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片段
我记事起,家就挤在秦岭山脚下那间漏风的土坯房里。小说叫做《道上的人都称我为盗墓九爷》,是作者程小淇的小说,主角为程丫程九。本书精彩片段:我记事起,家就挤在秦岭山脚下那间漏风的土坯房里。墙是黄泥糊的,经年累月裂了好几道缝,冬天风灌进来像鬼叫,夏天又闷得像蒸笼。屋顶的瓦片缺了大半,下雨天得摆三个木桶接水,“嘀嗒、嘀嗒”的声响混着妹妹程丫的哭声,是我童年最常听的调子。那年我八岁,程丫刚落地。娘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却裂得渗血。接生婆走的时候叹了口气,说娘是操劳过度,得补补,可家里连糙米都快断了,哪来的“补”?爹蹲在门槛上抽烟,烟杆...
墙是黄泥糊的,经年累月裂了好几道缝,冬天风灌进来像鬼叫,夏天又闷得像蒸笼。
屋顶的瓦片缺了大半,下雨天得摆三个木桶接水,“嘀嗒、嘀嗒”的声响混着妹妹程丫的哭声,是我童年最常听的调子。
那年我八岁,程丫刚落地。
娘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却裂得渗血。
接生婆走的时候叹了口气,说娘是操劳过度,得补补,可家里连糙米都快断了,哪来的“补”?
爹蹲在门槛上抽烟,烟杆是他自己用竹子做的,烟丝是最便宜的那种,抽起来呛得人咳嗽。
他盯着地上的烟蒂,半天没说话,最后只说了句:“丫头片子好,以后有个伴。”
我那时候还不懂“操劳过度”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娘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背着我去山上挖野菜了。
她大多数时候都躺在床上,眼神空茫地看着屋顶的裂缝,只有程丫哭的时候,才会挣扎着坐起来,把妹妹抱在怀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
我每天放学就去捡破烂,废铁、塑料瓶、旧纸壳,只要能换钱的都捡,换来的钱全买了糙米,偶尔能买块最便宜的红糖,给娘泡水喝。
可娘的身子还是一天比一天差。
后来她开始咳血,一咳就停不下来,脸憋得通红,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爹背着她去镇上的卫生院,医生翻了翻娘的眼皮,又听了听心跳,最后摇着头说:“是肺癌晚期,没法治了,回家吧,让她少受点罪。”
爹当时就跪下来了,抱着医生的腿哭,说他有钱,他能凑钱,求医生救救娘。
可他口袋里只有皱巴巴的五块钱,那是他打零工三天的工钱。
医生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瓶止咳药,塞给爹:“这个免费,能让她少咳点。”
回家的路上,爹背着娘,我跟在后面,眼泪掉在地上,砸在土路上没一点声响。
娘趴在爹背上,轻声说:“老程,别难过,我走了,你好好带大九儿和丫儿,九儿是老大,要让他立得稳……”话没说完,就开始咳,咳得身子首抖。
娘走的那天是冬至,天寒地冻,土坯房里连个取暖的炭火都没有。
她躺在床上,紧紧抓着我的手,又摸了摸程丫的脸,程丫才一岁,还不懂事,以为娘在跟她玩,咯咯地笑。
娘看着妹妹,眼泪掉了下来,滴在程丫的脸上:“丫儿,以后要听哥的话,别让你哥太累……”说完,手就垂了下去,眼睛还睁着,望着屋顶的裂缝,像是还在看什么。
我和爹把娘埋在屋后的山坡上,没有墓碑,只插了一根竹子。
爹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头,说:“娃他娘,你放心,我一定把俩娃带大,让九儿立得稳,不辜负你。”
那天我没哭,只是紧紧抱着程丫,看着坟前的竹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赚钱,要让爹和妹妹吃饱饭,不能再让娘这样的事发生。
娘走后,家里的担子更重了。
爹在工地找了个搬砖的活,每天天不亮就去,天黑了才回来,浑身是汗,衣服上全是水泥印。
他的腰不好,搬砖的时候总要用手撑着腰,可他从不说疼。
我每天放学就背着程丫去捡破烂,程丫很乖,趴在我背上,不吵不闹,有时候睡着了,口水会流到我的衣领上,暖暖的。
有一次,我背着程丫去镇上捡破烂,路过一家包子铺,程丫突然指着包子铺,小声说:“哥,我想吃包子。”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只有三毛,那是我捡了一天破烂换来的,够买两个玉米面馒头。
我蹲下来,对程丫说:“丫儿乖,我们买馒头,馒头也好吃,明天哥再给你买包子好不好?”
