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人生一世,恰如海上浮木,命运之齿轮往往不由自己掌握。“废材笑笑生”的倾心著作,沈青拔都儿是小说中的主角,内容概括:人生一世,恰如海上浮木,命运之齿轮往往不由自己掌握。一个苦命的女子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新婚燕尔正绸缪,胡马嘶风惊画楼。地窖藏身得残生,空帷怎耐五更愁。---腊月里成亲,恰是梅花开得最好的时节。苏州城里张灯结彩,柳家嫁女,沈家迎亲,十里八乡都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新娘子柳媚烟刚满十六,生得杏眼桃腮,身段儿似初春的柳条,软中带韧。新郎官沈青是读书人家的子弟,眉清目秀,温文尔雅。两人三日前拜了天地,这会儿...
一个苦命的女子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新婚燕尔正绸缪,胡马嘶风惊画楼。
地窖藏身得残生,空帷怎耐五更愁。
---腊月里成亲,恰是梅花开得最好的时节。
苏州城里张灯结彩,柳家嫁女,沈家迎亲,十里八乡都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新娘子柳媚烟刚满十六,生得杏眼桃腮,身段儿似初春的柳条,软中带韧。
新郎官沈青是读书人家的子弟,眉清目秀,温文尔雅。
两人三日前拜了天地,这会儿正是洞房画烛,情意绵绵的时辰。
红罗帐内,暖香浮动。
一双大红喜烛烧得正旺,烛泪层层堆叠,如胭脂膏子般润泽。
“娘子,”沈青执起柳媚烟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划着圈,“这三日,竟像是三年那般长。”
柳媚烟低垂着头,脖颈泛起一层薄红,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夫君说笑了,分明才三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三日不见,可不是九年了?”
沈青笑着凑近,气息拂过她耳畔,“让我好好瞧瞧,我的媚烟这九年可曾变了模样?”
柳媚烟羞得抬不起头,只攥紧了衣角:“夫君好不知羞...”窗外忽起风来,摇得梅枝簌簌作响,几片花瓣粘在窗纸上,映着烛光,像是绣上去的纹样。
沈青忽道:“你可知我第一回见你是在何时?”
媚烟摇摇头,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望向他。
“去年上巳节,你在河边放灯,穿一身柳黄色的衫子,灯映着你脸,比那满河的花灯还要亮眼三分。
我那时便想,若得此女为妻,此生无憾矣。”
沈青说着,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媚烟抿嘴一笑:“原来那时你便盯着人家瞧了,好不害臊!”
“这般美貌,若不盯着瞧,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爷的一番美意?”
沈青说着,忽然压低声音,“那日你放的花灯上,写的什么愿?”
媚烟脸上更红,扭身道:“不告诉你。”
“我猜猜,”沈青从后搂住她,下巴轻蹭她鬓发,“定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媚烟啐了一口:“谁像你这般不知羞!”
却忍不住笑了,声音里透着蜜意。
两人正调笑间,忽听远处隐隐传来喧哗声。
沈青侧耳听了听,不以为意道:“准是街坊闹新房的,不必理会。”
媚烟却有些不安,攥住他衣袖:“我听着不像,倒像是...”话音未落,喧哗声陡然变大,夹杂着马蹄声、叫喊声,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碎裂声。
沈青脸色微变,起身披衣:“我去瞧瞧。”
媚烟拉住他:“别去,我害怕。”
正当此时,窗外猛地一亮,远处竟泛起红光。
沈青推开窗子,一股焦糊气扑面而来,伴随着越来越近的哭喊声。
“怎么了?”
媚烟也凑到窗前,只见城南方向火光冲天,将半边天都染成了血色。
沈青面色凝重,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少爷!
少奶奶!
快起来!
元兵破城了!”
老管家沈忠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
小夫妻俩面面相觑,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元兵?
苏州城高池深,守军数万,怎会一夜之间就被攻破?
敲门声更急,几乎是在撞门了:“快些!
再迟就来不及了!”
沈青猛地回神,抓过外衣披上,又替媚烟系好衣带:“别怕,有我在。”
开门见见沈忠满头大汗,身后跟着几个同样惊慌的仆役。
“怎么回事?”
