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江南人

烟火江南人

分类: 都市小说
作者:烟雨扬州路
主角:陈守业,孙玉兰
来源:番茄小说
更新时间:2025-12-04 12: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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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片段

都市小说《烟火江南人》是大神“烟雨扬州路”的代表作,陈守业孙玉兰是书中的主角。精彩章节概述:第一章:新招牌(润色版)1949年的夏末,清溪镇的天光总是亮得特别早。陈守业是被窗外枇杷树上麻雀的叽喳声闹醒的。他没急着起身,躺在那张老旧的拔步床里,听着屋外的动静。巷子口传来“笃、笃、笃”的木槌声,是隔壁王婶在捣米;空气里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黄酒香,大概是哪家起早的媳妇在温早酒;远处,还能听到船娘摇着橹,咿咿呀呀地穿过石桥。这才是他熟悉的日子。他今年西十五,在江南水乡,这个年纪的男人,是家里的顶梁...

小说简介
第一章:新招牌(润色版)1949年的夏末,清溪镇的天光总是亮得特别早。

陈守业是被窗外枇杷树上麻雀的叽喳声闹醒的。

他没急着起身,躺在那张老旧的拔步床里,听着屋外的动静。

巷子口传来“笃、笃、笃”的木槌声,是隔壁王婶在捣米;空气里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黄酒香,大概是哪家起早的媳妇在温早酒;远处,还能听到船娘摇着橹,咿咿呀呀地穿过石桥。

这才是他熟悉的日子。

他今年西十五,在江南水乡,这个年纪的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是外头的“当家人”。

他出身染布匠世家,陈家的“裕隆染坊”在清溪镇开了三代。

他十五岁接的手艺,一干就是三十年。

世道乱,生意难做,去年连那台德国产的轧光机都被征了去,如今的染坊,只剩下几口大染缸和几架老织布机,勉强度日。

昨天,镇上来了新的人,成立了管委会。

锣鼓喧天的,喊的口号他听不太懂,但那股子热乎劲儿,他感受到了。

管委会的张主任,戴副眼镜,说话慢条斯理,专门来了一趟裕隆染坊,拍着他肩膀说:“陈师傅,新的时代来了!

咱们的手艺是传家宝,要好好干,把‘老字号’的牌子擦得更亮!”

“老字号”三个字,像根针,扎在了陈守业的心上。

他这辈子,没别的念想,就认准了“裕隆”这块招牌。

这不光是块木头,这是他陈家三代人的脸面,是他在清溪镇立身的根。

昨天送走张主任,他心里就一首“突突”地跳。

他在染坊里转了三圈,最后停在那块褪了色、边角有些蛀洞的“裕隆染坊”牌匾下,站了半日。

“得换个新的。”

他心里拿定了主意。

这个念头一起,就压不下去了。

他今天起这么早,就是为这事。

陈守业轻手轻脚地起身,没惊动身边熟睡的孙玉兰

他穿上那件藏青色的斜襟布衫,这是他见客时才穿的“门面”。

他走到堂屋,从神龛上取下祖宗牌位,恭恭敬敬地摆在供桌上,又点了三炷香。

“列祖列宗在上,”他低声念叨,“不孝子孙陈守业,今天要给咱裕隆染坊换个新招牌。

新社会了,咱不能给祖宗丢脸,得把这门手艺传下去,把这牌子……装得更响亮些。”

“装”是他的口头禅。

陈守业的词典里,“装”不是“假装”,而是一种“装点门面”、“撑个体面”的生活哲学。

日子再难,门面不能倒;布料再糙,颜色不能差;人再累,腰杆不能弯。

这是他作为“当家人”的责任。

“装得像个样,日子才能过得去。”

他常跟孙玉兰这么说。

香烟袅袅,陈守业对着牌位作了一揖。

他拿出了珍藏多年的那罐“朱砂红”漆料。

这是五年前为染坊大庆备下的,用上好的朱砂和桐油调的,颜色沉稳,经年不褪。

他找来一把旧排笔,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牌匾下。

他仰头看着这块老伙计。

字是镇上赵秀才题的,有骨力。

但岁月不饶人,木头被风雨蚀了,颜色也斑驳了,像个没精打采的老人。

“今天,我给你拾掇拾掇。”

陈守业喃喃自语。

他站上板凳,用排笔蘸了漆,一下,又一下,仔细地描在字的笔划里。

他的动作慢而稳,像在做精细的绣活。

每一笔都力求饱满,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漆味有些冲,他却闻得心安。

“守业,你咋起这么早?”

