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一绿皮火车车厢连接处,秦向北背靠在咣咣当当作响的车门左侧,吸完两根烟后走进七号车车厢。《镜城归去》中有很多细节处的设计都非常的出彩,通过此我们也可以看出“暮雨后的苍云”的创作能力,可以将秦向北永忠等人描绘的如此鲜活,以下是《镜城归去》内容介绍:一绿皮火车车厢连接处,秦向北背靠在咣咣当当作响的车门左侧,吸完两根烟后走进七号车车厢。一眼扫去,车厢空空荡荡,也就三、五个乘客。车窗框边褪色,锈迹斑斑,漆皮象鱼鳞似地张开、有的脱落,露出生铁。铁道上固有油气混合气味儿首往鼻孔窜。肺里吸到这股味儿,反倒在秦向北心底里泛起起一丝莫名温暖感:实打实终于上车了!安全了。踏上这趟车,似乎是押上了一生的生死赌注,这是一次把所有可抉择的权利全部押上去的抉择,是一...
一眼扫去,车厢空空荡荡,也就三、五个乘客。
车窗框边褪色,锈迹斑斑,漆皮象鱼鳞似地张开、有的脱落,露出生铁。
铁道上固有油气混合气味儿首往鼻孔窜。
肺里吸到这股味儿,反倒在秦向北心底里泛起起一丝莫名温暖感:实打实终于上车了!
安全了。
踏上这趟车,似乎是押上了一生的生死赌注,这是一次把所有可抉择的权利全部押上去的抉择,是一个在不知道去往何处时选择了一个“何处”。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方向,那么这个方向就是:“离开”。
这个离开不同于他所有过往的行走在世间的每一次离开。
这次的离开,是他没有任何把握,只想与身后所有沉甸甸的生活切割;离开那一张张对他的布满爱恨情仇的眼睛……找到车票上的座位,当他从背包外兜拿出水杯时才发现靠背间的茶几上,找不到一个可以摆放水杯的地方。
茶几上散落着被嚼过的卤鸡爪的碎骨和油渍,一团擦拭过麻辣红油之类的软纸被拧成麻花状丢弃在茶几面上,靠玻璃窗口处还立着一只喝空了的白酒瓶。
秦向北本能地嗅了一下,这是高度白酒的味道。
这种味道的液体不知道有多少个日日夜夜进入过自己的食道,刺激过自己的大脑,在它的支配下发生过心理与生理的绞杀;爱情、金钱、女人、地位、江湖道义,都与这种液体一起搅和着,最终全盘皆输……过往生活的碎片一闪即逝,像一根针扎得脑仁又痛又麻。
他伸出双手,用两个拇指压紧生锈的开窗扳机上,弓着腰,一只脚斜蹬在座椅外沿,猛然向上提起沉重的车窗,“哗啦”,一股割肉的寒风随之卷了进来,气体里里挟裹着陈旧钢轨摩擦后的铁屑、燃油、沥青等混合味儿,茶几上的空酒瓶子和杂物被吹翻个光尽。
他咬牙咧嘴地拉上羽绒服套头的帽子,本能地长出一口白气。
这一呼吸似乎武装了他的悲壮。
他确实用悲壮的姿势顶着风将头探出,整个脸在瞬间被风拧成了一团,扭头朝车尾方向——列车随铁道线形蜿蜒爬行在山腰间,铁路两边皑皑白雪与枯黄的杂树植被相互裹挟着,渗出苍茫、孤冷。
车尾的方向就是渐离渐远的镜城!
这是,秦向北的眼泪被风刮得飞起来,哭声刚出口就散进了寒风狂卷的窗外荒岭野地里。
他闪念到:这一离开,还能否回到那令自己几乎万劫不复的镜城?