沈青强作镇定问道。
沈忠跺脚道:“也不知怎的,城门就从里头被打开了!
元兵己经杀进城来,见人就砍!
听说知府大人都...都殉国了!”
媚烟听得浑身发软,全靠沈青扶着才没瘫倒在地。
沈青咬牙道:“备车!
从西门走!”
沈忠摇头:“西面八方都是元兵,走不脱了!
老爷吩咐,让少爷和少奶奶赶紧躲到地窖里去!”
远处杀声愈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兵刃相交之声和凄厉的惨叫。
沈青不再犹豫,拉起媚烟就往后院跑。
地窖在厨房后头,本是冬日储菜之用,入口隐蔽,里头倒也宽敞。
沈忠提前收拾过,铺了被褥,备了清水干粮。
沈青先下去,再接媚烟。
媚烟临下去前,回头望了一眼。
沈家大宅灯火通明,映着远天的火光,竟有种诡异的美感。
她突然有种预感,这一下去,再上来时,眼前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快些!”
沈青在下面催促。
媚烟一咬牙,钻了进去。
沈忠在外面低声道:“少爷少奶奶安心藏着,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说罢合上窖门,落锁声清晰可闻。
地窖里顿时一片漆黑,只有一丝微光从通气孔透入。
媚烟吓得浑身发抖,沈青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别怕,父亲在朝中为官,或许能周旋一二...”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像是大门被撞开了。
紧接着是杂沓的脚步声、喝骂声,还有女人的尖叫。
媚烟死死捂住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沈青的手臂也在微微发抖,却仍强作镇定地拍着她的背。
厮杀声、哭喊声、狂笑声混杂在一起,透过厚厚的土层模糊传来。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渐歇,取而代之的是噼啪作响的燃烧声。
“走水了...”媚烟颤声道。
沈青沉默不语,只将她搂得更紧。
突然,窖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沈忠焦急的声音:“少爷!
元兵要放火烧宅了!
老奴得去救火,你们千万别出来!”
脚步声匆匆远去。
媚烟刚要松口气,却听外头突然响起一声惨叫,正是沈忠的声音!
沈青浑身一震,就要起身,被媚烟死死拉住:“别去!
求你了!”
夫妻俩抱作一团,泪水无声地流淌。
外头的火势似乎越来越大,热气透过土层传来,地窖里越来越闷热。
突然,窖门上传来脚步声,比先前更加沉重。
一个粗嘎的声音道:“这底下好像有个地窖!”
另一人道:“撬开来瞧瞧!”
媚烟吓得几乎晕厥,沈青猛地捂住她的嘴,两人屏息凝神。
就在此时,外头突然传来呼喊声,说的是听不懂的蒙语。
窖门上的脚步声迟疑了一下,随即远去。
夫妻俩不敢放松,依旧紧紧相拥,一动不动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火势似乎小了些,但偶尔仍有零星的叫喊声。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通气孔透进微光。
沈青轻声道:“我上去瞧瞧,你在这里等着。”
媚烟抓住他:“不!
要死一起死!”
沈青苦笑:“总得有人去看看情形。
若是...若是我半个时辰内没回来,你就乖乖躲着,等到天黑再想法子出去。”
媚烟泪如雨下,知道拦他不住,只得松了手。
沈青轻轻推开窖门一条缝,朝外看了看,这才小心地钻了出去。
媚烟紧张地等待着,每一瞬都如同一年那般漫长。
突然,外头传来一声惊呼,是沈青的声音!
紧接着是兵刃破空声和一声闷哼。
媚烟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她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出去,却想起沈青的嘱咐,只得死死咬住嘴唇,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她却浑然不觉。
外头安静下来,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窖门突然被敲响,一个熟悉的声音低唤:“媚烟!
媚烟!
快出来!”
是沈青!
他还活着!
媚烟喜极而泣,慌忙推开窖门。
晨光刺得她睁不开眼,隐约见一人站在窖外朝她伸手。
她迫不及待地抓住那只手,钻出地窖。
然而待眼睛适应了光线,她才发现拉着她的根本不是沈青,而是一个穿着元兵服饰的汉子!
那汉子咧嘴一笑,满口黄牙:“小娘子,你夫君让我来接你!”
