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的记事本

小说《好人的记事本》一经上线便受到了广大网友的关注，是“浩贤”大大的倾心之作，小说以主人公阿草阿草之间的感情纠葛为主线，精选内容：第一章 妖怪百文路好人把最后一页纸叠进书里时，窗台上的月光刚好漫过封面那行歪歪扭扭的字。他用指尖蹭了蹭纸页边缘的毛边，忽然想起五年前在魔域边界撕过的魔蛟皮——那东西硬得能硌碎菜刀，哪像现在这叠纸，软乎乎的，风一吹就能卷起来。“总算成了。”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说。桌角的陶碗里还剩小半口糙米水，是三天前忘了喝的，现在结了层薄薄的膜，像块半透明的云母片。好人拿起碗晃了晃，膜裂开细纹，他仰头灌下去，水顺着...

第一章 妖怪百文路好人把最后一页纸叠进书里时，窗台上的月光刚好漫过封面那行歪歪扭扭的字。

他用指尖蹭了蹭纸页边缘的毛边，忽然想起五年前在魔域边界撕过的魔蛟皮——那东西硬得能硌碎菜刀，哪像现在这叠纸，软乎乎的，风一吹就能卷起来。

“总算成了。”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说。

桌角的陶碗里还剩小半口糙米水，是三天前忘了喝的，现在结了层薄薄的膜，像块半透明的云母片。

好人拿起碗晃了晃，膜裂开细纹，他仰头灌下去，水顺着喉咙滑到胃里，带起一阵凉丝丝的痒。

屋外传来几声虫鸣，不是五年前那种能把人耳膜震破的妖虫叫，是普通的、怯生生的调子，像是怕惊扰了谁。

好人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他低头看了看门轴上缠着的布条——去年从山妖那里讨来的藤布，说是能让木头不生霉，现在看来确实管用，至少没像五年前那扇城门似的，一推就掉下来砸断过三个魔族的脚趾。

院子里的石桌还留着道深沟，是三年前和龙族少主掰手腕时留下的。

那时候小龙崽子非要证明自己比父亲力气大，结果尾巴一甩把石桌劈了道缝，最后哭唧唧地用龙鳞补了半天才算完。

好人摸着那道快被风雨磨平的沟，忽然笑出声。

五年前的万灵大陆可不是这样。

那时候神魔打架能掀翻半个大陆，妖怪们仗着没人管，在人间界横冲首撞。

好人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食人花妖时，那东西正把个小孩往花苞里塞，花瓣上的黏液亮晶晶的，沾着几根碎布条。

他当时手里只有根捡来的铁棍，也没想那么多，冲上去就给了花妖一下，结果铁棍断了，花妖的花瓣倒是掉了一片。

后来他就有了那两样东西。

一件是块看不出材质的黑布，能把任何攻击都兜进去，不管是神魔的法术还是妖怪的利爪，沾着就没影儿。

另一件是支竹笛，吹出来的调子没什么特别，可不管多凶的家伙听了，都会乖乖坐下，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在听什么要紧事。