孙玉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守业回头,看见老伴系着蓝印花布的围裙,手里拿着个舀水的铜勺,正疑惑地看着他。

“你干啥呢?

大清早的,搞这个。”

孙玉兰走过来。

“换新招牌,”陈守业头也不回,“昨天张主任说了,要咱把老字号擦亮。

这牌子都掉渣了,怎么亮?

得新刷一遍。”

孙玉兰把铜勺放在门槛上,擦了擦额角的汗:“刷就刷吧,可这漆……是不是太显眼了?

现在都讲勤俭,咱这……你懂啥?”

陈守业有些不悦,“这叫门面!

裕隆要是连块像样的招牌都没有,人家怎么看咱?

怎么做生意?

装,就得装个体面样。

不体面,就没底气。”

孙玉兰知道拗不过他,叹了口气,转身去厨房了。

嘴里念叨着:“就你讲究……”陈守业没理会,依旧专注地刷着。

太阳升高了,阳光洒在院子里,也洒在他身上。

汗顺着额角流下来,滴在漆里,他用手背一抹,继续干。

刷完第一遍,他跳下板凳,退后几步,眯着眼睛看效果。

红字在晨光里显眼,但底色旧了,得整个刷一遍。

他调了漆,开始刷底板。

这活儿量大。

他刷得满头大汗,胳膊酸了,心里却有股劲儿。

他仿佛看到了裕隆在新社会里红火起来的景象。

“爹,你这是干啥呢?”

长子陈建国起来了,十八岁的小伙子,看着父亲刷牌子,觉得好笑。

“去去去,一边去,大人干活,小孩别捣乱。”

陈守业挥了挥手。

“爹,这牌子挺好的,刷它干啥?

多此一举。”

陈建国嘟囔。

“你懂个屁!”

陈守业瞪了他一眼,“这叫装点门面!

门面不光鲜,生意怎么做?

记住,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装,就得装个像样的。”

陈建国挠了挠头,不理解父亲对一块木头这么执着。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张主任,就是这儿,裕隆染坊。”

是隔壁王婶的声音。

陈守业心里“咯噔”一下。

他昨天刚跟张主任夸了海口,今天人家就来了?

他赶紧放下排笔,跳下板凳,整理了衣服。

牌匾才刷了一半,红一块黑一块的,像个花脸。

他有些慌。

孙玉兰也从厨房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湿抹布。

门“吱呀”一声开了。

张主任带着两个穿制服的年轻人,站在门口。

“陈师傅,早啊!”

张主任笑容满面。

“张……张主任,您怎么来了?”

陈守业有些局促,下意识地挡在牌匾前。

“我路过,顺便看看。”

张主任走进院子,目光扫过染坊,最后落在陈守业和那块半新不旧的牌匾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孙玉兰紧张得手心冒汗,下意识地把抹布在围裙上擦了擦。

陈建国也紧张起来,站在父亲身边。

陈守业脸涨得通红。

他觉得自己的“装”要露馅了。

他昨天刚夸海口,今天就被看到这么狼狈的一幕。

太丢人了。

他脑子里飞转。

怎么办?

解释?

还是承认?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墙角那桶没收起来的漆,又看到了自己手上沾的红漆。

一个念头闪过。

他不能认怂。

装,就得装到底。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笑容,迎上前去:“张主任,您来得正好!

我这正忙着呢!

昨天您一走,我这心里就热乎乎的,想着咱裕隆不能给新社会丢脸啊!

这不,天没亮就爬起来,给咱这老招牌换换新装!”

他一边说,一边侧开身体,露出那块牌匾,语气里带着自信:“您看,这漆,是我珍藏了好几年的朱砂红,颜色正,耐风吹雨打!

我寻思着,这新社会,新气象,咱这招牌也得配得上这好日子不是?

得装得像个样!”

他甚至还开了个玩笑:“就是这手艺比不上专业的漆匠,您可别笑话我。”

张主任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陈师傅,您真是雷厉风行啊!

这觉悟,高!

这牌匾一新,咱们裕隆的精气神就更足了!

好,好啊!”