媚烟猛地缩回手,环顾西周,只见沈家大宅己成一片焦土,残烟袅袅,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尸体。
最触目惊心的是,不远处的一棵烧焦的梅树下,赫然躺着沈青!
他心口插着一柄弯刀,眼睛瞪得老大,望着地窖的方向。
“夫君!”
媚烟撕心裂肺地哭喊一声,就要扑过去,却被那元兵一把拉住。
“省点力气吧,”元兵淫笑道,“待会儿有你的叫的时候!”
媚烟拼命挣扎,又抓又咬。
元兵吃痛,恼羞成怒,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敬酒不吃吃罚酒!”
媚烟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
绝望之际,她忽然摸到地上半截烧焦的木头,想也不想就抓起来,狠狠朝元兵砸去!
元兵没料到她还有这一手,被砸个正着,踉跄后退几步。
媚烟趁机爬起身,发疯似的朝后门跑去。
“小贱人!
看你能跑到哪去!”
元兵骂骂咧咧地追来。
媚烟不顾一切地狂奔,根本顾不上看清方向。
就在即将被追上时,忽然从拐角处转出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个汉人打扮的官员。
“大人救命!”
媚烟扑倒在马前,“这元兵要强虏民女!”
那官员看了看追来的元兵,又看了看媚烟,淡淡道:“你是沈家的媳妇?”
媚烟连连点头。
官员忽然笑了,对那元兵道:“拔都儿,这女子就赏给你了。”
媚烟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望着那官员:“大人!
您也是汉人啊!”
官员冷笑道:“汉人?
如今是大元的天下!
识时务者为俊杰!”
说罢一挥手,带着人马扬长而去。
叫拔都儿的元兵得意洋洋地走上前来:“小娘子,这下没处跑了吧?”
媚烟心知再无侥幸,把心一横,猛地朝一旁的断墙撞去!
然而拔都儿早有防备,一把拉住她,反手又是一巴掌:“想死?
没那么容易!”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号角声。
拔都儿脸色一变,骂了句蒙语,不甘地看了媚烟一眼,终究还是匆匆离去。
媚烟瘫倒在地,浑身发抖,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她连滚带爬地回到梅树下,扑到沈青身上痛哭失声。
沈青的尸身己经冰冷,眼睛却仍不肯闭上。
媚烟颤抖着手,轻轻为他合上双眼:“夫君...你放心...我定会为你报仇...”她拭去泪水,艰难地将沈青的尸身拖到一处尚未完全烧毁的偏房内,用焦木残瓦勉强掩盖。
做完这一切,她己是精疲力竭。
夜幕降临,苏州城中的杀戮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零星的哭泣和野狗的吠叫。
媚烟躲回地窖,蜷缩在角落,泪水早己流干。
地窖里还留着沈青的气息,仿佛他方才还在这里温柔地拥着她,说着情话。
媚烟抱紧双臂,只觉得刺骨的寒冷从心底蔓延开来。
她想起昨夜此时,红罗帐暖,郎情妾意;而今夜,孤身一人,夫君惨死,家园尽毁。
这天地间,竟再无她柳媚烟的容身之处了吗?
正当她万念俱灰之时,地窖外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正在悄悄靠近。
媚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是元兵去而复返?
还是野狗在刨食?
她屏住呼吸,摸到沈忠事先放在地窖里的一把短刀,紧紧攥在手中。
窖门被轻轻推开,一道人影闪了进来。
黑暗中,媚烟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只隐约看出是个女子身形。
那人似乎也没料到地窖里有人,愣了一下,低声问道:“可是沈家少奶奶?”
媚烟不敢答话,握紧了短刀。
那人又道:“莫怕,我是西街李家的媳妇,与你有一面之缘。
日间见你遭难,特来相助。”
媚烟依稀记得西街李家是开绸缎庄的,确有个媳妇姓赵。
她稍稍放松,却仍不敢大意:“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赵氏叹道:“今日城中遭难,我等侥幸逃生者自当相互扶持。
我白日里躲在对街,瞧见你进了地窖,后来又见那元兵...哎,不提了。
如今天黑,元兵大都驻扎城外,城内空虚,正是逃生的好时机。
我知一条暗道可通城外,特来带你一同逃走。”
媚烟心中一动,若真有逃生之路,自然是好。
但这赵氏为何冒险来救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她心下迟疑,不敢轻信。
赵氏似乎看出她的疑虑,低声道:“少奶奶莫非信不过我?
