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珠江港,南国边陲。“云间眠眠”的倾心著作,曹阳李燕是小说中的主角,内容概括:珠江港,南国边陲。七月的太阳像一团泼在头顶的烈酒,空气被烤得滚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海水的咸腥、鱼获的腐败和柴油机那浓得化不开的油腻气味。码头上,人声鼎沸,搬运工赤裸着古铜色的上身,汗水在脊背上汇成小溪,口中喊着粗野的号子。曹阳站在人群的边缘,像一滴清水,突兀地滴进了这锅沸腾的油里。他二十岁出头,身材高大,但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一条同样陈旧的帆布裤子,让他显得有些落魄。他背着一个同样洗到褪色的帆-...
七月的太阳像一团泼在头顶的烈酒,空气被烤得滚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海水的咸腥、鱼获的腐败和柴油机那浓得化不开的油腻气味。
码头上,人声鼎沸,搬运工赤裸着古铜色的上身,汗水在脊背上汇成小溪,口中喊着粗野的号子。
曹阳站在人群的边缘,像一滴清水,突兀地滴进了这锅沸腾的油里。
他二十岁出头,身材高大,但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一条同样陈旧的帆布裤子,让他显得有些落魄。
他背着一个同样洗到褪色的帆-布包,手里死死捏着一张起了毛边的照片。
照片上,一个梳着马尾的女孩靠着一棵大树,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
这是他姐姐,李燕。
一年前,她说要去南方打工,然后就断了音讯。
曹阳从北方的渔村一路找来,唯一的线索,就是她最后寄来的明信片,邮戳地址是这座珠江港市。
他在这里己经晃荡了三天。
他拿着照片逢人便问,换来的大多是不耐烦的挥手,或是带着审视的、不怀好意的打量。
他过于干净的气质,和那双看起来有些涣散、仿佛没睡醒的眼睛,让他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像一只误入狼群的迷途羔羊。
“小兄弟,找人啊?”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曹阳转过头,一个西十多岁、挺着啤酒肚、穿着花衬衫的男人正朝他挤出一个热情的笑脸。
男人皮肤黝黑,脖子上挂着一根粗大的金链子,像是假的。
“我叫彪叔,在这一片混得开。
你找谁,给叔看看。”
曹阳沉默地递上照片。
彪叔只扫了一眼,就猛地一拍大腿,表情夸张:“哎呀!
这不是那个……那个小燕吗!
我见过,我当然见过!
之前在城西那边的电子厂上班,人长得漂亮,话不多。”
曹阳原本涣散的眼神里,终于透出了一丝光亮。
“真的?”
“那还有假!
走走走,天这么热,咱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聊。”
彪叔不由分说地搂住曹阳的肩膀,将他带向码头后街的一家大排档。
塑料桌面上蒙着一层油垢,彪叔豪爽地点了几个海鲜小炒,又要了一打啤酒。
“来,小兄弟,喝!
到了彪叔这儿,就跟到家了一样。”
他热情地给曹阳满上酒,言语间不停地打探着他的来路,问他带了多少钱,家里还有什么人。
曹阳表现得像个涉世未深的愣头青,有一句答一句,几杯啤酒下肚,眼神就开始“迷离”,说话也变得迟钝。
他趴在桌上,像是不胜酒力。
然而,在他的世界里,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变得无比清晰。
大排档老板在后厨骂骂咧咧地刷锅,隔壁桌的赌徒在吹嘘自己昨晚赢了多少钱,甚至连风吹过屋檐下蜘蛛网的轻微振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他听到了。
他听到彪叔走到几米外的角落里,刻意压低了声音,对着手机说:“龙哥,放心,又钓到一个愣头青。
看着挺壮,但是个傻的。
今晚就给您送上‘黑鲨号’,价钱还是老规矩。”
曹阳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平静地响起:“黑鲨号……找到了进入那片海的门票了。”
他继续扮演着醉醺醺的角色。
彪逼着他吃菜,看他的眼神己经像在看一头待宰的肥猪。
酒过三巡,彪叔拿出一份皱巴巴的合同,上面印着《鹏程电子厂入职合同》的字样。
“来,小阳,趁着还清醒,把这个签了。
明天叔就带你去厂里报道,你姐看到你肯定高兴!”
曹阳抬起“醉眼迷离”的脸,傻乎乎地笑了笑,拿起笔歪歪扭扭地签了字,又在彪叔的指引下,蘸了印泥,重重按下了手印。
吃完饭,彪叔的两个同伙“恰好”路过,热情地邀请曹阳“玩两把牌,消遣消遣”。
他们用最拙劣的千术,一个小时不到,就将曹阳身上揣着的、从老家带来的几千块钱“赢”得只剩下几百块的生活费。
曹阳表现得懊恼又沮丧,最后被彪叔“好心”地带到一间散发着霉味的小旅馆住下。
深夜。
房间门被一脚踹开。
彪叔撕掉了最后一点伪善的面具,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狰狞。
他身后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手里拎着橡胶棍。
“小子,别装睡了,跟我们走一趟。”
曹阳被粗暴地从床上拽了起来,他没有反抗,只是用那双“没睡醒”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彪叔。
这种平静,让彪叔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
“看什么看!
你小子欠了赌债,还签了合同,现在你的人就是我的!
上船干活还债,天经地义!”
他被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架着,押向了码头的黑暗深处,那里停泊着一些见不得光的船只。
最终,他在一艘散发着浓重鱼腥味和铁锈味的破旧渔船前停下。
船舷上,用红漆刷着两个斑驳的大字——黑鲨号。
船长是个独眼龙,仅剩的那只眼睛里闪烁着野兽般凶狠的光,他上下打量着曹阳,像在评估一件货物的斤两。
“推上去!”
曹阳被重重地推上了甲板,脚下湿滑黏腻。
渔船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缓缓驶离港口。
岸上的灯火如同被打翻的珠宝盒,璀璨夺目,然后一点点变得渺小、模糊。
海风吹起曹阳额前的碎发,也吹散了他脸上最后一丝伪装的木讷。
他回头,望向那片光怪陆离的城市,脸上没有任何被欺骗的愤怒和恐惧,只有深入骨髓的冷静。
他低声念出一个名字,声音轻得仿佛会被海风吹散,却又重如山岳。
“李燕,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