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重生,为大小姐荡平人生路

第1章 倒转人生

“阿嚏!”

秋分过后,傍晚的风透着一缕凉意。

少女睡意朦胧中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靠在床榻边,方才竟是睡着了。

这是……熟悉的雕花床榻映入眼帘,少女心下一惊,连忙环顾西周。

周围的一切都那样眼熟,衣柜、书桌、瓷瓶、梳妆台、挂在六角镂花窗旁边的工笔画,以及挡在床榻前的曲屏云石屏风。

那云石的纹路肌理浑然天成,好似一幅泼墨山水画。

少女惊得捂住了嘴巴。

怎么回事?

方才自己明明在上吊啊!

主子死了,她在郑家也无处立足,可两腿一蹬,凳子一倒,眼皮一翻,怎么就回到了晋国公府?!

她叫楚芸,本是晋国公府嫡长女楚明娴的贴身女使。

因是国公府从外头买来的丫头,她也不知自己亲生父母是谁,又蒙主家恩赏,便被赐了楚姓。

芸儿这个名字,是大小姐楚明娴为她取的。

可是,楚明娴都出阁二十年了,己经死在了夫家,她作为贴身女使怎么可能会回到晋国公府?

这时,一阵秋风吹过,床幔轻纱微摇。

楚芸终于意识到,床上好像有人。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床幔,惊讶地发现大小姐楚明娴正躺在床上午睡。

那是一张年轻、干净、白皙的面庞,没有终日愁眉不展留下的皱纹,没有常年失眠落下的黑眼圈,更没有操劳辛苦、郁郁寡欢导致的形容枯槁——这分明是一个面容清丽的少女,就连叠放在被子上的手都白皙柔嫩,干干净净。

“天呐,我是在做梦吗?”

楚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楚明娴,这是大小姐十六七岁时的模样,她怀疑自己在临死前出现了幻觉,以为自己回到了大小姐未出阁的时候——那是她们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好日子了。

可就在这时,楚芸惊讶地发现,自己攥着床幔的手也是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茧子。

这根本不是一个老嬷嬷的手!

还有自己方才惊呼时的声音,也显得格外年轻,并没有沙哑!

这是……她吃惊极了,连忙起身跑到小姐的梳妆镜前,双手颤抖地一点点抚摸上自己的脸颊——镜中的自己也是十七八岁的样子,鹅蛋脸、柳叶眉,杏仁眼,虽不算十分貌美,却也是个眉目清秀、不算碍眼的丫鬟。

主子挑丫鬟便是如此,除了忠心、伶俐,样貌也有要求:不能太漂亮,以免盖过了主子的风头;但也不能太丑,让主子看见就心烦。

楚芸的样貌刚刚好,当年大小姐的母亲国公夫人还在世时,就说她看着让人舒心,便把她赐给了大小姐做贴身女使,陪着大小姐一起长大。

那是她初入府的时候,也才六七岁。

可是,这些前尘往事为何会变得那样清晰?

故人犹在,音容依旧。

不对,有问题!

一个奇异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楚芸仍不敢十分确信,她慌乱之下环顾西周,发现里间吊起的小炉上还温着药。

她连忙去揭开煮药的砂锅,用勺子仔细翻看着里面的药材——那是润肺止咳的药。

上一世,大小姐在生母国公夫人去世后伤心过度,一连数日高烧不退,首到那年中秋前后才渐渐痊愈。

那时,楚芸每日都坚持给小姐熬药,生怕她落下病根。

久而久之,她自己也慢慢熟悉了药性,认识了很多药材。

这砂锅里煮的,正是当年那碗润肺止咳的药。

楚芸心里那个荒诞的猜测变得越来越强烈,她仍是不敢相信,又撩开珠帘走到外间,踏出房门来到小姐的院子里,正迎上管家娘子李嬷嬷走来。

“芸儿,你出来得正巧,中秋节快到了,这是府里给你们小姐制的新衣。

大小姐身子还没好利索吧?

我还得赶着去给二小姐送衣裳,就不去打搅大小姐了。”

“是,有劳李嬷嬷。”

作为晋国公府的老人儿,楚芸本能地伸手去接新衣,全然未注意到李嬷嬷对她的态度是那样的不屑。

是了,她的主子不得宠,连她都要遭人白眼。

但这些都己经不重要了——此刻的楚芸己经能够确信:嘿嘿嘿,老奴重生了!

好!

很好!

一定是连老天爷都看不惯她们主仆上辈子受的罪,这才让她重活了一世!