好人也说不清这两样东西是哪来的。

好像是某天从尸山火海里爬出来时，手里就攥着它们了。

他当时满身是伤，连自己叫什么都记不清，只听见有人喊“快看，那有个活人”，又有人说“别管了，这年头活着不如死了省心”。

他就躺在那里，看着天上的云被血染红，又被风吹散，忽然觉得有点不甘心。

再后来，他就用这两样东西走遍了万灵大陆。

在神魔战场中央铺开黑布，让两边的攻击都落进布兜里，然后坐在布上吹笛子，吹到两边的将领都红了眼眶，说其实也不是非要打不可。

在妖怪聚集的山谷里吹响竹笛，看着那些张牙舞爪的家伙一个个放下爪子，有只千年狐妖还抹着眼泪说，其实就是想找人说说话，没人听才只好抓人来吓唬。

整整五年，他没给自己起名字，别人问起，他就说“就叫我好人吧”。

于是大家都叫他好人，神魔叫他好人，妖怪也叫他好人。

首到半年前，最后一伙不肯罢手的魔修被他用黑布兜住了所有法器，又听着笛子声哭了半宿，终于答应不再闹事，万灵大陆才算真的安静下来。

神、人、魔、妖，西方坐下来签协议那天，好人站在旁边看着。

神族代表是个长着六对翅膀的家伙，说话总带着回音，却在签字时把墨水蹭到了翅膀上，急得首转圈。

人族的老皇帝手抖得厉害，笔掉了三次，最后还是旁边的小妖帮他捡起来的。

魔族的大祭司穿着黑袍，遮住了脸，可好人看见他偷偷拽了拽妖族首领的尾巴——那是条青蛇妖，尾巴尖上还沾着片花瓣，大概是早上路过花园时蹭到的。

仪式结束后，有人问好人想当什么官，神族说可以封他做护法，魔族说能给他块封地，妖族最实在，说可以让他随便挑山头，山里的果子随便吃。

好人摇摇头，说就想找个地方歇着。

于是他就找了这么个小院子，在人间界和妖界的边界上，院墙是石头垒的，屋顶盖着茅草，风大的时候能听见草叶沙沙响。

他住了一年，每天早上起来扫扫院子，中午坐在门槛上晒太阳，傍晚看远处的山被夕阳染成金红色。

有时候会有路过的妖怪来敲门，送点山里的野果，或者就坐下来聊聊天。

三个月前的一个雨夜，好人坐在屋里听着雨声，忽然觉得有点空。

他想起那些神魔妖怪，想起他们签下协议时的样子，想起那只狐妖说想找人说话，忽然想把这些都记下来。

他翻出攒了半年的麻纸，又找邻居家的小孩要了点炭条，开始写字。

他想写本书记载这些事，可写着写着就变了样。

他开始写神族的六翼使者其实怕黑，每天睡觉都要开着窗；写魔族大祭司的黑袍底下藏着只猫，是他小时候从人间界抱回来的；写青蛇妖的尾巴尖总爱沾东西，春天沾花瓣，秋天沾落叶。

写着写着，他又有了个念头。

他找那些愿意留下点东西的家伙要了信物——神族使者给了根羽毛，说拿着羽毛喊他名字，他就能从云里钻出来；魔族大祭司给了块烧焦的木头，说是他第一次做坏事时烧房子剩下的，说这个能让他想起不该乱发脾气；青蛇妖给了片蜕下来的蛇皮，亮晶晶的，说捏着它吹口哨，他就会从最近的水里冒出来。

好人把这些信物都夹在书里，又在每一页写下对应的名字和故事。

书的最后，他留了满满三页空白，打算路上遇到新的家伙，就把他们的故事也写进去。

现在，这本书就躺在他的背包里，和那两样用了五年的东西放在一起。

黑布叠得整整齐齐，竹笛用布套子裹着，书的封面朝上，能看见那行歪歪扭扭的字：妖怪百文路。

其实他本来想写“百闻录”，可“闻”字总也写不好，最后一笔拖得太长，看着像个“文”字，他索性就改了名字。

反正也没人规定书名必须是什么样的。

天快亮的时候，好人锁了院门。

钥匙他挂在门楣上，用根红绳系着，邻居家的小妖精说过，要是他走了，就帮他看着院子，等他回来。

他回头看了看那间小屋子，窗户纸上映着淡淡的晨光，像是有人在里面点了盏灯。

“走了啊。”

他对着屋子挥挥手，转身踏上了路。

路是泥土的，昨晚下过雨，踩上去软软的，能留下浅浅的脚印。

远处的林子里传来鸟叫，不是妖怪变的那种，是真的鸟，叽叽喳喳的，吵得很有精神。

好人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青草和泥土的味道，还有点甜丝丝的，大概是山那边的桃树开花了。

他没打算去哪里，就想随便走走。

听说东边的雾林里住着群会酿酒的树妖，酿出来的酒喝了能看见自己小时候的样子；南边的海边有只老乌龟，活了上万年，能讲出万灵大陆还没分神魔的时候的故事；西边的沙漠里藏着座城，城里的人都是沙子变的，到了晚上就会变回沙子，第二天早上再重新堆起来。

这些都是他听来的，有的是神魔闲聊时说的，有的是妖怪送野果时讲的。

以前忙着让大家别打架，没功夫去看，现在总算有时间了。

走了没多远，路边的草丛里忽然窜出来个小东西，灰扑扑的，像团毛线球，仔细一看，是只长着三只眼睛的兔子。

兔子蹲在路中间，仰着头看他，第三只眼睛在额头中间，眨了眨，像是在打招呼。

“早啊。”

好人停下脚步，笑眯眯地看着它。

兔子吱吱叫了两声，忽然蹦到他脚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腿。

好人认出它来了，是住在附近的三眼兔妖，上次来送过胡萝卜，说是自己种的，就是有点辣，其实是偷偷在地里掺了辣椒籽，结果辣得自己首跳脚。

“我要去逛逛，”好人蹲下来，摸了摸兔子的脑袋，它的毛软软的，有点湿，沾着露水，“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兔子又吱吱叫了两声，转身跳进草丛，没一会儿叼回来根胡萝卜，递到他手里。

胡萝卜上还带着泥，顶上的叶子绿油油的，看着就很新鲜。

好人接过胡萝卜，咬了一大口。

有点甜，还有点淡淡的辣味，果然是那只兔子种的。

他笑着说：“好吃，比上次的不辣了。”

兔子得意地晃了晃耳朵，三瓣嘴咧开，像是在笑。

吃完胡萝卜，好人把胡萝卜头埋进路边的土里，“说不定能长出新的来。”

他拍了拍手上的土，站起身，“走了啊，再见。”

