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梅雨天的苏城,像一块被水泡囊了的灰扑扑的抹布,湿漉漉、黏糊糊地裹在身上。《灶王奶奶》是网络作者“宝悦”创作的现代言情,这部小说中的关键人物是邵知远林晚,详情概述:梅雨天的苏城,像一块被水泡囊了的灰扑扑的抹布,湿漉漉、黏糊糊地裹在身上。出租车窗外的街景流水似的往后滑,熟悉的,陌生的,新的扎眼,老的蔫巴。“永春坊。”司机踩下刹车,嗓门混着雨声,有点囔。车费数字跳得我心尖一哆嗦。刚推开车门,一股混合着潮湿空气和隐隐推土机柴油味的陌生气息就冲了进来,把我熟悉的那股微酸带甜的醋酵香压得几乎闻不见。坊前头围着一圈人,不是买醋的老主顾,是看热闹的街坊。人群缝里,刺出来一...
出租车窗外的街景流水似的往后滑,熟悉的,陌生的,新的扎眼,老的蔫巴。
“永春坊。”
司机踩下刹车,嗓门混着雨声,有点囔。
车费数字跳得我心尖一哆嗦。
刚推开车门,一股混合着潮湿空气和隐隐推土机柴油味的陌生气息就冲了进来,把我熟悉的那股微酸带甜的醋酵香压得几乎闻不见。
坊前头围着一圈人,不是买醋的老主顾,是看热闹的街坊。
人群缝里,刺出来一个又尖又利的嗓音,像把豁了口的剪刀,正在那铰着什么东西。
是我姑姑,林秀芬。
她叉着腰,头发毛躁地黏在额角,红色羽绒背心的袖口蹭了一大块黑灰,正对着几个穿“鑫隆拆迁”马甲的男人嚷嚷,嗓子眼都快喷出火星子了。
“……白纸黑字?
哪家的白纸黑字!
我妈还没点头,我看谁敢动我们林家一砖一瓦!”
“林女士,规划文件早就下来了,补偿协议也给了你们快一个月。
拖,是拖不出结果的。”
一个男人的声音,冷静,平稳,像块抛过光的冷铁,在这黏糊糊的空气里切出清晰的茬口。
我拨开人群,雨水流进脖颈,冰得我一激灵。
姑姑先看见我,愣了下,那火气“噌”一下又找到了新柴火:“哟,大学生还知道回来?
北京的金窝窝睡腻了,想起来还有这么个破家了?”
我没接她的呛,目光越过去,落在那个说话的男人身上。
很高,西装熨帖,站在那帮人和我姑姑之间,格格不入的整洁和疏离。
他手里拿着个平板,屏幕上是冷蓝色的规划图。
雨丝落在他肩头,洇出几点深色的痕。
他闻声抬眼,目光和我撞个正着。
眉眼很深,鼻梁挺首,一副金丝边眼镜架在上面,镜片后的眼神看不出情绪,却莫名让人觉得有压力。
是邵知远。
我高中同学。
毕业纪念册上写下“前程似锦”的那个。
如今,他是来给我家“送终”的。
他眼里极快地掠过一丝讶异,快得像是我的错觉,随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平静,对我微一颔首:“林晚女士?
我是邵知远,鑫隆集团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正好,你也回来了,关于永春坊的拆迁事宜,我们希望尽快和你们家属达成共识。”
姑姑在一旁冷笑:“共识?
邵总监,你们那点补偿款,够我们在哪儿再起一个永春坊?
够我们买回那些老缸、那套老曲?
这是祖业,不是你们图纸上随便划掉的一个方块!”
邵知远的语气没什么波澜:“补偿标准是依据现行法规和市场评估共同制定的。
至于技艺传承,政府有指定的非遗保护园区,你们可以申请入驻。”
“那能一样吗!”
姑姑声音拔高了,“离了这地气,离了这老灶头,还能叫永春醋吗!”
争吵声,雨声,议论声,嗡嗡地混成一片。
我没再看邵知远,那股被压抑的醋香仿佛在肺叶里挣扎了一下,我猛地推开那扇沉重的老木门,把自己扔进了坊里。
院内的空气陡然安静下来。
高耸的发酵缸瓮像沉默的黑色巨人,披着岁月的尘,无声地凝视着我这个逃离又归来的陌生人。
雨水顺着屋檐滴答落下,在青石板上敲出清冷的声响。
奶奶没在堂屋。
我绕到后院灶房。
她果然在。
昏暗的灶房里,只有一盏小灯亮着。
奶奶瘦小的身影几乎嵌在阴影里,正对着那座废弃多年的老灶台。
灶台上供着一尊尺余高的泥塑灶神像,彩绘斑驳,面容却被烟火气熏染得模糊而温润。
她没回头,像是早知道是我。
“回来啦。”
声音苍老,却稳。
“嗯。”
我走过去,站到她身边,看着灶王爷那张模糊的脸。
小时候总觉得它威严,现在看,倒有几分和奶奶相似的、看透世事的疲惫。
雨声隔着窗,变得遥远。
奶奶颤巍巍伸出手,用一块干净的软布,极轻极慢地擦拭着灶王爷像身上几乎看不见的灰尘。
动作虔诚得像一种仪式。
“他们……在外面。”
我哑声说。
“嗯。”
奶奶应着,目光没离开神像,“秀芬嗓门大,由着她去。
有些事,不是声音大就有理的。”
她停了手,静静凝视了那神像片刻,然后,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双手捧过那尊小小的灶王像,递到我面前。
“小晚,”她抬起眼,目光沉甸甸地压在我心上,“这个,你收好。”
我下意识接过。
泥塑带着老人手心的微温,沉得超乎想象,仿佛真有什么东西被牢牢封在了里面。
“奶奶?”
老太太的眼神透出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像是忧虑,又像是孤注一掷的托付。
她嘴唇嚅动了几下,最终只吐出几个字:“这里头……藏着咱们家活命的根。
别让人拿了去,尤其……尤其是你姑姑。”
窗外,姑姑和邵知远的争执声隐约又飘了进来。
我低头看着手里这尊沉默的灶神像,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首往心里钻。
活命的根?
一尊褪了色的泥塑,如何能对抗窗外那场疾风骤雨般的现代推土机?
而奶奶的话,又为何特意要将姑姑排除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