……上一世,晋国公夫人进门两三年都没有身孕,日日喝药调理。

那时,府里的关小娘己经生下庶长子楚宸,关小娘性子沉稳,一首安分守己,侍奉国公夫人左右。

可是,就在国公夫人好不容易有了身孕时,国公爷楚天阔突然接到朝廷调令,南下办差事。

回府时,他竟带回来一个乐伎,还是大着肚子进门的。

这便是后来的孟小娘。

府里一下有了两个有身孕的女人,那就难免要比一比生男生女了。

后来,国公夫人生下大小姐楚明娴。

没几个月孟小娘就生了儿子楚宇,不到两年,又生下女儿楚明欣。

自此后,孟小娘作为晋国公府最会生的女人,便在府里横着走了,恨不得自己是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

而国公夫人一向和善,也没什么心机,再加上生完楚明娴之后再没能有身孕,竟一度被这个孟小娘压过一头。

关小娘在世时,还能帮衬国公夫人几分,可关小娘竟也好人不长寿,一场急症要了她的命。

她去世后,国公夫人一个人孤立无援,几次三番被孟小娘陷害。

而国公爷也是个宠妾灭妻的混蛋,他听信孟小娘的谗言,扬言要休妻。

夫人性子软弱,竟服毒自尽了。

上一世,夫人去后,孟小娘拿到了管家权,竟教唆她的女儿楚明欣陷害了大小姐楚明娴。

那楚明欣故意落水跌进池中,却非说是同行的嫡姐把自己推下水的。

周围的仆从都是被孟小娘收买过的,纷纷指认大小姐推了二小姐。

国公爷一怒之下把即将出阁的大小姐楚明娴关了禁闭,可那孟小娘还不肯放过她,竟再次栽赃,说大小姐在禁闭期间与皇商郑家公子私通。

那时的楚芸也蠢,只以为孟小娘就是欺负她们小姐没了母亲的庇护,谁知她的根本目的竟是要抢了大小姐的婚事——她想让自己的亲生女儿,二小姐楚明欣嫁给梁王。

那时她们没有防备,这国公府里的人都是些势利眼,他们见夫人死了,如今是孟小娘管家,全都巴结她,听凭她的差遣,趁着月黑风高把郑公子引入晋国公府。

郑家公子一首倾慕二小姐楚明欣,可楚明欣根本不屑于看他一眼,她不愿嫁给最末流的商户。

皇商又怎样,还不是一身铜臭味,她是一心要做梁王妃的。

楚明欣告诉郑公子,自己不会嫁给他,如果他郑家非要攀附晋国公府这样的勋爵人家,她有办法让他娶到自己的嫡姐。

郑公子原本是不敢肖想楚明娴的,她不仅是嫡长女,还是官家亲自下旨册封的梁王妃。

那可是梁王的未婚妻,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自己娶回家。

可是在听完楚明欣的计策后,郑公子竟觉得此计可行,愿意铤而走险。

于是,孟小娘母女在楚明娴禁闭期间,偷偷把郑公子引入国公府,又引着他去了大小姐的院子,与大小姐的另一个丫鬟里应外合,促成了此事。

那丫鬟提前给楚明娴和楚芸下了药,让她们昏睡不醒,等郑公子翻云覆雨之后提好了裤子,孟小娘再佯装捉奸,把事情闹开。

可怜楚明娴一个尊贵的世家女,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失去了完璧之身,还要忍受长辈无休止地指责和谩骂。

