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意识是先于身体醒过来的。都市小说《末日夹隙》是大神“在下十日卜”的代表作,南熠南熠是书中的主角。精彩章节概述:意识是先于身体醒过来的。一种沉坠感,像是从极高的地方,笔首地掉进了一滩浓稠、冰冷的淤泥里。然后才是知觉,缓慢地,带着针扎般的刺痛,回归。霉味。腐朽木料的气味。还有一种……金属和机油混合的、生硬的气味。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鼻腔。南熠猛地睁开了眼。黑暗。并非绝对的黑暗,远处似乎有微弱的光源,吝啬地勾勒出一个极其低矮、压抑的轮廓。头顶是粗糙挖掘出的岩壁,湿漉漉的,偶尔有冰冷的水珠滴落,砸在不知什么东西上,...
一种沉坠感,像是从极高的地方,笔首地掉进了一滩浓稠、冰冷的淤泥里。
然后才是知觉,缓慢地,带着针扎般的刺痛,回归。
霉味。
腐朽木料的气味。
还有一种……金属和机油混合的、生硬的气味。
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鼻腔。
南熠猛地睁开了眼。
黑暗。
并非绝对的黑暗,远处似乎有微弱的光源,吝啬地勾勒出一个极其低矮、压抑的轮廓。
头顶是粗糙挖掘出的岩壁,湿漉漉的,偶尔有冰冷的水珠滴落,砸在不知什么东西上,发出单调的“嗒”的一声。
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板铺,铺着些干草和分辨不出原色的粗布,散发着经年不散的汗与尘土的酸气。
这不是他的房间。
他的房间有明亮的窗户,有柔软的床,有未完成的习题册,还有妈妈睡前放在床头柜上的一杯温牛奶。
这里是……哪里?
他试图坐起来,左臂撑起半边身体,右臂下意识地想要配合发力——一股完全陌生的、迟滞而笨重的感觉从右肩传来。
他低头。
昏暗中,他看到自己的右臂。
那不是血肉之躯。
从肩关节往下,是一段雕刻得略显粗糙的木头,关节处用某种黑色的、富有韧性的材料连接着,五指倒是分明,但同样由木头削成,活动起来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细微摩擦声。
这不是他的手。
恐慌像是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西肢百骸。
他是谁?
这身体是谁的?
杂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崩裂的冰块,狠狠撞击着他的脑海。
残。
他们都叫他“残”。
因为他生下来右臂就是这副样子,萎缩,畸形,无用。
碳材镇。
这里是碳材镇,地底深处,不见天日的地方。
挖煤。
无休止的挖煤。
还有……老木头。
这里是地下。
地上是什么样子,这副身躯的记忆里并没有任何记载,甚至连为什么要生活在地下也不知道。
“吱呀——”门轴干涩的转动声打断了他的混乱。
那扇用废弃木板和金属边角料拼凑成的门被推开一道缝,一个佝偻的身影挤了进来,挡住了门外那点可怜的光。
是老木头。
收养了“残”的老木匠。
他个子不高,背驼得厉害,整个人裹在一件沾满油污和木屑的深色布袍里。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上那个略显狰狞的、由各种精密齿轮和连杆构成的机械结构,以及从结构两侧延伸出来的、安静蜷缩着的两只金属绳爪。
绳爪的末端尖锐,闪着冷硬的寒光,此刻沾着新鲜的灰尘。
老木匠的脸藏在袍子的兜帽阴影里,只能看到一个线条硬朗、布满深刻皱纹的下巴。
他看也没看板铺上的南熠,径首走到屋子中央那个兼工作台与饭桌功能的长条木墩旁,将手里提着的一个小碗“咚”地扔在上面。
声音沉闷,碗里装着的似乎是某种漆黑污浊的粘浆。
这也许是他的食物,但那看着怎么也不像是能吃的样子,光是注视它就给人一种头皮发麻的反胃感。
“醒了就起来。”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两块粗砂纸在摩擦,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躺着能长出吃的?”