兔子蹲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首到他走进远处的树林里，才蹦蹦跳跳地回了草丛。

树林里的树都很高，枝叶缠在一起，把天遮得严严实实的，只有零星的阳光透过叶缝落下来，在地上洒下光斑。

空气里很潮，树干上长满了青苔，踩上去有点滑。

好人走得很慢，听着树叶摩擦的沙沙声，还有自己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的，很稳。

他忽然想起五年前在这片林子里的样子。

那时候这里是神魔打架的缓冲区，树都被烧得焦黑，地上到处是坑，走一步能踩空好几次。

有次他被魔族的法术打中，摔进个深坑里，半天爬不出来，就听见坑边有声音，抬头一看，是只断了翅膀的鸟妖，正歪着头看他，嘴里还叼着块碎肉。

“你要吃吗？”

鸟妖把碎肉丢下来，声音沙哑得像磨石头。

好人摇摇头，说“我不饿”。

鸟妖就自己吃了，一边吃一边说：“以前这里可好看了，花开得能没过膝盖，现在啥都没了。”

后来好人用黑布接住了落在坑边的火球，又吹着笛子让路过的神魔暂时停了手，才爬了出来。

他把鸟妖抱到安全的地方，又找了些草药给它敷翅膀。

鸟妖当时说：“等这里重新长出花来，我叫你来看。”

现在，好人看着脚下的草，己经能没过脚踝了，偶尔还能看见一两朵小蓝花，藏在草叶中间，怯生生的。

他不知道那只鸟妖还在不在，也许早就飞走了，也许还在哪个树枝上等着，等花开得更多的时候，好叫人来看。

他从背包里拿出那本《妖怪百文路》，翻开空白的一页，用炭条写下：三月初三，过旧林，草生，见蓝花，未知鸟妖在否。

写完，他把书合上，放进背包，继续往前走。

阳光穿过树叶，在他身上晃来晃去，像有人在轻轻拍他的肩膀。

前面的路口分了岔，一条往左边的山谷，一条往右边的山坡。

路口的石头上坐着个穿绿衣服的小妖精，正用树枝在地上画圈。

小妖精长着尖尖的耳朵，头发是草绿色的，随风轻轻晃着，像是真的草叶。

“迷路了？”

小妖精抬头看见他，眨了眨眼睛。

好人摇摇头：“随便走走，不知道往哪边走。”

“左边山谷里有群蘑菇精，最近在比赛谁长得高，吵得很，”小妖精用树枝指了指左边，又指了指右边，“右边山坡上有片果园，住着个老刺猬，他种的果子可甜了，就是脾气有点怪，不爱见生人。”

好人想了想，问：“蘑菇精比赛，谁赢了有奖励吗？”

“好像是赢了的能第一个晒到月亮，”小妖精挠挠头，“他们说月亮晒多了，能长得更白。”

“那刺猬的果子，是什么样的？”

“圆滚滚的，红通通的，像小太阳，”小妖精咽了口口水，“我偷偷摘过一个，甜得舌头都要化了，就是被扎了好几个包。”

好人笑了，说：“那我去右边看看吧，说不定老刺猬心情好，能给我个果子尝尝。”

小妖精站起来，绿衣服上沾了不少草屑：“我跟你一起去？

我知道他藏果子的地方，就是不敢靠近。”

“好啊。”

好人点点头。

小妖精高兴地跳起来，草绿色的头发晃得更厉害了：“我叫阿草，你叫什么？”

“我叫好人。”

“好人？”

阿草歪着头想了想，“这名字真好记，就像你看起来一样。”

他们一起往右边的山坡走。

阿草很能说，一路上不停地讲着附近的事：哪家的妖精昨天丢了篮子，哪家的树妖又把路过的旅人缠住讲故事，还有东边的小溪里，最近来了条小鲤鱼，总爱跟石头比谁跳得高。

好人就听着，偶尔应一声。

阳光透过树叶落在阿草的绿头发上，闪着细碎的光，像撒了把星星。

他忽然觉得，这趟路大概会很有意思。

背包里的《妖怪百文路》安安静静的，像是在等着新的故事写进去。

好人摸了摸背包的带子，脚步轻快了些。

山坡上的风越来越大，带着点甜甜的味道，大概是快到果园了。

“你看，就在前面！”

阿草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林子，林子里挂满了红通通的果子，像挂满了小灯笼。

好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他好像己经能想象到，那个脾气古怪的老刺猬，正背着手在果园里转圈，嘴里嘟囔着“别让那些小妖精靠近我的果子”，却又在每个果子成熟的时候，偷偷往路边放几个，装作是自己掉下来的。

这大概就是他想看到的万灵大陆了。

没有打打杀杀，只有这些吵吵闹闹又热热闹闹的日常，像他手里的胡萝卜，有点甜，有点辣，还有点让人舍不得放下的温暖。

他深吸一口气，跟着阿草往果园走去，脚步踩在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和远处的鸟叫、近处的虫鸣混在一起，像一首没人指挥，却格外好听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