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也跟着笑了,称赞陈守业“思想进步”。

陈守业悬着的心,放下了。

他成功地用一个“装”字,化解了尴尬。

他不仅没丢脸,还落了个“积极”的好名声。

“哪里哪里,”他谦虚地摆摆手,但眼角的笑意藏不住,“应该的,应该的。

新社会了,咱都得往前看,把日子,把门面,都装得红红火火的!”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滴血。

这罐漆,本来是打算等小儿子满月时,给小木床刷的……但转念一想,牌匾比木床重要。

门面撑起来了,以后什么都会有的。

送走张主任后,孙玉兰才敢小声埋怨:“你可真能装!

吓死我了。”

“这不叫装,”陈守业重新拿起排笔,语气坚定,“这叫志气。

人没志气,就跟那滩烂泥一样,扶不上墙。

装,就得装个有志气的样。”

他重新站上板凳,继续刷着牌匾。

阳光照在他身上,他觉得浑身又充满了力气。

然而,他没注意到,就在院门外的巷口,一个穿列宁装的年轻姑娘,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她是张主任的助手,叫林霞。

她看着陈守业专注刷牌匾的背影,又看了看那桶昂贵的漆,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她小声对张主任说:“张主任,这陈师傅……是不是有点……太讲究门面了?

现在镇上好多困难户连饭都吃不饱呢。”

张主任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小林啊,你刚来,还不懂。

这叫‘示范效应’。

陈师傅肯下这个本钱,说明他心里有这个念想。

有念想,就有干劲。

这比啥都强。”

林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个在阳光下刷着招牌的、固执的背影。

陈守业刷完了最后一笔。

整个牌匾焕然一新,在午后的阳光下,红得耀眼,字迹苍劲有力,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觉得所有的辛苦和“牺牲”都值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更大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下午,镇上贴出了告示,号召所有手工业者联合起来,成立“手工业合作社”。

裕隆染坊,也在名单上。

孙玉兰看着告示,忧心忡忡地回来告诉了陈守业

陈守业正在收拾染缸,准备明天开工。

他听了,手里的活计停了一下,但没说话。

“守业,这合作社……是啥意思?”

孙玉兰问。

“意思就是,咱这染坊,以后不是咱自己的了。”

陈守业闷声说。

“那……那咱的裕隆牌号呢?

这新刷的招牌呢?”

孙玉兰急了。

陈守业抬头看了看那块崭新的牌匾,眼神复杂。

他走到牌匾下,伸手摸了摸那光滑的漆面,感受着上面的温度。

“牌匾……”他喃喃自语,“牌匾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孙玉兰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

最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转过身,对孙玉兰说:“把家里那袋新米拿出来,晚上,我请张主任和几个管委会的同志来家里吃个便饭。”

“啊?

又请客?

还用新米?”

孙玉兰觉得丈夫疯了。

“请!”

陈守业的语气不容置疑,“人家是贵客,是帮咱的人。

咱得装出个诚心来。

不装出个诚心,人家怎么知道咱的心意?”

他看着那块崭新的牌匾,又看了看远方,眼神里有忧虑,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这新社会,咱得学会新的‘装’法。”

夜幕降临,裕隆染坊的院子里点起了煤油灯。

陈守业和张主任等人在堂屋里推杯换盏,谈论着合作社的未来。

孙玉兰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用那袋新米蒸了一锅喷喷香的白米饭。

陈守业喝了不少酒,脸红扑扑的。

他举着酒杯,对着张主任,大声地说着:“张主任,您放心!

合作社的事,我陈守业,第一个支持!

裕隆染坊的一切,我都会交出去!

我只有一个请求……”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能不能……让咱这‘裕隆’的牌子,挂下去?

这是祖宗留下的,我……我舍不得。”

他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等待着审判。

张主任沉默了片刻,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陈师傅,牌子,可以挂。

但咱们得有个新名字。

就叫‘清溪染织合作社’,怎么样?

裕隆,作为咱们的一个品牌,怎么样?”

“好!

好!

好!”

陈守业连说三个“好”字,眼圈却红了。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泪和酒水混在一起,流进了嘴里。

他不知道,这是喜悦的泪水,还是悲伤的泪水。

他只知道,他“装”赢了。

他用一顿饭,用一袋米,用他的诚恳和不舍,为“裕隆”这个牌子,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院子里,那块新刷的“裕隆染坊”牌匾,在煤油灯的映照下,散发着柔和而倔强的光。

而在院子的角落里,那袋原本用来换油盐的糙米,己经见了底。

孙玉兰看着空米袋,又看了看堂屋里喝得面红耳赤的丈夫,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从今天起,他们家的日子,将进入一个全新的、充满未知的篇章。

而这一切,都源于丈夫那句口头禅——“装,就得装个体面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