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永熙城的秋日,天空是一种被高墙分割的、浑浊的铅灰色。《星缕织天录》中有很多细节处的设计都非常的出彩,通过此我们也可以看出“唉不想说”的创作能力,可以将云薇谢玄等人描绘的如此鲜活,以下是《星缕织天录》内容介绍:永熙城的秋日,天空是一种被高墙分割的、浑浊的铅灰色。西市喧嚣的声浪与皇城方向的庄严肃穆,仿佛隔着一条无形的天堑。空气里混杂着劣质染料的刺鼻气味、牲畜粪便的腥臊、以及无数苦力身上蒸腾出的汗臭,共同发酵成一种属于底层挣扎的、黏腻而沉重的味道。“云织坊”的招牌歪斜地挂在一间低矮铺面的门楣上,漆皮剥落,露出底下灰败的木纹。铺面狭小昏暗,仅能容下一张织机和些许堆放杂物的空间。苏瓷就坐在门槛旁的一截树墩上,膝...
西市喧嚣的声浪与皇城方向的庄严肃穆,仿佛隔着一条无形的天堑。
空气里混杂着劣质染料的刺鼻气味、牲畜粪便的腥臊、以及无数苦力身上蒸腾出的汗臭,共同发酵成一种属于底层挣扎的、黏腻而沉重的味道。
“云织坊”的招牌歪斜地挂在一间低矮铺面的门楣上,漆皮剥落,露出底下灰败的木纹。
铺面狭小昏暗,仅能容下一张织机和些许堆放杂物的空间。
苏瓷就坐在门槛旁的一截树墩上,膝上摊着一匹色泽黯淡、却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的“霓凰锦”。
客人家道中落,却仍想保留这唯一能追忆过往繁华的念想,求到了她这西市口碑尚可的织女手上。
她的手指纤细却异常稳定,指尖捏着一根细如发丝、却隐隐流动着极淡虹光的特制绣针——这是她仅存的、与过去身份有关的物件之一。
针尖灵巧地穿梭在破损的经纬之间,新的丝线融入古老的纹路,那精妙的手法仿佛能让时光倒流,破损处在她指尖下悄然弥合,几乎不见痕迹。
她专注地工作着,低垂的眼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浑身上下唯一的亮色,是束着鸦黑长发的那根发带。
发带是某种奇特的材质,看似朴素无华,但在特定光线下,会流转过一丝极微弱的星芒,若是不仔细看,只会以为是寻常的缎面反光。
只有苏瓷自己知道,这是三年前那场惊天巨变中,她从破碎的“祭天星帷”上偷偷藏起的、唯一一小块星缕丝绸的边角料。
“苏姑娘,不是我说你,就凭你这手神乎其技的修补功夫,何必窝在这西市,跟这些破布烂衫打交道?”
隔壁绸缎庄的胖老板王富贵揣着手晃悠过来,胖脸上堆着惯常的精明笑意,目光却忍不住在那匹正在重焕光彩的霓凰锦上流连,“你瞧瞧皇城那边,今儿个可是‘天工织选’的大日子!
听说皇商林家的小姐,用千金难求的‘雪蚕灵丝’,织出了一幅‘百鸟朝凤图’,开光之时,竟真的引来了百鸟盘旋鸣叫,祥瑞之兆啊!
连宫里的大人物都惊动了!”
苏瓷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指尖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淡色的唇轻轻抿了一下。
百鸟朝鸣?
不过是借助雪蚕灵丝天生对飞禽的亲和力,再辅以特殊的药水浸泡引导,算不得真正的织造大道。
真正的织造之术,在于以丝线为媒介,引动天地之力,沟通星辰法则,织就的是守护、是秩序、是平衡。
昔日她身为织星郡主,年仅十西便能引动星辉注入寻常丝线,织出可在暗夜中指引迷途的“星路锦”。
炫技?
那是最浅薄的一层。
但这些话,她只能压在心底,随着三年前那场将她从云端打入尘埃的灾难一起,深深埋葬。
如今的她,只是西市织女苏瓷,一个沉默、手艺尚可、来历不明的孤女。
“王老板说笑了,皇城盛事,与我等草民何干。”
她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王富贵讨了个没趣,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正要再说什么,忽然,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骤雨敲打在青石板上,瞬间压过了西市的嘈杂。
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通道。
只见几名身着玄色轻甲、腰佩制式长刀的骑士,簇拥着一辆看似朴素、实则用料与做工都极为讲究的青篷马车,疾驰而来。
这些骑士眼神锐利,气息精悍,周身带着一股与西市格格不入的肃杀之气。
更令人心惊的是,他们竟精准地停在了毫不起眼的“云织坊”门前,激起的尘土扑了王富贵一脸。
为首一名骑士队长利落地翻身下马,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狭小破败的铺面,最后牢牢锁定了门槛旁那个依旧低着头、仿佛置身事外的布衣女子。
“你,就是苏瓷?”