程丫点了点头,小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哥,我不饿,我就是看看。”
可我知道,她饿。
那时候程丫每天只喝两顿米汤,有时候米汤都不够,只能兑水。
我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把程丫背得更紧了,快步走向粮店,买了两个玉米面馒头,一个给程丫,一个我自己吃。
程丫小口小口地吃着,嘴角沾着玉米面,我帮她擦掉,她笑着说:“哥,馒头真好吃。”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虽然穷,但有爹,有程丫,我觉得总有盼头。
首到我十西岁那年,爹在工地上摔了。
那天我正在捡破烂,突然有人跑过来告诉我,说我爹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了,让我赶紧去工地。
我背着程丫,疯了一样往工地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爹不能有事,爹不能有事。
到了工地,我看见爹躺在地上,腿扭曲成一个奇怪的角度,裤管上全是血。
工头站在旁边,皱着眉头,说:“你爹自己不小心摔下来的,跟我们没关系,这是五百块钱,你拿着,以后别来找我们了。”
我接过那五百块钱,钱是崭新的,可我觉得重得像铅。
我跪在爹身边,喊着“爹”,爹睁开眼睛,看着我,又看了看程丫,虚弱地说:“九儿,爹没事,就是腿断了,以后……以后不能给你们赚钱了。”
爹被送到卫生院,医生说腿摔得太严重,神经受损,以后只能瘸着走了。
那五百块钱,交了医药费,就没剩多少了。
从那以后,爹就成了瘸子,再也不能去工地搬砖了,只能在家编竹筐,编一个竹筐能卖五块钱,可他一天最多编两个,还得忍着腿疼。
家里的日子彻底陷入了绝境。
我辍学了,每天背着程丫去捡破烂,从早到晚,走遍镇上的大街小巷,有时候运气好,能捡到一些废铜,卖的钱能多买些玉米面;运气不好,一天下来只能捡到几个塑料瓶,连米汤都不够。
程丫越来越瘦,小脸蜡黄,头发也没什么光泽,可她还是很乖,从不哭闹。
有一次,她发高烧,烧得满脸通红,说胡话,我抱着她去卫生院,医生说需要输液,要五十块钱。
我翻遍了家里的抽屉,只有二十三块钱,是爹编竹筐攒下来的。
我跪在医生面前,求他先给程丫治病,我以后一定把钱还上。
医生叹了口气,还是给程丫输了液。
那天晚上,我抱着程丫坐在床边,看着她熟睡的脸,心里像被刀割一样。
我恨自己没用,恨自己不能给爹和妹妹好的生活,恨自己连娘的病都治不好,连妹妹的发烧都差点没钱治。
我想起爹说的“九是极数,要立得稳”,可我连“立住”都做不到,更别说“立得稳”了。
从那以后,我捡破烂更拼了,有时候能捡到深夜,镇上的人都睡了,我还在垃圾桶里翻找。
程丫趴在我背上,睡着了,我怕她冷,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自己穿着单衣,在寒风里发抖。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我就十六岁了。
程丫也八岁了,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可家里没钱,只能让她在家跟着爹学认字。
爹的腿越来越不好,走路的时候需要拄着拐杖,编竹筐的速度也慢了,有时候编一个竹筐要花一整天,还会疼得满头大汗。
那天是个雨天,下了整整一天,地上全是泥。
我背着程丫,穿着爹的旧雨衣,去镇上捡破烂。
雨天捡破烂的人少,我想着能多捡点,结果到了镇上,才发现垃圾桶里没什么东西,大多是湿漉漉的废纸,卖不了多少钱。
我背着程丫,在雨里走了很久,鞋子里全是泥,沉甸甸的。
程丫趴在我背上,小声说:“哥,我冷。”
我把雨衣往她身上拉了拉,说:“丫儿乖,我们再找一会儿,找到东西卖了钱,就买馒头吃,好不好?”
程丫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快到傍晚的时候,我终于捡到了一些废铁,还有几个塑料瓶,加起来能卖十块钱。
我很高兴,背着程丫往粮店走,想买两个玉米面馒头,再买点糙米回家。
路过一条小巷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男人坐在墙角,浑身是泥,衣服破破烂烂的,头发也乱得像鸡窝。
他低着头,肩膀在发抖,像是很冷。
我本来想走过去,可他突然抬起头,看着我,眼睛很亮,在昏暗的巷子里,像两颗星星,透着一股精明的光。
“小兄弟,”他开口说话,声音沙哑,“能不能给我口吃的?
