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1987年冬，东北小城白河市像是被冻结在时间里。都市小说《87年生人》是大神“醉酒念旧人”的代表作，张小言李秀英是书中的主角。精彩章节概述：1987年冬，东北小城白河市像是被冻结在时间里。街道两旁光秃秃的白杨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低矮的砖房窗户上结着厚厚的冰花，烟囱里冒出的煤烟刚一出口就凝固在灰蒙蒙的天空中。十二月十五日，凌晨五点，天还漆黑。建设机械厂家属楼三楼的一间屋子里，昏黄的灯光下，李秀英捂着高高隆起的肚子，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爱国，怕是要生了。”张爱国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胡乱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我去借王师傅的三轮车，你...
街道两旁光秃秃的白杨树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低矮的砖房窗户上结着厚厚的冰花，烟囱里冒出的煤烟刚一出口就凝固在灰蒙蒙的天空中。
十二月十五日，凌晨五点，天还漆黑。
建设机械厂家属楼三楼的一间屋子里，昏黄的灯光下，李秀英捂着高高隆起的肚子，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爱国，怕是要生了。”
张爱国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胡乱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我去借王师傅的三轮车，你等着，马上！”
他冲出门，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楼道里堆满了煤球和白菜，拐角处那辆永久牌自行车被他碰倒在地，也顾不上扶。
王师傅住在隔壁单元，这个时间怕是还在睡梦中，但他顾不上了。
李秀英靠在床头，忍着阵痛，目光扫过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屋子——双人床、缝纫机、搪瓷盆、墙上挂着的毛泽东像和己经有些发黄的结婚照。
这就是她的全部家当，如今，这个家即将迎来一个新生命。
三轮车借来了，张爱国在王师傅的帮助下，把妻子裹在厚厚的棉被里，扶上车。
从家属楼到市人民医院大约三公里，张爱国蹬着三轮，后背己经被汗水浸湿，不知是累还是急。
“秀英，坚持住，马上就到了！”
他回头喊道，呼出的白气在昏黄的路灯下迅速消散。
医院产房里，消毒水的气味刺鼻。
李秀英被推进去不久，一位护士递给张爱国一套消毒服，“现在提倡丈夫陪产，进去吧。”
这个决定让张爱国手足无措，他本想拒绝，但最终还是换上衣服走了进去。
产房内，李秀英的呻吟声越来越大，汗水浸湿了她的头发。
张爱国紧紧握着她的手，嘴里不停念叨着：“吸气，呼气，对，就像培训班教的那样...”窗外，天色渐渐发亮，雪花开始飘落。
1987年的第一场雪，不早不晚，就在这个清晨悄然降临。
“看见头了！
再加把劲！”
接生的医生鼓励道。
李秀英用尽全身力气，一声婴儿的啼哭终于划破了产房的紧张空气。
“是个男孩！”
护士把婴儿清理干净，抱到两人面前。
张爱国看着那个红扑扑、皱巴巴的小生命，一时语塞。
这就是他的儿子，他血脉的延续。
“叫什么名字？”
护士拿着登记表问道。
夫妻俩对视一眼，这个问题他们讨论过无数次。
“张小言，”李秀英虚弱地说，“我们希望他将来谨言慎行，平平安安。”
就在张小言出生的一刻，产房外走廊上的广播里传来微弱的声音：“中国共产党第十三次全国代表大会闭幕，大会系统地阐述了关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理论...”时代正悄然改变，而刚出生的张小言对此一无所知。
出院那天，白河市己经被一层薄雪覆盖。
张爱国用三轮车把妻儿接回家，小心翼翼地，生怕颠着了新生儿。
楼道里，邻居们己经聚在一起等着看孩子。
“哎呦，瞧这大眼睛，随他妈！”
“恭喜啊爱国，终于当爹了！”
“听说厂里要给超生的罚款，你申请递上去了吗？”
最后一句话让张爱国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按照国家正在严格执行的计划生育政策，张小言属于超生，他们夫妻都是国企职工，按规定不能生育二胎。
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两岁时因肺炎夭折，厂领导特批了他们再生一个的申请，只是500元的罚款还是要交的——这相当于他三个月的工资。
屋里，张爱国的母亲从乡下赶来照顾月子，正忙着熬小米粥煮鸡蛋。
见儿子回来，急忙迎上来接过婴儿。
“妈，您慢点。”
张爱国无奈地说。
“我孙子我还能摔着？”
老太太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对着婴儿立刻换上慈爱的笑容，“小言啊，奶奶给你做了虎头鞋，保你平安长大。”
李秀英躺在床上，看着这一切，心里既踏实又隐隐担忧。
踏实的是孩子总算平安出生，担忧的是这笔罚款和他们本就不宽裕的生活。
晚上，张爱国从床底下拿出一个铁盒子，数着里面的粮票和零钱。
粮票是红的、绿的，印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粮食部”字样，还有几分几角的毛票，整整齐齐叠在一起。
“别数了，差多少我心里有数。”
李秀英轻声说。
“还差一百多，我明天去找主任说说，看能不能宽限几个月。”
“厂里现在效益不好，听说要精简人员，这时候别去触霉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只有张小言偶尔发出的咿呀声。
“总会过去的，”张爱国最终说，“日子总会越来越好，不是吗？”
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
远处的厂区依然灯火通明，工人们还在三班倒地生产着机械设备，支援国家的现代化建设。
而在更远的地方，改革的春风吹遍了南方，只是那股暖流尚未抵达这座东北小城。
张小言在睡梦中动了动小手，似乎对即将面对的世界浑然不觉。
这个1987年冬天出生的孩子，将带着“超生”的标签，在时代变革的洪流中，开始他平凡而又独特的一生。
他不会知道，自己出生的这一年，中国国民生产总值首次突破万亿元大关；不会知道《红楼梦》正在全国热播；不会知道台湾当局刚刚开放民众赴大陆探亲；更不会知道一个叫费翔的混血歌手凭借《冬天里的一把火》烧遍了全国。
他只知道，母亲的怀抱很温暖，奶水的味道很香甜。
而对张爱国夫妇来说，这个冬天的全部意义，不过是他们有了一个健康的儿子，取名叫张小言。
至于命运将如何书写这个新生儿的人生，那是未来的事情了。
此刻，窗外雪花纷飞，屋内炉火正旺，一个平凡的生命开始了他的旅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