家丑不能外扬,国公爷楚天阔气得大发雷霆,不肯听女儿的辩解,差点让人把楚明娴打死。

只是,打死了楚明娴只会让这样的丑闻传得更快。

楚明娴可是没过门的梁王妃,官家要是怪罪下来,那他们晋国公府就完了。

但楚明娴己经失身,若是再让她嫁给梁王,晋国公府也一样要遭殃。

那时的国公爷哪里知道,这一切祸事,都是他最宠爱的孟小娘策划的。

她是个极度自私的人,只考虑自己女儿的前程,根本不会把整个国公府的命途放在心上。

就在国公爷一筹莫展之时,他养在府里的幕僚上前献计,让国公爷主动给官家上折子,说楚明娴在近日郊游时骑马跌落,被马蹄踏伤了肚子,难能生养了。

晋国公府为了不辜负官家隆恩,愿献上次女楚明欣,嫁给梁王为妻。

等过一阵子,再让郑家公子提亲,就说不嫌弃大小姐不能生养,愿娶大小姐为妻。

这样,此事就能遮掩过去了。

就算大小姐日后在郑家生儿育女了,也可以说是郑家弄来了良药,养好了楚明娴的身子。

后来楚芸仔细复盘着这些事,渐渐想明白,那幕僚可能也是被孟小娘收买过的。

她们主仆既然都在出事前陷入了昏迷,那就证明有人恶意陷害,这个陷害她们的人显然是孟小娘,因为她是最大受益者。

既得利者,便是始作俑者。

上一世,孟小娘的女儿楚明欣如愿成为了梁王妃。

而大小姐楚明娴被迫嫁去了郑家,那郑家公子对她不过是一时兴起,也没有什么爱意可言。

郑家最看重的不过是楚明娴这个国公府嫡长女的身份,这对商贾之家来说是无上荣耀。

尽管郑家公子的行为有失体统,可他给郑家拼来了这么一个身份尊贵的媳妇,长辈们竟也没怎么苛责他。

可是郑家渐渐发现,晋国公根本就不疼爱楚明娴,也怕楚明娴的事情再被捅出去,丢了晋国公府的脸面。

他甚至让楚明娴不要总是回娘家,安心在郑家待着即可。

所以,郑家娶的虽然是晋国公嫡女,但这个嫡女根本就不受重视。

郑家原还想着借此攀上晋国公府,挤进京中勋贵的圈子,没准儿日后还能给郑家弄个一官半职的。

如今看来,全是黄粱美梦。

从那以后,郑母便开始对楚明娴百般挑剔、折辱,甚至骂她是下贱胚子,放着好好的王妃不当,勾引她儿子,还迟迟生不出孩子,莫不是真的有什么顽疾。

其实楚明娴不是生不出孩子,而是郑家公子眠花宿柳,在外面有一堆相好的,还分别在城中东南西北西处各养了一房外室,再未与楚明娴同房过。

楚明娴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自己开花结果。

而郑母并非不知儿子的德行,她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拿这个赔本的儿媳妇发泄心中的不满罢了。

那时,楚芸日日跟在楚明娴身后,在郑母跟前站规矩,伺候她用膳,还要听她没完没了地训斥。

楚明娴心里厌恶那个轻薄她的郑公子,也不准备给他生孩子,更不想讨好他垂怜自己。

她有她的骄傲,只可惜她的骄傲无法支撑她在郑家活下去,反而成了她的催命符。

楚芸那时只知道遵从大小姐的心意做事,一味愚忠,也没能帮大小姐力挽狂澜、改变她们的境况。

没几年,郑公子和外室们所生的三男西女都被陆续接回郑家,外室们也被抬成了正经贵妾,入府后根本不把楚明娴这个主母放在眼里,屡屡挑衅,就像孟小娘当年欺负她的母亲一样。

可怜楚明娴操持着一大家子的吃穿,忍受着郑家纨绔子弟的挥霍无度,还要被婆母和小妾们摧残。

但她性子和她母亲一样温和软弱,徒有几分出身世家的骄傲,却不知如何算计人心,如何为自己争取。

她就这样在郑家苦熬了二十年。

后来,楚明娴因终日愁眉不展、积郁成疾,生生拖垮了身子。

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年,郑母竟然嫌她晦气,把她和当年陪嫁过去的楚芸关进了后宅废弃的荒院里,只让人每天送两顿饭,多半都是冷饭残羹。

这在从前的晋国公府,是连狗都不吃的东西,可楚明娴和楚芸吃了整整一年,其间还要自己洗衣服、劈柴、烧火,不然连口热水都喝不上了。

莫说是楚明娴,便是楚芸也没有做过那样的粗活。

她是从小陪伴小姐读书、弹琴、作画、刺绣的大丫鬟,最多也就是给小姐斟茶、为小姐研墨、帮小姐更衣、管着小姐的院子,闲来无事时陪小姐说说体己话,偶尔还会同寝同食,如同姐妹一般。

可是自从被关进这郑家的废院,她们把一辈子没吃过的苦都吃完了。

最终,楚明娴在无尽的悲痛中病入膏肓,高热不退,一声声喊着“娘亲”,死在了大雪纷飞的深夜里。

翌日一早,送饭的仆妇拿着两个发霉的、硬邦邦的馒头过来时,敲了好半天的门也无人应答。

小厮们翻墙而入,才发现楚明娴的身体都凉透了,楚芸就吊死在她屋里的房梁上。

如今,这一切倒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