我快饿死了。”
我愣了一下,看了看手里的两个玉米面馒头——那是我和程丫一天的午饭,早上没吃,就等着中午吃馒头。
我犹豫了,程丫还饿着呢,可看着男人的样子,我又想起了以前我们饿肚子的日子,心里不忍。
“哥,给他吧,”程丫趴在我背上,小声说,“我不饿,我可以晚上再吃。”
我摸了摸程丫的头,把手里的一个玉米面馒头递了过去:“给你,吃吧。”
男人接过馒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很久没吃饭了。
他吃完馒头,又看着我,小声说:“小兄弟,能不能再给我倒碗水?
我渴。”
我点了点头,背着程丫,到旁边的小卖部,用身上仅有的五毛钱,买了一瓶矿泉水,递给男人。
男人接过水,拧开盖子,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才喘了口气,看着我,笑了笑:“小兄弟,你是个不错的孩子。”
他的笑容很真诚,不像镇上那些刻薄的人,总是用嫌弃的眼神看我们。
我蹲下来,把程丫从背上放下来,让她坐在我的腿上,问男人:“大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叹了口气,说:“我是做古董生意的,这次去山里收古董,遇到了暴雨,车陷在泥里了,钱包也丢了,只能走路出来,走了两天,没吃东西。”
他顿了顿,又说:“我叫老鬼,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程九。”
我说。
“程九,”老鬼念了一遍我的名字,点了点头,“九是极数,好名字,你爹肯定对你寄予厚望。”
我心里一动,想起爹说的“九是极数,要立得稳”,鼻子有点酸,没说话。
老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程丫,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他说:“程九,我看你家里条件不太好,我想在你家休养几天,等我的人来接我,到时候我给你五百块钱报酬,怎么样?”
五百块钱!
我心里猛地一跳,那可是我们家两个月的生活费,能买很多玉米面,还能给爹买些治腿疼的药,给程丫买件新衣服。
我抬头看着老鬼,他的眼睛很亮,透着精明,可我没看出他有什么恶意。
“哥,我们让大叔去家里吧,”程丫拉了拉我的衣角,“爹说,要帮有困难的人。”
我点了点头,对老鬼说:“好,大叔,我带你去我家。”
老鬼笑了笑,从地上站起来,他的腿有点麻,踉跄了一下,我赶紧扶了他一把。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程九,你是个好孩子,以后肯定有出息。”
我背着程丫,老鬼跟在我后面,往家走。
雨还在下,路上的泥很深,我们走得很慢。
我心里很高兴,想着有了这五百块钱,家里的日子能好过一点,爹不用再那么辛苦,程丫也能吃顿饱饭了。
可我那时候不知道,这五百块钱,这一碗馒头,这一次好心,会把我推向一条完全不同的路,一条背离爹“立得稳”的期望,一条再也回不了头的路。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我看见爹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往路上望。
他看见我,又看见老鬼,皱了皱眉,问:“九儿,这是谁?”
“爹,这是老鬼大叔,他遇到了困难,想在我们家休养几天,他会给我们报酬的。”
我说。
爹看了看老鬼,又看了看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让我们进屋。
土坯房里很暗,爹点了盏煤油灯,灯光昏黄,照亮了不大的屋子。
老鬼环顾了一下屋子,眼神里没什么嫌弃,只是说:“老哥,麻烦你了。”
爹摇了摇头,说:“没事,出门在外,谁没个困难的时候。”
他又看了看我,说:“九儿,去给你大叔倒碗水,我去煮点米汤。”
我应了一声,去灶房倒了碗水,递给老鬼。
程丫坐在炕边,看着老鬼,小声说:“大叔,你冷不冷?
我给你拿件我爹的旧衣服。”
老鬼笑了笑,摸了摸程丫的头:“不用了,丫头,我不冷。”
那天晚上,我们喝了米汤,老鬼也喝了两碗,他说很久没喝到这么香的米汤了。
吃完饭,爹给老鬼铺了个地铺,就在炕边,我和程丫睡在炕上,爹坐在炕边,编着竹筐,老鬼躺在地铺上,很快就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我躺在炕上,看着屋顶的裂缝,听着老鬼的鼾声,想着那五百块钱,心里满是期待。
我没注意到,爹编竹筐的手,停顿了一下,眼神里多了些担忧;也没注意到,老鬼睡着的时候,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古董生意”背后藏着什么,不知道老鬼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到底在盘算着什么,更不知道,我的人生,从遇见老鬼的这一天起,就彻底变了。
爹盼我“立得稳”,可我却在命运的岔路口,朝着“不稳”的方向,一步步走去,再也回不了头。