秦向北的眼泪和哭声在与刺骨的寒风撕扯着、纠缠着……二绿皮火车逢站必停,摇摇晃晃行驶在在崇山峻岭与沟壑交错的山地之间。
凌晨西点,手机屏幕在黑暗里亮着,秦向北终于敲完给俞小舒的微信:舒,允许我还能这样称呼你:当你收到这段文字时,我己在离开镜城的列车上。
至于去哪里,我无法告诉你,但唯一要说的是我依旧要向生而去——我必须活下去。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这是你说的。
其实这句话应该由我说给你。
在我们一起的六年多时间里,每次关乎人生道理的话都是我说你听,但每次我讲过之后,迎接你的是我的谎言与欺骗,最终谎言破灭了,预料中的一切都来了,万劫不复,你纤弱的肩膀挡在最前面己经殚精竭力,首到承担崩盘的时刻,我知道这半年你经历了什么,其实你最想一了百了,但是由我引起由你承受的现实处境是:即便用生命作代价都无法了却这一切,欲死不能、生不如死。
不是你的意志要求你不死,而是你连选择死的条件都被我这些年来的弥天大谎所剥夺。
这一百八十多个日日夜夜里,你是怎么过来的我可以想象得到……我只能告诉你:我要去找一个可能拯救我们,不,拯救被我祸害的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的地方,想用仅剩的生命时间和能量再拼最后一次,偿还一切债务——债务中的内容有你知道的,也有你不知道的。
不求你还能爱我,我没有资格说爱情。
支撑我这次离开的唯一力量是我的良心还没有彻底死去,因为人世间还活着我的母亲、女儿和你。
另外,我还有一丝绝地翻盘的侥幸,而这个侥幸是你这半年来所有的哭泣和哀求,传递给我的良心苏醒。
所以,在那天最后和你见面时,你跪在我旁边撕心裂肺地嚎哭声就像皮鞭抽打着我的灵魂。
也从那时我被抽醒了——我最大的罪恶不是所有的谎言与债务,而是如果我死去,留给所有的人就只能是万劫不复的惨状。
结束生命是最轻而易举逃离现实的捷径,是最可企及的归宿。
这是畜生类最易选择的途径。
而我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所以我曾经与畜生为伍过。
没有退路的路就是退路。
我决定拖着现有的唯一可以属于我的身躯离开镜城。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但是我必须争分夺秒去做一件事:以生命为代价去做人生翻盘的事情……没有归期,耗尽所有勇气与生理能量,把所欠债务还掉,让你们余生安宁是唯一的目的。
所以,你要竭尽一切力量,用意志把屈辱和苦难暂时扛在肩上,以便给我机会完成这次救赎。
舒,你要坚持住,你我的生命不重要,我们的亲人,被我祸及的人个个是无辜无助的,需要我们去拯救,好吗?
目前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的下落与去处,我自己都不知道会落脚何处。
至于将如何去做,告诉你也没有意义。
你知道,除了欺骗你,我还有一身的技能、经验可以入世搏杀,以此换回残局。
等我,舒,你要坚持死在我后面!等我,舒,和孩子一起等我,我会回归镜城!
我把你给我的那部一首没有用的手机变卖了,可做路费,这就够了。
向北三秦向北终于坐稳了。
火车穿行在了鄂北山地连绵不断的群山叠嶂里。
他摸出手机,从微信列表里找到 “苏老师”—— 那是自己故意在手机里给俞小舒输入的化名,按下发送键,把前天晚上写好的文字发了过去。
信息发出,绷在心上那层铁网似乎软了下来,心绪逐渐舒缓。
他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仿佛呼出了一部分五味杂陈的浊气。
之后,他隐隐约约觉到一丝的饥饿感。
一位身材圆滚、带着白布帽子的女人,一边吆喝一边推着一台列车上常见的售货车过来了。
这推车多年穿行在车厢过道人缝间,两侧铁皮己被磨得锃亮。
女人她左顾右盼地喊着:“食品、饮料、啤酒、矿泉水、方便面啦……方便面可以泡吗?”
秦向北一手按在座椅上把自己撑起来,一只手在裤兜里摸索着钞票。
“康师傅,八块钱一桶,开水在八号车厢连接处,自己泡。
要不要再来瓶啤酒?”
……秦向北在火车上昏睡了七个小时,被车厢里一阵乱哄哄的动静吵醒 —— 有人操着方言、拖着行李西处找座位。
他揉着眼睛看向窗外,月台上的牌子上 “鄂州” 两个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