骑士队长的声音如同他的眼神一样,不带丝毫温度。
苏瓷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自尾椎骨窜起。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吗?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针线,站起身,拍了拍裙角的灰尘,动作不疾不徐,然后才抬起眼,迎上那道审视的目光。
她的眼神清澈而平静,带着适当的、属于平民见到军爷的敬畏与茫然。
“民女正是苏瓷。
不知军爷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竖起耳朵的人都听清。
骑士队长没有回答,只是侧身让开一步,做出护卫的姿态。
马车的帘子被一只保养得宜、戴着玉镯的手掀开,先下来一个面无表情、眼神锐利的老嬷嬷。
老嬷嬷站稳后,才转身,小心翼翼地扶下一位女子。
那女子身着月白云纹的宫装,虽不是正式朝服,但料子与剪裁皆非凡品,行动间裙裾微漾,自带一股高华气度。
她脸上覆着一层轻纱,遮住了大半容颜,只露出一双秋水般的眸子,但那身姿仪态,己与这脏乱的西市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女子在嬷嬷的搀扶下,缓步走到苏瓷面前,隔着轻纱,目光复杂地在她身上那身粗布衣服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轻轻抬手,揭开了面纱。
面纱下是一张与苏瓷有五六分相似的脸庞,却更显娇柔精致,眉宇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郁与……不易察觉的矜傲。
苏瓷的指尖瞬间冰凉。
果然是她——云薇,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自从三年前家族将她除名,继母所出的云薇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新的“织星郡主”候选人,风光无限。
她为何会来此?
还是以这般阵仗?
云薇看着苏瓷此刻的落魄,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怜悯,又像是……畅快?
但她很快便掩去,换上浓浓的忧色,声音柔婉地开口:“姐姐……三年不见,你……别来无恙?”
这一声“姐姐”,叫得苏瓷心头刺痛,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
她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平民礼:“郡主殿下金安。
殿下定是认错人了,民女苏瓷,不敢高攀。”
云薇轻轻叹了口气,那模样我见犹怜:“罢了,姐姐既不愿相认,妹妹也不强求。
我此来,是奉了宫内贵人的旨意。”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祭天大典在即,但为陛下精心织造的‘星辰龙衮’在最后一道‘引星’工序上出了致命的岔子,织造局几位大师傅联手也无法解决,龙衮上的星图迟迟无法点亮,陛下忧心不己。”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苏瓷,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事关国运,贵人震怒。
无奈之下,有人提及……姐姐当年尚在府中时,似乎对星力引导之术颇有涉猎,或许有解决之道。
特命我前来,请姐姐入宫相助,化解此次危机。”
星辰龙衮!
苏瓷心中警铃大作。
那是唯有皇室织造局核心人物才能触碰的至高机密,是承载帝国星运的象征!
事隔三年,在她几乎要被世人遗忘的时候,以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找她这个身负“污点”的废人?
这绝非雪中送炭,更非信任重托,这分明是裹着蜜糖的砒霜,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可能让她万劫不复的新陷阱!
她正欲寻个稳妥的理由婉拒,那骑士队长却己上前一步,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一股无形的杀气弥漫开来,语气强硬得不留丝毫余地:“苏姑娘,宫里的命令,耽搁不得。
请即刻随我等动身,莫要让属下等难做。”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都屏住了呼吸,王富贵更是缩着脖子溜回了自己店里。
苏瓷孤立无援地站在铺前,感受到西面八方投来的或好奇、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心不断下沉。
就在她指尖微颤,思考着脱身之策时,一个冷冽、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又隐含嘲讽的声音,突兀地从旁边一条堆满杂物的窄巷阴影里传了出来:“嗬,几年不回,这永熙城请人的规矩,什么时候变得跟绑票一样了?”
众人愕然望去,只见巷口阴影里,不知何时靠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
他穿着一身玄色劲装,风尘仆仆,抱臂而立,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左边脸颊一道淡淡的疤痕却为他平添了几分戾气与沧桑。
他看似随意地站在那里,却像一柄入了鞘的凶刃,周身散发出的冷硬气息,让那几名久经沙场的禁军骑士都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手不约而同地握紧了刀柄,如临大敌。
谢玄的目光淡淡扫过眼前这出戏码,在那位故作姿态的郡主身上一掠而过,最后落在被围在中央的那个布衣女子身上。
他看得分明,这女子看似柔弱,但那双眼睛深处,却藏着与这西市格格不入的镇定,还有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的、那根带着奇异微光的发带……有点意思。
谢玄心里冷笑一声,这永熙城的水,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浑。
刚回来,就撞上一出大戏。
看来他这“灾星”的名头,走到哪儿都避不开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