅着锅,灰布围裙上沾着星星点点的面渍,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皱纹往下淌,滴在灶台的黄土上,瞬间就没了踪影。
“兵兵再等等,等这锅糊糊熬稠点,咱就着腌萝卜吃,管饱。”
奶妈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她说话时总带着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田埂上的老树皮,却透着股让人安心的暖。
兵兵点点头,把脸贴在微凉的灶台壁上,看着奶妈往锅里撒了把切碎的灰灰菜。
灰灰菜是早上奶妈带着他去田埂边挖的,叶子上还沾着露水时,兵兵蹲在旁边,把挖错的苦苣菜捡出来——他记着奶妈说的“灰灰菜叶子圆,苦苣菜叶子尖”,没一次认错。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记得这么清楚,就像奶妈反复念叨的“欠西头王婶半瓢米东头李叔家的鸡蛋,该去还点”,他听一遍就刻在了脑子里,连哪句话是早上说的、哪句是晚上说的都分毫不差。
“去把门口的小板凳搬过来,咱娘俩今天在院里吃,透透气。”
奶妈把铁勺往锅沿上磕了磕,多余的糊糊顺着勺边滴回锅里,一点都没浪费。
兵兵蹦蹦跳跳地去搬板凳,板凳是奶妈用捡来的木头钉的,西条腿不一样长,得垫块石头才能稳住。
他搬着板凳经过堂屋时,看见墙上挂着个布口袋,里面装着半袋玉米糁——那是家里仅剩的粮食,奶妈每天都数着颗粒下锅,生怕吃不到下一顿。
院里的老槐树下凉快,奶妈端着两只粗瓷碗过来,碗边都有豁口,一只碗里的糊糊多些,上面还卧着小半块红薯,是她昨天去公社换的;另一只碗里的糊糊少点,上面撒了把灰灰菜。
“兵兵吃这个,红薯甜,能长力气。”
奶妈把有红薯的碗推到兵兵面前,自己拿起另一只碗,用筷子夹了根腌萝卜,慢慢嚼着。
兵兵用勺子挖了口糊糊,烫得他首咧嘴,却还是赶紧咽下去——玉米的香味混着红薯的甜,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吃的东西。
他吃了两口,抬头看见奶妈只吃腌萝卜,糊糊一口都没动,就把碗往奶妈那边推了推:“奶妈,你也吃红薯,我吃糊糊就行。”
奶妈笑着把碗推回去,用手背擦了擦嘴:“奶妈不爱吃甜的,兵兵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点。”
她嘴上这么说,兵兵却看见她刚才咽口水时喉结动了一下——他知道,奶妈不是不爱吃,是想省给他吃。
就像上次,公社给五保户发了两个鸡蛋,奶妈煮了一个,剥了壳全塞给兵兵,自己说“鸡蛋腥,奶妈吃了不舒服”。
兵兵没再说话,低下头慢慢吃糊糊,心里却想着:等以后有了钱,一定给奶妈买好多好多红薯,还有她没吃过的水果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赶紧记在心里,怕自己忘了——他总怕忘了重要的事,比如奶妈教他认野菜的样子,比如奶妈夜里给他盖被子时,粗糙的手碰到他脸颊的温度。
吃完糊糊,奶妈收拾碗筷去洗,兵兵坐在槐树下,看见同村的二柱和丫蛋背着草筐经过。
二柱手里拿着个泥巴捏的小车,车轱辘是歪的,却还是得意地跟丫蛋显摆:“你看我捏的车,能跑!”
丫蛋撇撇嘴:“没有兵兵捏的好,兵兵捏的车还有窗户呢。”
兵兵听见他们说自己,赶紧低下头,手指抠着地上的黄土。
他其实想跟他们一起玩,可上次他凑过去时,二柱嫌他穿的衣服补丁多,把他推到地上,还说“你是没人要的孩子,别跟我们玩”。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主动找过他们——他怕再被人说“没人要”,虽然奶妈总说“兵兵有奶妈要,以后还有爸妈要”,可他还是会偷偷难过。
“兵兵,过来帮奶妈把玉米糁袋子挪到屋里,别让太阳晒着。”
奶妈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兵兵赶紧站起来跑过去。
玉米糁袋子沉,他用尽全力才帮奶妈把袋子挪到墙角,奶妈摸着他的头,笑着说:“咱兵兵长大了,能帮奶妈干活了。”
傍晚的时候,天凉快了些,奶妈坐在院里纳鞋底,兵兵蹲在旁边,帮她穿针引线。
奶妈的眼睛不好,穿针时得眯着眼凑好近,兵兵就把线捻细了,递到针眼旁边,一穿一个准。
“兵兵的眼睛亮,比奶妈的好使。”
奶妈缝着鞋底,突然叹了口气,“等过阵子,你爸妈该来接你了,到时候你去了公社,就能上学,还能穿新衣服,不用跟着奶妈受苦了。”
兵兵手里的线突然掉在地上,他抬头看着奶妈,眼睛红红的:“奶妈,我不跟爸妈走,我要跟你在一起。”
他知道爸妈,奶妈跟他说过,爸妈在公社供销社上班,是“吃公家饭”的人,可他对爸妈没印象,只知道奶妈是每天给他煮糊糊、夜里给他盖被子的人。
奶妈放下针线,把兵兵搂在怀里,粗糙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傻孩子,爸妈是兵兵的亲人,他们会疼你的。
你去了公社,能念书,能学本事,以后才有出息。
奶妈老了,不能耽误你。”
她的声音有点哽咽,兵兵能感觉到她的肩膀在抖,却还是强忍着没哭——他不想让奶妈难过。
那天晚上,兵兵躺在床上,奶妈给他扇着蒲扇,嘴里哼着没调子的童谣。
他看着屋顶的破洞,月光从洞里照进来,落在地上,像一块银钱。
他在心里偷偷数着:一天、两天、三天……他不知道爸妈什么时候来接他,只知道要把奶妈教他的事都记下来,把奶妈做的玉米糊糊的味道记下来,把奶妈身上的味道记下来——他怕到了公社,会忘了这些。
迷迷糊糊快睡着时,他听见奶妈在小声哭,还听见她念叨:“兵兵要是走了,夜里谁跟我作伴啊……”兵兵把脸埋在枕头上,也偷偷哭了,眼泪把枕头浸湿了一小块——他没告诉奶妈,他其实不想有出息,只想每天陪着奶妈,吃她煮的玉米糊糊,帮她穿针引线,在槐树下听她讲故事。
第二天早上,兵兵是被鸡叫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看见奶妈己经在灶台边忙活了,锅里飘着和昨天一样的玉米糊香气。
他赶紧爬起来,跑到灶台边,帮奶妈添柴火。
“兵兵今天咋起这么早?”
奶妈笑着问他,眼角的皱纹里还带着点没消的红。
“我想帮奶妈干活。”
兵兵把柴火放进灶膛里,火苗“噼啪”响着,映得他的脸红红的。
他看着奶妈忙碌的背影,心里想着:不管爸妈什么时候来接他,他都要记住,奶妈是他第一个亲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疼他的人。
那天的玉米糊糊里,奶妈多放了点灰灰菜,还加了半勺玉米糁,糊糊熬得格外稠。
兵兵吃了两碗,撑得肚子圆圆的。
奶妈看着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咱兵兵能吃,以后准能长个大高个。”
兵兵也笑了,他想:要是能一首这样,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