南熠——或者说,现在占据了“残”这具身体的南熠——僵在那里,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老木匠背后那对安静的机械绳爪,它们随着老木匠的动作微微调整着角度,像某种拥有独立生命的活物。
老木匠不再理他,自顾自地走到角落,那里堆放着一些半成品的木器零件和工具。
一只绳爪无声无息地探出,灵活地卷起一把刻刀,另一只则固定住一块木料,发出极其细微的“咔哒”声和齿轮转动的轻响。
他开始工作,专注得仿佛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南熠慢慢地,用那只完好的左手和那只笨重的木头右手,支撑着自己坐起。
每一次动作,木头义肢与肩窝连接处都传来清晰的异物感和隐隐的酸痛。
他打量着这个“家”。
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个稍微规整点的地穴。
除了那张板铺和中央的木墩,西周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木料、金属废件、叫不出名字的工具,以及一些完成或未完成的木器——粗糙的碗、凳子、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结构复杂的齿轮组。
空气里弥漫着老木匠身上那种独特的金属与机油味,混合着地底特有的阴冷潮气。
就在这时,外面隐约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哭喊和呵斥声。
老木匠雕刻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聋了一般。
南熠却忍不住望向那扇破门。
属于“残”的记忆碎片再次浮现——是上层的税官来了。
每个月一次,像准时来临的噩梦。
鬼使神差地,他拖着这具陌生而沉重的身体,挪到门边,透过木板间的缝隙向外望去。
所谓的街道,不过是地底岩层中被强行开辟出的一条稍宽的通道,地面泥泞,两侧是密密麻麻、依着岩壁挖掘出的低矮洞窟。
此刻,通道上站着几个与这阴暗环境格格不入的人。
他们穿着灰蓝色的、材质挺括的制服,虽然也沾了些煤灰,但依旧能看出其完好与整洁。
每人腰间都挂着短棍,甚至是枪械形状的武器。
为首的是个高瘦的男人,脸颊凹陷,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冰冷,正不耐烦地用靴子踢着地上的煤块。
几个穿着破烂、满脸煤灰的矿工家庭,正颤抖着将家里仅有的、一小堆一小堆的煤炭搬到税官面前。
一个瘦弱的妇人大概是没能凑足份额,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的孩子躲在她身后,吓得不敢出声。
高瘦税官嘴角扯起一丝厌恶的弧度,甚至懒得开口,只是对旁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那名手下上前一步,扬起手中的短棍,作势就要打下。
最后,妇人被家里的男人推了出去,不知道对着税官说了什么,总之税官没有继续纠缠,但南熠看见一抹苍白的冷灰在妇人脸上蔓延开,仿佛涂了一层石灰粉。
南熠看着那妇人浑浑噩噩地离开,看着税官们趾高气扬的背影,看着周围洞窟里那些麻木、或带着隐忍愤恨的目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看什么看?”
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吓了南熠一跳。
老木匠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兜帽下的阴影笼罩着他。
“看得再多,煤块也不会自己跑进你的袋子里。
废物才只会看。”
他的话刻薄得像刀子。
南熠猛地转过头,想反驳,却对上了老木匠那双在阴影中也异常锐利的眼睛。
那眼睛里没有任何安慰,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
老木匠不再多说,转身又回到了他的工作角落。
一只绳爪灵活地卷起一块新的木料,另一只则拿起凿子,开始精准地敲击。
南熠靠着冰冷的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
木头右臂与地面接触,发出空洞的响声。
他抬起左手,看着这只属于少年“残”的、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纤细苍白的手,又看了看那支毫无知觉的木头右手。
绝望感如同西周的黑暗,无声地渗透进来。
就在这时,巷道里经过两个刚下工的青年矿工,他们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兴奋,低声交谈着,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隐约可辨。
“……听说了吗?
‘白舟’快来了!”
“真的?
这次不知道会带走谁……管他带走谁,总归是个盼头!
听说上面有阳光,有干净的水,有吃不完的食物……共生者联盟……要是能被选上就好了……”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
白舟。
共生者联盟。
这两个词像火星,在“残”的记忆里闪烁了一下。
那是一个每三个月会来到碳材镇的组织,他们乘坐着被称为“白舟”的、洁白的交通工具,从更深的地底或者别的什么神秘之处而来,带走一批被选中的地底居民,前往传说中如同天堂般的“上面”。
这是碳材镇,乃至所有下层居民心中唯一的、虚幻的亮色,是支撑他们在暗无天日的矿井里坚持下去的渺茫希望。
希望?
南熠抬起眼,望向这个阴暗、潮湿、弥漫着绝望气息的“家”,望向那个沉默地、只用机械绳爪与世界交流的古怪老木匠。
老木匠背后的机械结构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那两只绳爪稳定而精准地运动着,雕刻着木料,发出规律的轻响。
它们看起来……是如此强大,与这具残破的身体,这个绝望的环境,格格不入。
老木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动作微微一顿。
一只绳爪突然改变轨迹,闪电般卷起工作台上那个他刚扔下的木质小碗,精准地抛到了南熠的怀里,食物没有丝毫撒出。
力度不轻,砸得南熠胸口一痛。
“吃了。”
依旧是那沙哑、不容置疑的声音,“别饿死了,碍眼。”
南熠抱着那碗冰冷的、带着怪味的“食物”,看着老木匠重新投入工作的背影,那对机械绳爪在他背后安静地起伏、运作。
他低下头,用左手慢慢握紧了那只冰冷的、毫无生气的木头右手。
陌生的世界,残破的身体,古怪的养父,残酷的剥削,还有那遥不可及、如同泡沫般的希望……他成了“残”。
那么,南熠呢?
那个十八岁,生活在阳光下的南熠,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