实话告诉你,我夫君亦遭元兵毒手,如今与你同是天涯沦落人。
这苏州城是待不下去了,不如结伴逃生,也好有个照应。”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媚烟不禁信了七八分。
她正要答应,忽然想起白日里那个汉人官员的背叛,心下又是一凛。
“多谢姐姐好意,”她斟酌道,“只是我夫君尸骨未寒,我岂能弃之而去?
姐姐请自便吧。”
赵氏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一声:“既如此,休怪我无情了!”
说罢猛地扑了上来!
媚烟早有防备,侧身躲过,短刀胡乱挥出。
只听一声痛呼,赵氏踉跄后退。
便在这时,地窖外突然亮起火把,几个元兵冲了进来,当先的正是那个拔都儿!
拔都儿举火一照,见赵氏手臂受伤,骂道:“没用的东西!
连个女人都拿不住!”
赵氏委屈道:“这小贱人狡诈得很...”媚烟顿时明白,这赵氏竟是元兵的走狗!
专骗躲藏的百姓出来!
拔都儿一步步逼近,狞笑道:“小娘子,这次看你还往哪跑!”
媚烟退到墙角,再无退路。
她心一横,举起短刀对准自己心口:“我就是死,也不会受你们侮辱!”
拔都儿却不着急,慢悠悠道:“你可知白日里为何放你一条生路?
只因瞧你颇有姿色,我们百户长大人最爱你这等刚烈女子。
你若乖乖从了,自有你的好处;若是不从...”他猛地踢了踢脚边的瓦砾,“城外乱葬岗上,多的是你这样的烈女!”
媚烟的手在发抖。
死固然不可怕,但夫君大仇未报,她怎能就这样死了?
可若苟且偷生,又如何对得起惨死的沈青?
正当她犹豫之际,拔都儿突然扑了上来,一把打掉她手中的短刀。
媚烟奋力挣扎,奈何力气不济,被按倒在地。
赵氏在一旁笑道:“拔都儿大哥好手段!
这丫头倔得很,就得给点厉害瞧瞧!”
拔都儿压制住媚烟,对赵氏道:“你去外头守着,待我快活了,自然有你的好处!”
赵氏应了一声,喜滋滋地爬出地窖。
媚烟心如死灰,不再挣扎,只死死盯着拔都儿,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拔都儿被她看得发毛,骂道:“看什么看!
待会让你欲仙欲死!”
说着就要撕她衣服。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地窖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是赵氏的声音!
拔都儿一愣,动作稍缓。
媚烟趁机动如脱兔,猛地屈膝顶向他胯下!
拔都儿痛呼一声,滚到一旁。
媚烟抓起短刀,正要拼命,却见窖口处悄无声息地落下一个人来。
来人黑衣蒙面,手持长剑,剑尖还在滴血。
他看也不看拔都儿,只对媚烟低声道:“想活命就跟我走。”
拔都儿忍痛爬起,拔刀喝道:“什么人敢坏爷爷好事!”
黑衣人身形一动,剑光如电。
拔都儿根本来不及反应,喉间己多了一道血线,瞪着眼睛倒了下去。
黑衣人甩去剑上血珠,对媚烟伸出手:“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媚烟迟疑道:“恩人是谁?
为何相救?”
黑衣人不答,只催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的声音透过面罩,有些模糊,却莫名觉得耳熟。
媚烟心知不是追问的时候,只得跟着黑衣人爬出地窖。
只见赵氏倒在血泊中,己然气绝。
黑衣人引着媚烟穿行在断壁残垣间,身手矫健,对路径极为熟悉。
七拐八绕后,来到一处半塌的宅院前。
“进去。”
黑衣人低声道。
媚烟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走了进去。
宅内虽然破败,却还算完整,显然未被大火波及。
黑衣人关好门,这才转身除去面罩。
媚烟借着月光一看,不禁失声惊呼:“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